这天中午，孟建峰独自坐在一家餐馆的角落里，借吃饭消磨中午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他吃完离开时，刚做完市场调查的岳虹凑巧也走进这家餐馆。孟建峰忙向她打招呼，并顺便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岳虹说晚上不想在外面吃了，孟建峰又提议回家吃。岳虹感到他似乎非要跟自己一起吃饭，就说：“那么……就在我那儿吃吧，晚上店里人多，我离不开。”孟建峰一听，生怕岳虹变卦，赶忙答应说自己晚上迟一会再去，不会影响书屋的生意。听了这话，岳虹的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
晚上顾客稀少时，岳虹将买来的几样熟食摆在盘子里，又将买来的速冻饺子煮上。没想到孟建峰还没来呢，赵富却来了。他不请自坐，对岳虹说：“强盛说你愿意与我了结过去的所有恩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岳虹说：“谢谢你能实事求是……不过却让小辈儿们知道了那些事……”
赵富假装无所谓地说：“怕什么？你又没做错任何事。对我来说关系也不大，强盛是我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李晶呢，既是我儿媳，又是你的学生，两头都不是外人……”
赵富注意到了桌上的菜，问岳虹是否在等客人，岳虹点头。赵富便说：“那我先走了，改日请你到家里吃饭。”
巧的是，那孟建峰正好提着几个装满了熟食的袋子走进来，与赵富碰了个正着。他厌恶地问赵富来干什么，赵富本来就不胆小怕事，刚刚又得到了岳虹的原谅，他感到有了底气，又见孟建峰如此盛气凌人，便讥笑地问：“书屋是公共场合，不是你的私人住宅。我为啥不能来？”说完他转身就走。
孟建峰愣了一下，在赵富的身后厉声说：“我警告你，离岳虹远点！”赵富转身来看了一眼孟建峰，嘲笑他说：“哼！你离她近点，我才没空子可钻啊。”孟建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赵富便得意地走了。
岳虹皱着眉头说：“建峰，你别这样，他只是来表示歉意的。”孟建峰的心绪一下子被破坏了，他说：“上次我见你与赵强盛一起吃饭，你说他是来表达歉意的；这次赵富到这里来，你又说他是来表示歉意的……这些人，光表示歉意就能弥补他对别人的伤害吗？”
岳虹耐心地解释说自己的案子能翻过来，全靠他上下奔走……孟建峰语塞了，半天才说：“那算他有基本的良心，不能算是他的什么功劳。”岳虹辩驳说算不算功劳是一回事，他奔波努力总比不闻不问强吧。孟建峰想到自己在岳虹的案子上根本就没作过一点努力，便觉得满心惭愧，他赶快指着自己拿来的食品袋子转移话题说：“你看，买重复了吧？”
那赵富从岳虹这里回去后，对儿子说自己今天踩到狗屎堆上了。接着便模仿着孟建峰的神情举动说了事情的经过。赵强盛也被逗笑了。李晶插问：“这么说，他两人有可能和好？”赵强盛顺嘴说李晶你去劝劝他们吧。李晶为难地说：“唉，我总不能说，你回去伺候婆婆、丈夫、侄子们吧。因为这事儿要搁在我身上，我也接受不了。”
赵富赶紧附和着说：“对！千万别劝岳虹再往火坑里跳。怎么看那个孟建峰也不像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岳虹碰到他手里真是亏大了……”
这时，岳虹和孟建峰正在养心书屋的小桌上温馨地吃着饭。岳虹觉得自己是主人，就客气地礼让着孟建峰，而孟建峰也殷勤地给岳虹夹菜。两人心里都柔软了许多。
孟建峰真诚地说跟岳虹在一起吃什么饭都舒服。岳虹不作声，却抬头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孟建峰似乎有意寻找着有趣味的话题，又问：“岳虹，你记忆中最好吃的饭是什么？”岳虹说没印象了。孟建峰说自己记得最好吃的第一顿饭是上大学后吃的麻辣豆腐。
岳虹问：“哦？麻辣豆腐有那么好吃吗？”孟建峰说：“当然好吃，我老家的人都爱吃辣。什么馒头夹辣椒糊糊，油泼辣子干拌面等等，但我一直没有见过麻婆豆腐是啥样儿，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豆腐是什么玩意儿。上大学后第一次吃到，觉得那又香又麻又辣又软和的味儿，是油泼辣子干拌面和馒头抹辣椒糊糊不能比的，现在想起来还会流口水。”
岳虹恍然大悟地笑了，她说：“对了，以前山区农村是不做豆腐的，我下乡的红崖村也没听说过豆腐……可是你也没说过你喜欢吃麻婆豆腐啊？”孟建峰说：“你的口味不是偏清淡吗，我就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岳虹笑着用筷子敲了一下孟建峰的手。说笑之间，两个人都沉浸在温情中了。
饭后，岳虹在洗碗筷，孟建峰在悠闲地抽烟。岳虹洗完了碗筷又拿起拖把擦地。她多么盼望孟建峰此时能站起身，要过拖把擦两下地，那怕擦得不干净都没关系，哪怕他只是口头上客气两句也行啊。但孟建峰却依然在悠闲地抽烟。
其实，孟建峰此时只看见岳虹脸上因劳累而导致的那两片漂亮的红晕，看不见她心里因劳累而产生的那一股涩涩的苦水，所以他只顾美滋滋地想着：今天气氛不错，看样子可以把她请回家了，今晚的被窝里不会是我一个人了。想到这里，他仿佛已经感觉到岳虹温顺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了，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了。
谁知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岳虹看他那悠闲的样子心里已经老大不高兴了。明摆着是来求和的，却依旧不懂得体贴我一下。所以，当收拾完毕后，岳虹就冷冷地对孟建峰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不是逐客令吗？孟建峰刚才那美妙的设想和期待都像海市蜃楼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待了几秒钟，他穿上外衣一声不吭就走了，门在他的身后发出重重响声。岳虹也待住了，意识到自己伤了孟建峰的面子。
孟建峰回去躺在床上，回忆着与岳虹一起吃饭的情景。一会儿是岳虹的柔情，一会儿是岳虹的冷漠。他想，这女人啊，真是让人猜不透心思……
岳虹也在想心事，她想：他到底是自私不知道照顾我呢，还是笨得看不出我的心思呢？
岳虹的小书店终于开张了。原来的旧书架都刷了新漆，又增加了两排书架，整个屋子挤得满满的。旧杂志和旧图书暂时没处理，都一捆一捆码在靠墙的地方，高高的，直顶到屋顶上。
几个学生路过看见书店的招牌，一个学生大声地念着：“成长书店！有意思！进去看看吧。”同行的几个同学便都进去了……
晚上李晶来了，周岩也来了。周岩还捎给岳虹几样蔬菜，说是来祝贺书店开业。岳虹抱歉地说当初没能去祝贺周岩的菜摊。周岩说：“嗨，我那寒酸的菜摊子有什么可祝贺的？那活儿不是人干的。为了竞争，有的人什么恶毒话都能朝你说。一起卖菜的说我手腕多，把顾客都哄到我的摊子上来了。”
李晶见怪不怪，她说现在哪个行业都存在着无序竞争和无耻竞争。
李晶问岳虹资金方面有没有问题，岳虹说：“暂时还可应付，上次分手时，孟建峰把三十万存款的银行卡拿到医院交给了我……这笔钱一直在我手中，这次我就拿出一部分做了起步资金。”
一辈子经济拮据的周岩对钱最敏感，也最有心计，她建议岳虹千万不能把这笔钱交出去，又问岳虹：“你们和好这段时间，他没问你要银行卡？”岳虹笑笑说：“老孟那人对钱从不在乎，关系好不好，钱都是归我管的……”
李晶和周岩刚走，赵富又来了，他没参观那一排排书架上的图书，而是跟岳虹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进套间里“视察”去了。岳虹正诧异，他已经视察完毕出来了，说岳虹总不能长期住这儿吧，连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有。岳虹本来想说，小区的院子内有公厕，洗澡可以去附近的收费浴室，吃饭有个小电炉子就行了。不过她不愿对赵富这样的男人详说这些，所以只说了一句：“一个人好凑合……”
第二天早上，赵强盛先上班去了。赵富让李晶留心找一处房子，要交通方便一点的，但又不要太喧闹的地段，楼层也要低一些，面积要三室两厅以上。李晶问他干什么用，赵富说有个老朋友要买。李晶感到奇怪，问怎么不从自家开发的房子中找一套。赵富吞吞吐吐地说有点其他原因，不想让强盛知道这事。李晶心里狐疑，但还是答应了。
由于主打教育类图书，岳虹书店生意还真不错，岳虹又有想法了。她想招一个工作人员，自己也好腾出空到各学校跑一跑，向他们推销一些练习册和教辅资料之类的。她想到了周岩，那周岩比自己还大两三岁，五十多的人了，每天蹬着三轮车去批发蔬菜，要在拉菜的卡车下跟那些年轻的菜贩子们挤呀，抢呀，的确比较辛苦，大约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如把她叫来帮自己经营书店，那精明利落劲儿也能派上用场。
这邀请正中周岩下怀，因为她来祝贺岳虹开业那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岳虹开始盘算要去哪些学校，找哪些人。好在教育界是自己熟悉的一个领域，有着一定的人脉。计划设定后，岳虹不禁又有些凄然。自己曾是堂堂的县处级重点中学校长，是本省中学教育的领军人物，到处作报告，讲经验，被人仰视，受人吹捧……现在却要像自己以前拒绝过的那些推销学习资料的人一样，到处陪笑脸求人……
周岩来干了几天，每天晚上跟岳虹一起查看图书销售登记簿，清点营业款，两人都很高兴。岳虹说：“周岩，你还像年轻时那样，不管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明天起，你就一个人守在这里，我出去各小学中学跑一跑……”
周岩乐呵呵地说：“行啊，我保证像以前那样，唯你的马头是瞻。”
正说着，岳虹的手机响了，是孟建峰，他问岳虹吃饭了没有。岳虹说还没顾得上呢。孟建峰又说别弄得太晚了，饭总要按时吃。岳虹听了心里柔软，便也问他吃了没有。孟建峰说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个葱花饼，但觉得柔筋筋的咬不动。岳虹告诉他，热半分钟就行了，时间不能长。放下电话，岳虹对周岩说：“让他也感受一下吧，热个饼子都不是容易的。”
周岩说：“他离开老婆连饭也吃不到嘴里？咋不去下饭馆？又不是没钱。”岳虹说：“你以为饭馆的饭就那么好吃啊，吃三顿就腻了。”周岩笑着说：“巧人是笨人的奴才，勤快人是懒人的奴才，你就是你家老孟的奴才。这都怪你起初就没有训导好你的丈夫，所以才给他当了半辈子奴才。”
岳虹好奇地问：“老郑那么勤快，是他的天性这样呢，还是你训导的效果？”周岩说：“两者都有吧。老郑本来就勤快，结婚后，凡是他能干的活儿我都不干，久而久之，什么活儿该他干就形成规矩了。”岳虹说：“在你家老郑身上，内因外因都起作用了，可孟建峰压根儿没有内因啊，还有什么样的外因能催化他呢？”
这时，孟建峰也吃完饭了。他无聊地转到卧室看了看，叹口气又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然后频频换台，似乎没有发现感兴趣的节目。于是他又关上电视打开电脑，发现云云也在线。
云云发过来的信息是：“爸爸，我获得美国密西根大学和布朗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了。这仅仅是开头，后边可能还有大学给我提供经济支持的。”
孟建峰满脸喜色敲打着键盘：“太好了！你的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云云：“论文初稿已让导师看了，他比较赞赏……我妈呢？”
孟建峰：“不在家。”
云云：“我忙，很少打电话，但很惦记你们。我妈还好吗？去哪了？”
孟建峰停住敲击键盘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云。
云云问：“爸，你在线吗？”
孟建峰忙回答：“有些事情不知该不该说，但我想迟早你会知道的……”孟建峰敲出这两句话后，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云云：“嗯？是不是我妈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孟建峰敲出的文字是：“你妈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她与我分居了，又搬回到她的书屋了……现在那书屋已经成为一家专营教育图书的书店了。”
云云听了这消息心里很乱，她马上给妈妈打电话。岳虹便劝慰女儿说：“这是我跟你爸爸之间的事……不论我俩关系如何，对你的爱都不变……”
刚挂断云云的电话，孟建峰又打来电话。岳虹张口便埋怨，为什么要急于把两人的事告诉孩子？孟建带着怒气说：“你以为这能瞒得了她几天？她若把电话打到家里要你接，我该怎么说？总不能用魔术给她变出一个妈吧？”
孟建峰情绪冲动，边说边挥着手，好像岳虹就在面前。
岳虹听出他不冷静，就挂断了。她对周岩叹息说：“唉，一喜一忧啊，喜的是云云获得了全额奖学金，忧的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关系会影响孩子的心情……如果不是那些天我有病太劳累，如果不是我婆婆说话太过分，我也不会轻易从家里搬出来的……现在影响到了云云，我很不好受。孟建峰的侄子走了，我也有点过意不去。但又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是万能的救世主，没能力将自己的孩子养大后，再将他二弟的孩子们都培养成人。况且他三弟的孩子也在读小学，莫非将来也要让我培养吗？”
周岩真诚地说：“谁让你是教育专家，培养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儿。连我妹妹都羡慕你呢，恨不得把她儿子也送到你家，让你给帮着培养成才……”
岳虹苦笑着说：“周岩，我倒很羡慕你们姐妹俩，嫁的丈夫都像贴身小棉袄一样……”
周岩说：“你有所不知呀。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妹妹夫妻俩本来那么恩爱，现在为了琅琅的学习，却常常发生争执……这些争执也与她的婆婆对孩子的娇惯有关系……我家也不是一帆风顺。春节儿子的女朋友来了，说到结婚买房子的事，愁得我睡不着觉啊……不过，我穷归穷，但一定要维护家庭的和睦。将来我儿子结了婚，我要处处维护儿媳。”
岳虹说自己结婚前婆婆也亲热得让人感动，谁知后来完全不同……
周岩想了想，也不吭声了。
岳虹当校长时，每次见到那些来办公室推销教辅资料的人，都是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打发走。现在自己开了“成长书店”，专门经营教育类图书。而教育类图书中最能大批量销售的就是练习册了。所以岳虹这几天一直奔忙在本市以及市周围的上百个中学和数百个小学中，到处堆着笑脸，争取使这些学校成为自己的固定客户。
这天岳虹满面笑容地回到店里，说自己出师大捷，让周岩下学期等着收账吧。周岩高兴地说：“你要是早经商就好了。”岳虹说：“早经商？不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我能舍弃我中学高级教师的资格，舍弃重点中学校长的职位，来当一个处处赔着笑脸讨好别人的书店小老板么？说到经商能力，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这一大圈的活动，之所以能取得成功，一是因为我有好多同学和校友在教育界，他们中有不少人现在都荣升到学校负责人的职位上了，具有本校练习册采购的决定权；二是我眼下还没正式离婚，头上依然挂着教育厅长夫人的牌号，人家总会给我点面子……”
周岩直通通地说：“对，有你家老孟的牌子不用，过期也作废了……”
正说着，李晶又来给亮亮找书。岳虹说：“别光让孩子自个儿看，你有空时也给孩子讲讲，启发他的思维。”说着，她转身走向书架，却见周岩已经拿着两本书过来了。岳虹笑着说：“你看我这助手多有眼色。”
周岩开玩笑说，没有眼色会被炒鱿鱼的。
李晶提议一起出去吃饭。岳虹笑着说她是变相付书款，劝她还是回去和家人一起吃。李晶说强盛今晚有应酬，带手下的女员工去陪客人了。我们已经习惯了各有各的生意，各有各的社交圈子。我不必以他为中心，他也不会以我为中心。岳虹诚恳地叮嘱她：“你不要让他老是独来独往，时间长了会出现感情空档的……”
周岩却说：“李晶啊，叫我看，你的岳老师过虑了。这男人啊，你越把他当回事，他就越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越是晾着他，他倒越赶着跟你套近乎。你看你的岳老师，几十年来全心全意伺候着她的那位，可岳虹刚一遭难，他就提出离婚。现在，岳虹真甩下他出来了，他却老是殷勤地打电话……”
岳虹说：“周岩，你别这样说，各家有各家的不同。”
这天晚上，不知怎么，岳虹关于感情空当的那番话老是在李晶耳边萦绕。
赵强盛回来时步子东倒西歪的，一看就知道又喝多了。他外衣也不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里还埋怨着：“你也不跟我去，给我挡酒……我被人灌了很多，何莹想给我作弊，也躲不开他们的眼睛……”
李晶心里一跳，忙问：“你带何莹去了？”赵强盛说：“不带她还能带谁？别人的档次都不行，哪能陪我招待重要客人……”说着，他闭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李晶摇晃着问他喝成这样，怎么回来的，醉意朦胧的赵强盛说：“是何莹开车送我回来的……”
李晶冲完澡躺下，赵强盛闭着眼睛伸手摸索着搂住李晶。李晶一把推开他：“讨厌！满嘴的酒臭……”赵强盛不吭声，似乎睡着了。李晶又想起着岳虹的话：“不要让他老是独来独往，时间长了，会出现感情空当的……”李晶还想着赵强盛刚才的话：“不带她还能带谁，别人的档次都不行……”这时，赵强盛鼾声响起了，李晶依然睁着双眼难以入睡。
岳虹也没睡，在看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盘算着下一步的经营方案，考虑今后的几天内该找哪些学校，跟哪些人联系，采用什么方略商谈……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真成了唯利是图的生意人了，她为自己这么快就进入商人角色而感到惭愧。
周岩回家后也很久没有入睡，她睡不着是因为孤独感一阵阵袭来。百无聊赖之下，周岩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全家合影端详着。心想，夫妻俩不得团聚，都是为了几个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