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进入了阳春三月，但今年的阳春可没有让人体会到丝丝暖意，或许是受雪灾的影响，较之往年同期天气而言，如今京城的空中依然飘散着零星小雪，空气还是异常寒冷。
荣灵坐在办公室里冥想着。她知道，这个月对自己是很关键的：要在这别墅里度过最后一月，月底得重新找房住；赵海勇买的新房也是这月交房；工作上又面临新行业的挑战……事儿可真多！自从郭铭健将宝马X5借给自己开了以后，他好像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原来的QQ小车，他说派人已修好放在他公司的车库里，荣灵倒也没多问。每周末都有一位车行4S店的员工上门对X5进行追踪养护与加油清洗，使荣灵对这车的心理负累有所降低。倒是公司里的同事为此对她议论纷纷：
“奎思现在可是麻雀变凤凰啊！从筒子楼里出来后，一下子住上了别墅，又开上了宝马，肯定是傍上一位大款。当然了，别人有这个资本啦，嘿嘿！”
“她一向都倡导节俭务实的啊，为啥突然会在生活上变得如此奢侈张扬呢？”
“还有啦，上次情人节那位慷慨大方的神秘人物为全公司人送上玫瑰和巧克力，绝不是一般工薪族能做到的，说不定就是那位大款呢！”
荣灵知道，这些议论一定是心直口快的丽莎多舌造成的。一直以来，荣灵都是公司同事们注目的焦点，尽管她想保持低调处世，然而我行我素的言行却总是成为众人的谈资。
荣灵此时点燃了第二支香烟站在休息区的窗边。
“奎思，有你的信！”是丽莎的声音。
“谢谢！”荣灵转过身来接过丽莎手中的信，看了看封面，立即放入自己的衣袋里。
“是谁给你的信？我看见信封上有藏文，还称呼你为老师，你有藏族的学生？”
“这有什么，别大惊小怪的！是一个笔友而已。”
“笔友？现在可是信息网络时代，谁还会有什么笔友，还有兴趣书信来往？用QQ、E-mail或MSN不就得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条件购买电脑，享受网络世界带来的乐趣！”荣灵说完此话，猛吸了一口烟后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按灭了它，“我回座位了，你呢？”
丽莎不解地看着荣灵这生硬的举动：“奎思，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好久都没聊天了。”
“好吧。”
荣灵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打开了信封，工整小巧的字迹跃入眼帘——
荣老师：
新年快乐！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给您写信了。今天是新学期上课的第一天，罗爸爸，还有同学们都非常非常想念您。今年一月份下了好几场大雪，差点就把我们给冻坏了。不过还好，罗爸爸说您又寄来钱了，我们买了好多棉衣、棉被，每个同学都有的。可是我想把我的棉被给小牦牛保暖，还没来得及，小牦牛就给冻死了……对了，我还要跟您说，上个月罗妈妈又收留了一个小妹妹，她才六个月大，真可爱……
荣老师，其实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您永远都是这么好看，您唱歌的声音总是这么好听，我和同学们曾不止一次在心里想偷偷叫您一声“荣妈妈”！
好了，天已经很晚，外面还在下雪，罗爸爸在催我睡觉了。今天就写到这儿了。
您的学生
商吉
二OO八年二月二十日
每次收到商吉的信，荣灵内心都感慨万千。商吉是当地的藏族孤儿，母亲生下他后就去世了，父亲则是在他五岁那年一次上山采药时不慎跌下悬崖，离他而去，这样罗格峻老师便收留了他。荣灵擦干了泪水，将信件折好后放在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里面存有这一年多来山里面孩子们寄给自己的信件、小贺卡、小礼物、植物标本等，这些信件及手工杰作都是孩子们的心意啊。
荣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周围同事看出她的异样。
二
午餐的时间，荣灵与丽莎选择了写字楼大厦的五楼西餐咖啡厅。
荣灵只点了一杯橙汁，没有要其他的食物。
“嗨！我说你中午不至于只喝杯橙汁吧？”丽莎敦促着荣灵点些正餐。
“是啊，就喝杯橙汁，不用点其他的，我自己带了午餐的。”说着，荣灵从包里取出饭盒。
丽莎身体向后一仰，用手轻敲打了一下脑袋：“Oh，myGod！你又来了，I真是服了You！美女，你要知道，这种地方是拒绝外带食品的！”
“甭管这些霸王条款，我们又不是没有在这里消费。再说谁知道你今儿发啥神经，请我吃午饭，否则的话，我连早饭都给省了！算了吧，我还是给你省点钱，我就吃这个成了，免得浪费。”
“那你可是没这口福哦，好不容易想请你high一顿的，你却要吃‘自助’。随你便，我可要点大餐啰！”
“像你这样high吃high用，就你那点薪水恐怕一周就得花光。再加上一个high睡，不成一个大肥猪才怪。”
“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得学你那样？现在都啥年月了还省吃俭用，处处算计着过日子，真是浪费了你天生丽质的资本啊！我觉得女人啊，就得趁着年轻这个资本，好好享受人生，及时行乐！”
“无论是沧桑远古，还是千年以后，人类心灵意识中最传统、最精华的思想与精神总是能得以传承和发扬，比如勤俭朴实。所以我在这一点上永远都不会改变。还有，年轻和美丽不是作为提前透支生命的理由！”
“好了，好了，打住！在这方面我可是说不过你。谁叫你是公司的才女、思想家呢！”一旦涉及人生、情感、哲理这些话题，丽莎以及周边的人没有谁愿与荣灵深聊的。
“OK，我们来点儿轻松的话题，你不是要跟我聊聊天吗？其实我很清楚你要跟我聊什么，因为目前我对你来说有许多疑问。你想知道些什么？”荣灵淡淡地说着，开始享用自己饭盒里的美餐。
“是的，我有太多的疑问，作为你的同事兼闺中密友，我是很关心你的，所以才想知道你近来到底怎么了？——当然，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我知道，丽莎，谢谢你。好吧！你提问，我来回答！”
“奎思，我发现你这一年来变得有些神秘，而且神情很忧郁。特别今年以来，你的眼神总是表现出很忧伤、很无助的样子。你到底怎么了？还有就是自从你从筒子楼搬出来以后，你更是郁郁寡欢的。你现在住的别墅、开的宝马车，以及那位郭总，你们俩绝不是因为业务关系而认识的！还有，你跟赵海勇之间目前是怎样一个状况……我，我都想从你嘴里得到真实的答案！”
荣灵边听边沉默地一口一口将饭菜送入嘴里。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问题确实有些多，我记不住，你细化一下吧。”
“这样，我逐一来问。你现在住的别墅，房东是谁？”
“其实你早就猜到答案了，是吗？”
“是的，我想得到你的亲口证实。”
“对，是郭铭健的别墅。”
“那宝马车呢？”
“也是他的。因为他曾经撞了我的车，所以，他把这车借我用。”
“他撞了你的车？什么时候？”
“你知道的，就在去年底，金山火锅城的停车场里。”
“就是那辆保时捷！”
“嗯哼！”荣灵这时已经停止了用餐，她随即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地吸着，安静地等待着丽莎好奇的提问。丽莎的兴致似乎被提了起来，早已忘记了放在桌上的大餐。荣灵提醒着她：“你可以用餐了，别让你的肚子被问题给填满了。”
丽莎猛吞了一大口菜后问道：“那，那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郭铭健就是那家要强行拆我房子的开发公司老总。”
“哦！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可能就是缘分吧。”丽莎自语道，“为了要拆迁房子，又因为你无处可去，所以他们才提供了别墅作为临时过渡房？”
“是这个理儿。但其中郭铭健的个人意愿占很大的成分，也可以看做是公私兼有的行为吧。因为瑞麓湖花园别墅是由他的公司开发承建的，而我住的那幢别墅属于郭铭健的个人资产。”
“他也住在别墅里？你们怎么住的？你们算是同居了？”
“不，他平时不住那里，只是周末偶尔会来小住两天。他住三楼，我住二楼，我们互不干涉、和平共处。如今不都流行合租或群居的生活方式嘛。”
“那你们在周末不是会碰见？”
“对呀！”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丽莎开始激动起来：“你们在周末时，会干吗？”
荣灵不慌不忙地吸了一口烟，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做饭，他与我一起享用；我出力，他出钱购买食品。然后就各自忙自个儿的事。”
“就这样了，没有别的什么？”丽莎睁大了眼睛，对荣灵的回答显然还不满足。
“你以为还会有什么？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们是算同居，但又不是同床！”
丽莎带着试探性的邪笑说道：“我就不相信，一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没有来点小插曲？何况这对男女看上去还挺般配的，男的帅气多金，女的妩媚性感！嗨，那个郭总就没有对你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荣灵瞪着她，迟疑了一会儿：“这——我不知道，没听他说过。”
“哎！这种事儿，还用得着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又是让你住别墅的，又将自己的宝马车给你开。你这么智慧敏感的人，还感觉不到他的用意？你就别装傻了！奎思，跟我说实话吧，你们到啥程度了？”
荣灵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是猛吸了一口烟，轻吐出一圈烟雾，仍然平淡地说：“他拥抱过我，深吻过我，仅此而已。”
“Oh！他已经抱你、吻你了？还仅此而已？离上床只是一步之遥！”
“那又怎样？他把别墅给我住，把车给我开，我让他拥抱一下、亲吻一下也算是回报吧，各取所需。哈哈！”荣灵大笑起来，脸上却挂着苦涩的表情，掐掉了手中已到尽头的香烟。
“奎思，你开玩笑吧！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没有拒绝他吗？”丽莎看到荣灵的举动后，心痛地说道。
荣灵又叼起一支烟，用微微颤抖的手打燃火，嘴角也随之颤抖起来，眼睛里充满着盈盈泪光，她突然提高了嗓门，有些激动地说：“我能拒绝吗？拒绝得了吗？从一开始他就步步为营，展开妙巧攻略，使我不由自主地陷入意乱情迷！加之他的经济实力、俊朗外表、风趣的调侃、不凡的才学，以及他的浪漫与高雅、他的情歌与玫瑰、他的……够了，即使再顽强的金刚石女人心也有被融化的可能！”这是荣灵第一次从嘴里表达出对郭铭健最真实的感受。
荣灵话音刚落，丽莎不假思索接上去：“你爱上他了！”
听到这话后，荣灵镇定了一下情绪，理智地回答道：“还没那么严重！不过，他已经扰乱了我的生活！这个月底我的租约就要到期了，我得赶紧找房子搬出来。丽莎，这事儿还得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租房的事儿，哪怕是贵一点都成。”
“我想不必了，奎思，我敢打赌，你是搬不出那幢别墅的！”丽莎肯定地说道，“你考虑过吗，赵海勇怎么办？”
荣灵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怎么就搬不出来了？我随时都可以拎着行李出发的。还有海勇，他，他是我的未婚夫，目前没有人可以替代的。这个月底我们的新房就要交付了。接下来，要装修、买家具，还有筹备婚礼、定酒席、发喜帖，可能会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了，我也可以暂时到他父母家去住一阵子，省一笔房租费。总之，我先得把这些事处理好了。”荣灵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大通自我安慰的话。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真的，奎思！你最近与赵海勇见过面吗？”
“我们有十来天没有见面了，只是通通电话。你知道的，我与海勇之间一直以来就有一个约定——平时各自工作，周末相聚见面。况且海勇说他最近很忙，时常出差，庭审的案子又特别多，所以就……也许我们都在给对方婚前的自由过渡期。”
“可吴谦说，是赵海勇说的你让他给你些时间考虑问题，是你说的不想见面。你开始逃避了。”
荣灵感觉已被丽莎看穿了，赶紧解释道：“这可能是婚前的忧郁症吧。”
“你忧郁什么？”丽莎咄咄逼人。
“也许是我的庸人自扰！好了，别再说了，你的问题已经差不多了，好奇心也得到满足了。说说你吧，你跟吴谦近来发展得如何？”
“比起你和赵海勇来说，我跟吴谦可能要单纯得多！赵海勇去过别墅吗？他知不知道那套别墅的主人是谁？他见过郭铭健吗？”丽莎又是一连串问题。
荣灵心烦地闭了一下眼睛：“噢！又来了。赵海勇去过别墅一次，他不知道别墅的主人是谁，他也见过郭铭健，就在上次买房交首付款的时候。你还有问题吗？”
“Oh，可怜的赵海勇！他哪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一个多么强大的情敌！听吴谦说，这个郭铭健可是地产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身边走马观花似的更换女人，有络绎不绝的娱乐圈绯闻女友。你可别怪我是个长舌妇没提醒你啊，这种男人可是‘高危人士’啊！”
“你对你自己的评价，我表示赞同。你呀，不仅是一个长舌妇，而且还是一个好事者。杞人忧天到我的头上了，这么多年来你何时看见我的价值取向及情感方向发生了偏离？”
“这可说不准！任何一个女人面对郭铭健这种男人，都会把持不住自己的。你刚才不也嚷嚷道，你已经拒绝不了吗？”
“我拒绝不了是因我没有坚决地抵制，而他的进攻也仅仅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清楚自己这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行了吧，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我们到此为止！午休的时间快结束了，我们该上楼去工作了，别老在这儿婆婆妈妈的聊个没完！”
“奎思，我想今晚我们四个人好好聚聚，怎么样？”
“今晚？今儿是周末吧！那不行，我周末晚上都有事。”
“你又怎么了？我发觉今年以来每逢周末都没能把你给约出来！你周末晚上到底在干吗？”丽莎真的有点生气了。
“说不行就不行啦，我不想再解释！”
“看来我是管不了了，你好好把握自己吧！”丽莎嘟着小嘴说道。
“没啥大不了的，一切尽在掌握！”荣灵自信地说道。
“但愿如‘彼’了，就恐怕到时……”丽莎无奈地说道。
“你可别乌鸦嘴喔！”
丽莎赶忙捂住嘴做了个鬼脸。荣灵挥了挥手示意离开餐桌，丽莎突然嚷嚷道：
“嗨，你瞧，那不是电视台的丹丹吗？”
荣灵顺着丽莎的视线转过身去，迎面一位身着白色呢绒短褛的女人姗姗而来，这时她也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坐在窗边的两个女人不时向这边打望着，便转身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AED公司的两位美女吗？荣小姐和陈小姐，真是凑巧啊！”叶丹丹说着一口悦耳动听的普通话。
“是的，真巧啊。你好，丹丹！”荣灵和丽莎分别招呼道。
“丹丹，你若不介意的话，请坐下来一起用餐吧！”荣灵主动地邀请着丹丹。
其实叶丹丹早就想找个机会探问一下荣灵与郭铭健之间的关系，今天不期而遇，也许答案就会揭晓。“噢，这，方便吗？不会耽误你们吧！”
“还好，我们还有些时间。”荣灵看了一下手表。
“能与大主持人共进午餐，可是我们的荣幸喔，待会儿别忘记了给我签个名。”丽莎不失时机地奉承道。
“那好说。行！我就不客气了。我们三个女人一台戏啊！”三个女人都轻笑起来。
丽莎招呼着服务员为丹丹点完餐，然后问道：“丹丹，今儿到嘉达中心来录制节目？”
“是的，下午三点在会议厅有个房地产行业的主题会议与专访，我来客串一下。”
“哟，时间还挺赶的。做主持人的总是这么忙吗？”
“是啊，这不，我才忙里偷闲来餐厅里找点吃的。你们怎么不吃啊？”
“我们都吃好了，你慢慢享用吧。”
“咦，荣小姐，这是吃的啥东西？”丹丹见荣灵一语不发，故意打开话匣子。
这时，丽莎抢先道：“这是奎思的‘荣氏午餐’！”
“荣氏午餐是什么？”
“就是奎思每天早上从家里做好饭菜后，拿到公司里来，到中午时在微波炉中加热后自个儿享用。”
“哦，真有意思！荣小姐还擅长做饭？我倒听说像你们这样出入高级写字间的白领们，一般是不做家务的。”
“奎思可不一样，她不仅能烧得一手好菜，而且还特别精打细算、勤俭节约，是我们公司年轻同事的楷模。”
荣灵忍不住开口道：“丹丹，你别听她瞎说。我自己做饭，是因为不太习惯北方这边的口味。”
“哦？听口音荣小姐不是北方人。那，荣小姐是哪里的人？”
“我是四川人。”
“是四川哪里的？”
“四川成都。”
“啊！是成都女孩儿。怪不得荣小姐长得如此妩媚动人，肌肤白晳。我可是经常去成都的。成都的确是一个拥有美女、美食、美景的地方！”丹丹由衷地赞叹道。同时，她又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荣灵，今天荣灵的装束与以往都有所不同，她穿了一件唐风款式的黑底套红镶边的竖领小棉衣，衣服左上角刺绣的大红牡丹，色彩层次分明，针线粗细明晰，工艺精巧细腻，让人难得想象这是出自手工的作品。一对红色珍珠耳扣紧贴在耳坠上，这是全身唯一的装饰品，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让浑身上下充满着淳朴古典的韵味。
“不愧是名嘴，就是会说话！可我觉得丹丹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主持人。”荣灵也机智地奉承道。
“嗨，嗨，你俩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哈！我可是女人啦，我听不下去了！”
“哟，我们怎么把另一个美女给忘了！”丹丹玩笑道。三个女人顿时又笑起来了。
“行了，你们先聊会儿，我去趟化妆间。”丽莎站起身来向卫生间走去。
此刻，丹丹的套餐已经送上来了，她开始慢慢用餐，荣灵则缓缓喝着橙汁。不一会儿，丹丹突然抬起头表情略显严肃地问道：
“荣小姐，你跟郭总很熟吗？”
“什么？”荣灵被丹丹突如其来的问题给蒙住了，她很意外地听到丹丹提到“郭总”两个字。
“我是说，你跟郭铭健、郭总之间很熟悉？”
“不，不，我跟郭总只是业务关系。”
“是吗？如果只是业务关系的话，他怎么会把他的宝马车给你开？”丹丹的直接让荣灵吃惊，她虽然不知道丹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但显然有点忌妒了。
稍作停顿后，荣灵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的小车可能在雪天里被‘冻坏’了，出了大毛病，于是郭总就将他的车借我开一阵子。”
“郭铭健，他又怎么知道你的车坏了？”
“因为——我住在他的别墅里！”荣灵不想再撒谎了，今天一个中午竟遇上两个女人问同一问题。
这个回答，对于丹丹无异于当头一棒，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噢！你住在铭健的别墅里？看来你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丹丹努力控制着情绪，语气有些僵硬，她想再往下探个究竟。
荣灵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丹丹，你可别误会！我知道你是郭总的女朋友。我跟郭总之间只是普通的业务关系。我是去年底认识郭总的，我过去住的筒子楼小区需要旧城改造，而郭总就是这个旧城改造项目的开发商。由于我的原因错过了搬迁时间，而他们的项目又要进场施工，慌乱之中我临时又找不到住处，所以郭总才将他的别墅临时租用于我。当然，这个月底就到期了，我会尽快地搬出来。”
“哦，是这样！”丹丹的心情稍微有点放松，“那，铭健平时也住在别墅吗？”
“不，他不住在那里。听说他住在离他公司很近的地方。”荣灵故意省略了郭铭健周末到别墅来的日程规律。
“其实啊，铭健倒也跟我提起过这事儿！我倒不介意，只是大家把话说明就好了，免得生出误会来。你说呢？”丹丹维护着自己高傲的姿态，自编了这一句话。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把话挑明了。”两个女人开始斗起嘴来。
“也难怪，像荣小姐这般古典纯美、温柔可人，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在你困难之时伸出援助之手的。更何况像铭健这种单身男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噢！对了，荣灵可能也是单身吧？有男朋友吗？”这是丹丹现在真正想了解的情况。
“是的，我目前是单身！不过，快要告别这种单身生活了。我跟我男朋友准备在下半年结婚。”
“那很好啊！”丹丹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荣灵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情敌或竞争对手了。
“荣小姐的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位律师。”
“哦，律师好啊。有家庭责任感，生活作风又严谨认真。”
“一般啦！那丹丹你啥时和郭总结婚呢？外界一直都在盛传你们的好事将近！”
“那些娱记们就喜欢捕风捉影，我和铭健即使到了那一步也只会低调行事的！”丹丹的语气变得轻松愉悦了。
“你跟郭总挺般配的，不过你们都是大忙人！也许待在一起的日子不多吧。”荣灵其实很清楚郭铭健与丹丹平日交往的进程。
听到荣灵这番话，丹丹随之感叹起来：“是啊，我跟铭健相识多年，一直都聚少离多。我对他的照顾也挺少的。唉！像他这种男人，事业、地位、金钱全都要掌握在手。要做他的另一半可真不容易，才貌、学识、琴棋书画，样样都得精通。否则，他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要满足这样条件的，看来也只有丹丹你了。”荣灵恭维道。
丹丹似乎更得意了：“话可别这么讲，你要知道铭健身边的女人可真不少喔，我有时候就睁一眼闭一眼的，难得答理这些成天都想傍大款的小丫头们。特别是一些出身卑微、素质很低的女孩儿。”
荣灵被这有意无意的话给刺痛了，于是回击道：“这当然是郭总的艳福，但同时又是他的悲哀，也是他身边女人的悲哀！”
“哦？这话怎么讲？”
“你想想看，一个大男人都三十好几了，连一个正经八百的女朋友都没有，确切地说连一个彼此知心的女人都不在身边，尽管他被一大群女人花团锦簇地拥着，而其中的虚实真假、麻烦纷扰、你争我夺、争风吃醋的场面，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了。再打个比方，他可以用右手搂着你丹丹贴耳蜜语，但转过身后，马上又可以用左手搂着另一个女人激情热吻！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丹丹被荣灵这番逆耳之言给怔住了：“你，你所指的‘另一个女人’，她是谁？”
荣灵此时点上一支烟，轻笑了一声：“我说得还不明白吗？”
丹丹重新审视着荣灵：“荣小姐所指的被郭总搂着的这个女人，就是你吧！”
荣灵微闭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屑地说道：“我在心里从不奢望能拥有像郭总这种男人的情感！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好自己。”
丹丹的脸色已经铁青了，她用讽刺的语气向荣灵说道：“荣小姐所说的用自己的方式，在我看来却是你住进了他的别墅、开了他的宝马车，这种方式不得不让人佩服啊！看来，我们再说下去，会破坏这里的气氛的！”丹丹站了起来。
这时丽莎重新回到了座位，丹丹带着阴冷的表情离开，连个招呼都没向丽莎打。
丽莎纳闷地问：“你们俩刚才谈啥来着，丹丹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
“也没啥，她只不过是误将我当成是她的情敌了。我们也走吧！”荣灵淡漠地说。她挥了挥手示意丽莎买单，然后拎着包离开餐桌向着大门走去。
丽莎将钱放在餐桌上，快步追上去：“情敌？是谁的情敌？”
“你不知道吗？丹丹就是外界盛传的郭铭健的现任绯闻女友！”
“哦……那郭铭健对此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当着我的面矢口否认了与丹丹的关系。郭铭健风流倜傥、‘博爱’多情，身边女人越多就越是能显摆他的身份，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多一两个女友。”荣灵说这话时，心里也充满了酸楚和矛盾，她知道这种评价对郭铭健多少有些不公平。
“我觉得现在的情场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我是不会让你看这出闹剧的。我会剪掉具有争议的片段，让你看到另一种完美结局。”荣灵仍然保持着自信的姿态。
“你说得倒轻松容易，只恐怕那完美结局的背后，会伤害一批配角，成全了男女主角的愿望！”
荣灵此时突然无语了，她只是瞪了一眼丽莎。两个人已站在电梯门口前，这时荣灵一只手重重敲打了一下丽莎的后背，说了一句：“电梯到了！”
三
新的一周开始了。一大早荣灵被迈克叫到办公室里。
“本周五下午在朗峰房地产公司召开的项目营销策划方案招标会，你准备得怎样了？”迈克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荣灵说道。
“我们只是报个名应标而已，按照以往的惯例行事就行了，你认为还需准备些什么？”荣灵反问道。
“我是想让你将自己曾经做过的经典案例整理后，增加到本次应标的要件中去，并且突出你的专业策划水平。”
“没用的，迈克。那是在其他行业，我们这次可是首次涉足地产领域。我们应当本着学习的态度向其他的营销代理公司或传媒公司取长补短。还有，我通过对近两个多月的北京及全国其他地区房地产市场调研、经济数据与政策分析、楼盘信息采集后，初步总结出要想在房地产项目的营销策划上有所作为，必须得站在广大购房者角度，结合国家宏观经济政策去考虑。所以，就这次朗峰房地产的项目策划方案来说，我们得用务实、低调的心态去面对。”
“说了这么多，我的目的很明确，要力争拿下这单‘地产项目策划文案代理’order。也许我们在策划方案上没有出彩的东西，但我们务实朴素的基调也许更能适应目前房地产市场的需求。当然，这方面是你的强项。”迈克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荣灵身后，又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双手撑住荣灵的座椅把手，俯下身将头凑近荣灵的脸颊，嘴冲着她的耳边，暧昧地低语道，“我听说，你跟郭总的关系有点不一般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项目单子拿下来就会更容易些了，是吗？”
“这些……你是听叶丹丹说的吧！”荣灵站起身来直言道，走了几步，双手潇洒地插入裤兜里。
“是的。丹丹说你与郭总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将自己的别墅给你住，又将自己的宝马给你开。这是怎么回事儿？丹丹可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不希望看见她在感情上受到伤害。”
“怎么？上司也开始关心起下属的私人感情生活了？别人要怎么说随她去吧，就我跟郭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不想再作解释。至于丹丹的感情是否受到伤害，这你得去问郭总！”荣灵已是烦透了，已经是第三个问同样问题的人，“另外，请你不要把我跟郭总的关系扯到工作上去，我不会为了一个单子而把自己给卖了，我宁愿不做这单都行！”荣灵坚决的态度带着生气的情绪。
“好，好，就算我没说。不过我只是想提醒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机会要好好把握！”
荣灵没有回应迈克的话，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开门离去。
在迈克的眼中，荣灵是一个很难管理的下属，她时而清高自信，时而谦虚好学；时而我行我素，时而自律严谨；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又很认真计较；再加上有能力、有思想、有相貌，所以才让男人有征服的欲望，难怪郭铭健会忽略了丹丹，心甘情愿对她好。
四
周五很快就来到了。下午三点，朗峰房地产会议室内已经会聚了十来家京城里较为知名的地产营销顾问公司和广告文化公司的代表，AED公司也在邀请之列，但也是唯一没有房地产营销策划经验的公关传媒公司。荣灵与丽莎代表AED公司前来开会，她们很低调地在会议室最靠左边的角落里坐下。投影仪射在幕布上，用PPT格式打出主题名称：朗峰房产·2008年向阳区幸福路酱菜厂片区旧城改造项目征集全程营销策划方案说明会。
吃惊地呆望着幕布的荣灵这时被丽莎轻撞了一下手臂，低头小声道：“嗨，酱菜厂旧城改造项目，不就是你原来住的那个地儿吗？是不是太巧了点！”
荣灵也回过神来：“是有点凑巧。怪不得他要请我们来参加招标会。”
“来了，来了！你瞧，是郭总，真帅耶！”随着丽莎的提醒与感叹，荣灵抬起头来，看见从门外走进来的郭铭健今天格外地随意自然，表情也很平和亲切。一件深灰色的大V型精制毛衣套在一件白色衬衣上，配着一条棕色粗条绒布休闲裤，重新修剪过的头发加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以及运动型的身材，显得精神炯炯、英俊逼人。其实，在以严谨著称的外企也有着不成文的着装规定，荣灵她们公司也是这样的，即周一至周四着正式职业装，周五可以着轻松休闲装或个性化的奇装异服。这一规定意为解放思想、发展个性、突出创新。而今天郭铭健的装束好像特别吻合这一场合，他果真是一个讲究外表和富有情趣的男人，荣灵在心里赞赏道。当他这一阳光洒脱的形象出现在会议室里，与室内众多男士职业西装打扮形成鲜明对比，而这样与众不同的装束也给会场带来了轻松的气氛和另类的感觉，因为这毕竟是一场需要创意的会议，但他身后紧随的仍然是西装革履的营销副总张晓涛和总经理助理小黄。三个人的进入，使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郭铭健的上座在椭圆会议桌的顶部，他打开文件夹，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从小麦克风里传来浑厚饱满的男声：
各位，下午好！我是郭铭健。在这里我代表朗峰房地产公司向各位的光临表示热烈欢迎！首先非常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公司2008年度力推的‘旧城改造项目征集全程营销策划方案说明会’！
众所周知，在过去的2007年，国家相继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房地产市场的调控措施，这是对局部地区一度过于狂热的房地产投资气氛的有效降温。当前北京乃至全国的房地产市场都存在一个争论焦点——那就是‘拐点’之说。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与其说是‘拐点’，还不如说是理性的回归。这种回归，首先是房地产行业本身的行业特性的回归，房地产本身是一个资金密集型行业。资金实力、融资能力、专业能力都是大小房地产企业必须面对的核心问题。其次，房地产市场从非理性的齐涨齐跌，转向基于不同地区供求关系的相对理性的差异化波动。我们相信2008年中国房地产市场可能会是一个差异化表现的市场，不同区域、定位于不同客户的产品的表现会有很大差异。第三，逐步恢复理性的地价，有利于抑制房价的过快上涨以及房地产企业的平稳经营。
参与旧城改造是目前开发商降低土地成本的有效渠道之一。但这对开发商前期资金实力、资源整合能力、品牌知名度等综合实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此，我们朗峰房产顺势而为，于2007年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携手企业与居民共同完成了向阳区幸福路酱菜厂旧城危房低洼片区的拆迁工作，完成了旧城改造的前期土地整理和立项工作，并将于2008年下半年隆重推出这一项目。
“所以，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在地产营销与策划方面独具专长的业界精英们，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为我公司的新项目注入新鲜活力的地产思维和独具匠心的创意卖点！谢谢各位了，再次感谢各位的光临！”
郭铭健抑扬顿挫的声调和提纲挈领的开场白鼓动着人心，让在座的业界人士再次领略了这位地产新锐人物的风采，会议室里报以一片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有请我公司的营销副总经理张晓涛先生为大家详细介绍该项目的情况，并阐明本次方案征集的相关事宜。”郭铭健又补充道。
张晓涛接过郭铭健的小麦克风后站起身来，走到投影机前，调整好电脑：“谢谢，各位！我是张晓涛。本次项目征集方案的说明会，我将从两个方面来介绍：一是项目的基本情况，二是征集方案的参与流程。”张晓涛边说边操作电脑，打开PPT的图片开始讲述起来……
室内的人都专注地倾听着并记录着。荣灵现在也开始适应地产行业的专题会议了。郭铭健在张晓涛讲述时无心聆听，眼睛却在室内四处搜寻，终于在角落处寻找到正在埋头记笔记的荣灵和丽莎。这时荣灵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眼神突然碰撞在一起，相互凝视着。丽莎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的，她捂着嘴偷笑着，然后轻轻地碰了一下荣灵的手臂：“喂，你们俩都快成对眼了。”荣灵快速地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心想：“已经有两周没有见到他了，连续两个周末他都没到别墅来，今天也是周末，他会不会……”荣灵不想让自己开小差，来回晃动着手中的笔，掩饰着自己的心思。
会议进行了近一个小时后，张晓涛最后说道：“项目的情况就介绍到这里。最后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本次方案的征集截止时间为下周五上午九点钟，届时请各公司代表在会议室里分别陈述营销策划方案的要点或精华部分，时间为三十分钟。我们本次方案征集只希望在座的各位提供初步的营销策划框架方案，不需要过多繁复的理论性或学术性方案。等会议结束后，请各位代表到前台递交贵公司的相关资料并填写征集表格。”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哗然，立即有人提出异议：“张总，这恐怕不行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怎么拿得出框架性方案，是不是太仓促了？至少也得给我们两周的时间啊！”
“对不起，这是公司的决定。我们做项目的时间也很紧！”张晓涛坚决地回答道。
“嗨，郭总！你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时间？”有人转向郭铭健。
“这事儿我也得听张总的，不好意思！”郭铭健推托道，并收拾着文件夹起身向门外走去。
“算了吧，反正今年地产营销代理业务都不好做，开发商始终是老大，他们要怎样就怎样了。我们只有接受了，否则，连个机会都没有了。”会议室里各公司的代表无奈地相互安慰着。
荣灵和丽莎没有发言的资本，她们只好伏在桌上默默地填写着表格。随后，走出会议室直奔前台递交公司资料。张晓涛与黄咏默也在前台旁边帮忙收集众公司递来的资料，并握手送别各位代表。荣灵她们的出现，让张黄两人有点惊讶：
“是荣小姐啊，好久不见了。很高兴你们也来参与这次会议！”张晓涛客套地欢迎着。
“谢谢你们的邀请！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荣灵也是客套地回应，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张晓涛，之后与他们两人握手告别。
两个男人目送着两个美女上了电梯。
黄咏默问道：“是你邀请她们来的？”
“怎么会是我呢？你应该知道是谁邀请的吧？”张晓涛反问道，“待会儿老大出来了，你去问问他不就清楚了！”
“问他？这不是撞枪口吗？我是想说，她们AED公司可没有房产策划经验。”
“你就甭操这份心了，有没有经验或是用谁不用谁的方案，还不是老大说了算。你真以为老大搞这次征集活动是需要点子吗？我看还不是为了炒作或大肆宣传一把。其实，他心里早就对项目做了策划方案，现在只不过是想试探业内人士对目前房地产市场走势的看法而已。唉！我发觉你不像他的助理，而我是！你也太不了解你的老板了！”
“当然，这方面得向你学习！可是我了解他的另一方面，比如这个荣小姐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转变。”
“你小子还没成家，歪脑子尽往这方面使，真有你的啊！”张晓涛重重地敲打了一下黄咏默的后背。
“在聊什么呢，这么尽兴？”两人身后传来郭铭健的声音。
“噢，郭总！我们没聊什么，只是在说今天会议的事儿！”黄咏默赶紧回答道。
“那些应征公司的资料都收齐了吗？”
“差不多了，都在这儿。”张晓涛指着桌上的资料堆说道。
郭铭健上前去很随意地把一本一本资料夹拿起来翻看着，当他翻到AED公司的资料夹后停顿下来，“这个，我先拿回去看一下。”说着便将资料夹放入公文包内，“祝你们周末愉快！”
望着老大离去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会意地耸了耸肩。
五
荣灵和丽莎一同回到公司，将下午的会议情况向迈克作了汇报。回到自己的桌位后，荣灵瘫软在椅子上，用保温喷雾在脸部上空喷洒着，静闭上眼睛，头搭在靠椅上养神。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片刻的休整。
“喂，荣灵啊，我出差回来了，今晚一起吃饭吧！这一段时间，可把我给忙坏了，今晚儿总算能腾出空来。你没生我的气吧？”这是久违的赵海勇的声音。
“我怎么会生气呢？已经习惯了呗！”荣灵多少带有些埋怨地说道，“但今晚可能不行，我太累了，想回家休息。”
“哦，这样啊，行嘛！我也很累，那今晚就算了。要不，我明天到你那儿来。”
“到我这儿来？你是说要来瑞麓湖？”荣灵一下子紧张起来。
“对啊，到别墅来！我想来看看那套别墅的装修。上次来匆匆忙忙的，也没怎么看清楚，只感觉那别墅装修得还是很有特色的。我们的新房这个月底就要交房了，只有两周时间了。我还得赶紧找装修公司进行设计呢。再说，你在那儿也住不了多久，趁着这机会赶紧来看看，好借鉴借鉴别人的装修风格。”
“你不至于想把我们的新房装成像这套别墅这样吧？”荣灵惊叹道。
“那倒不是，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既然不是这样，那有啥可借鉴的，这可是别墅的装修风格，是用钱堆筑起来的。我们那套小房子简装一下就成了，主要是注重室内的装饰效果。这就跟我原来的筒子楼小屋一样，轻装修重装饰，同样可以起到别具一格的效果嘛。”
“我知道！荣灵，你有你的欣赏水平。可我还是想将房子装修得豪华舒适些，免得让别人笑话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还显得这么小气寒酸。”
“反正你明天别过来，我来找你就行了，或者我们到宜家去看看。总之，你别来了，也不大方便，别墅里有人的！”
“别墅里有人？不就是你们原来筒子楼里的邻居老刘一家子嘛，有啥不方便的！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上午我就过来，顺便中午你在别墅里给我做一顿饭，让我也好好享受享受。好了，我挂电话了。”
“嗨，海勇！喂，喂……唉！”荣灵叹息了一声，再次将头瘫倒在靠椅上。她本想平安顺利度过这个快要结束的租房合约期，可是明天海勇的到来，一定会揭穿谎言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也许即将爆发的情感大战要拉开了……
六
深夜十一点钟，荣灵依然神采奕奕地出现在蜀道酒吧的舞台上。近段时间的演出，荣灵特别钟情于中文爱情经典歌曲，今晚她还特意挑选了一首能代表最近矛盾心情的、节奏明快的歌曲。“love，love，love！没答案，没答案，真爱在哪？我的爱，我的爱，难道是他……”一身黑色男式燕尾服装扮的“假面女郎”被四个着迷彩服的壮男舞伴“围攻”着。五个人扭动着身子，挥动着手中的魔杖，扮演着绅士与流氓的决斗，不一会儿四个男人无情地扒下“假面女郎”的燕尾外套，哗啦露出她穿戴的低胸紧身黑色内衣，全场传来一片唿哨声与吆喝，然后五个人又随着动感十足的韵律舞动起来……
而此时的郭铭健与汪林正坐在高脚吧椅上各自端着啤酒杯，用不同的眼神，怀着不同的心情欣赏着荣灵在台上的精彩表演。郭铭健心中的荣灵，她的性感不是直白的裸露展示，而是刚柔并济，狂野与妩媚的交融。郭铭健带着酸楚的表情拿起杯子猛喝一口酒，他回过头来看见汪林随着音乐忘我地摇晃着，嘟起的厚嘴成亲吻状不断地向台上的人献吻。郭铭健实在忍不住了，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哟！你干啥子喔，哥们儿！”汪林大叫起来。
“你别用这种贪婪的、色迷迷的眼神看着她！我受不了！”郭铭健怒吼道。
“你瞧瞧，你瞧瞧，在场的男人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看着她！”
“告诉我，荣灵跟你的演出合约什么时候到期？如果提前解约的话得赔多少给你？”
“这不是啥子合约的问题，而是荣灵她自己要来唱！”
“这我不管，只要她不在这里唱，你开个价吧！所有的损失由我来承担！”
“我们以后再说哈！现在只听歌，听歌哈！”汪林想暂时糊弄郭铭健。但郭铭健未等汪林反应过来一把就抓起他的衣领拽起来。
“我现在就要求你给一个明确答复！”郭铭健又提高嗓门嚷道。
“嗨，嗨！你干啥子这样着急，你我都做不了她的主。这事儿，得由她自个儿拿主意！”
“要给谁做主？要拿谁的主意？你们俩的争执我可是听见了！”两个人的侧身传来叶丹丹动人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丹丹？你怎么来了？”郭铭健惊讶地看见丹丹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哟，是丹丹小姐啊，欢迎光临！你瞧，你一来，我们这里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你们俩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汪林仍然是用四川普通话迎接道，随后便借机溜走。
“我怎么不能来了？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儿，所以就过来了！最近你怎么没给我电话？”丹丹质问道。
“我最近很忙，公司一大摊子事儿，弄得我焦头烂额的。你不是也没给我电话吗？”
“我是想给你电话来着，可我也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其实，丹丹在这十几天是故意没给郭铭健打电话，她想让郭铭健主动约她，并能澄清一下他跟荣灵之间的关系，但始终没如愿等到，于是今晚就有心到酒吧来捕捉郭铭健的。
“是啊，美女主持人当然很忙了，每天的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的，今儿不是这个年轻企业家约见，明儿就是那个热情FANS拜访！”
“是啊，这么多约见的人当中，唯独就没有你的邀请。”
“看来你我都是大忙人啊，好不容易才聚集一下，应该珍惜这聚少离多的机会，就别再抱怨了。既来之，则安之，请坐之！”郭铭健带着嬉皮的笑脸，一把将丹丹拉过来让她坐在刚才汪林离去的座位上，“你要喝点什么？我替你点。”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丹丹有点赌气的情绪在里面。
“喔？是吗？今天如此豪放？”
“我可是难得这样放纵一下自己。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郁闷需要用美酒来化解！”
“那好吧，你要是喝醉了，可别怪我是故意灌你的！”说着，郭铭健示意让服务生递过来一个杯子，为丹丹斟满一大杯啤酒。
丹丹咕嘟咕嘟地猛喝完一大杯酒后，语意双关地说道：“我还真希望自己喝醉了，顺便可以搭你的宝马车，回你的别墅去……”听到“别墅”两字，郭铭健一下怔住了，坚决地回绝道：
“回我的别墅？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不是说你有一套别墅吗？在机场路附近的！”
“我的别墅现在已经租借给别人了。请你去不方便的。”
丹丹为自己斟满一大杯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道：“是租给了AED公司的荣小姐吧？”
郭铭健又是一惊，感到了今晚丹丹的异样，话中带着醋意。
“你是听谁说的？”
“是荣小姐亲口告诉我的！”丹丹说完又为自己斟满了酒。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就在前一阵子，我在她们公司写字楼的咖啡厅遇见了她和陈小姐。还有，上次在电视台我看见她开着你的宝马车。当时我还给你打电话核实来着，可你却说是借给一个男性朋友开的。铭健，你干吗要对我撒谎呢？”
谎言被揭穿了，郭铭健只好和气地解释道：“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我不想搞得太复杂了，免得生出太多的误会来。因为灵儿……噢不，是荣灵，她是我们公司项目的最后一家拆迁户，她当时确实有难处，所以公司才作出这一决定，让她暂时居住在我的别墅里，这是一个公司行为……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想我就不必再多说些什么了。”
“刚才听见你叫她‘灵儿’？”丹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了，丹丹，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请别在这些问题上刨根问底了。”郭铭健说完，眼睛却转向舞台看着荣灵。
刚才那一曲已经完毕，荣灵又换了一种风格，她独自站在麦克风前，外套了一件白色薄纱披肩，但透过薄纱依稀可见性感的丰满胸型。“接下来，为大家献上一首经典老歌《我知道你很难过》，谢谢！”
声音有些耳熟，丹丹心想。她转回头来看着郭铭健，他目光如炬，漠然的表情中带着伤感，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她又看了看台上的“假面女郎”，再联想起刚才汪林与郭铭健争执中提到的荣灵、演出合约、损失什么的。尽管台上的人鼻翼以上架着一副银色面具，但让人丝毫不怀疑整体形象与荣灵的相似，这无疑就是荣灵的另一种生活方式，难怪郭铭健会时常出现在这里。丹丹明白了这一切，默默地喝了一杯酒，不一会儿她回过头来说道：
“铭健，我可不是想要在这个问题探个究竟。荣小姐她已经给我解释过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彼此之间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坦诚相待。我对你的感情怎样，你不是不清楚的。”丹丹说完又猛喝了一大杯酒。
“丹丹，我很清楚你对我怀有怎样的感情，可感情这种事，大家都得看缘分的。我不是想要伤害你，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你，很珍惜你我之间的工作友情。”
“你我之间就只有……只有‘工作友情’吗？”丹丹开始用低泣的声音质问道。
“是的，我承认我曾考虑过我俩的关系应向男女恋爱的关系发展，可是我，没有做到。”
丹丹听到郭铭健如此回应后，她失落万分，用带有几分醉意的口吻喊道：“为什么做不到？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吗？难道我还不比上一个从棚户区筒子楼里走出来的，并且还整天流连于风月场所的酒吧歌女吗？”丹丹情绪失控的用手指着台上即将谢幕的荣灵，眼眶里已经充满了盈盈泪光，随后又将一大杯啤酒喝下。
郭铭健见状夺下她的酒杯：“你在说些什么？行了，丹丹！你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一醉方休不是更好吗？至少，至少，我还可以沉醉在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日子里去……去追忆，去幻……幻想。”丹丹开始有些结巴了，脑子眩晕起来。
“来吧，我送你回家！”郭铭健一下子搂住丹丹的腰，并搀扶着她的手臂。
而丹丹却用力推开郭铭健：“不……不嘛！我要……要待在这儿。我想……想再喝……喝几杯！其……其实，我……我还是难得这样……喝过头，真……真是爽，爽！快……快倒酒！”
郭铭健阻止着服务生递过来的酒。他又一次搂住丹丹，将她从吧椅上硬拽下来，扶到另一处的沙发坐下。丹丹的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面颊流淌着。郭铭健为她叫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自己守在她的旁边。
荣灵卸完装后，从化妆间里出来径直朝酒吧大门方面走去，当走过T型舞台时，迎面而来的场景不禁让她驻步：眼前这张酒吧桌子后面的沙发上，一个醉意浓浓的女人突然搂住一个身影熟悉的男人的脖子，嘴里还喃喃道：“铭……铭健，别……别离开我！我是真的……真的……很……很爱你的。你……你怎么就不……不懂我的心呢？”这时，那个男子也轻轻地安抚着那个女子，他拍拍她的肩膀温柔道：“我明白，我知道！别闹了好吗？我送你回家！”男子抱起女子的腰身站起来，她的头枕在男人的肩上。他们转过身来时，正好与荣灵相对而立，荣灵来不及躲闪，郭铭健惊唤了一声：“灵儿！”
“铭健！”荣灵停顿了一会儿，迅速恢复平静，“这是，是丹丹吗？她喝醉了？”
“是的，我得送她回家！”郭铭健赶紧解释道。
“哦！那你赶紧吧，路上开车小心点。”荣灵很大度地对郭铭健说道。
荣灵望着郭铭健紧搂着这个为情所困而醉酒的女人走出大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这种滋味是酸楚还是一种释然。
“还在瞅（看）啥子嘛，人都走远了！”背后传来汪林的四川话。“硬是有点恼火！这个郭铭健有啥子了不起得嘛，还偏有恁们（这么）多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
“我也觉得，他有啥子嘛？不过就是个花花公子而已！”荣灵也不屑地说道。
“这话可不是你说的喔！他这个曾经的花花公子，现在可是用情专一了哈。”
荣灵知道汪林在暗示什么，她看了一眼汪林后，轻松地说：“Bye-bye，我该回家了。”
“嗨，嗨！话还没说完喃。你现在还住他的别墅里？”
“是啊，马上就要到期了，我快要搬出来了。”
“你们两个在别墅里就没有来点真的？”
“啥子真的？”
“装啥子蒜嘛！来真的就是来真的。要不然的话，他咋个对你在这里唱歌会如此反对喃？”
“他反对？他咋个说？”
“他说，只要你不在这里唱，我这里的经济损失全部由他来承担。你要晓得，就凭他的经济实力，把我这里全部买下来都成。”
“那你就给他标个高价，让他来买，也省得你整天经营得要死不活的。”荣灵没好气地对汪林说道。
“妹儿咧，你说话总是这样尖酸刻薄的，我要是卖给他了，我还靠啥子来生活哟，总不至于也住到他的别墅去嘛？”
“对你这样的人，只有用这种语言了。我可要提醒你哈，本季度又快要完了，我的薪酬和佣金，你必须得如数付清！”
“你又来了！你现在不是傍着这么一个大款的嘛，还在乎这点小钱嗦？”
“哪个给你说的我傍着他了？我可是用自己辛苦劳动挣来的钱养活自己。以后，少在我面前说这些低贱庸俗的话！”荣灵对汪林吼道。
“好了，好了，咋个这么凶嘛？我不说了，我去招呼客人了哈，你要回家就搞快点哈，免得人家等急了，嘿嘿！”汪林坏笑着转身离开。
荣灵没有理会他，独自朝着楼下走去。
七
荣灵回到瑞麓湖别墅并淋浴完后，已是凌晨一点多了。她穿着另一件吊带低胸睡裙，独自坐在床沿边上捧着一本书，似看非看的，但始终没有睡意。她想，再过几小时，赵海勇就来别墅参观了，怎么跟他解释这里的情况呢？但愿郭铭健这个周末别到这儿来，他也许能做到的。今晚丹丹不是喝醉了吗，估计他会在她那儿待着。想到这儿，一股酸味突然涌上心头。
过了几分钟，窗外掠过一道车光，随后传来了停车与锁车的声音。荣灵知道他回来了，事与愿违。
听到郭铭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后，荣灵突然想到一个小主意，于是登上了三楼——他的主卧室，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郭铭健大声回应道。荣灵听到允许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这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这个房间。
“噢！对不起！我等会再进来吧！”荣灵推开门时看见郭铭健已经脱掉他的外套毛衣，并迅速解开衬衣的扣子扔在地上，裸露出他的上半身。
“进都进来了，还退出去干吗！你没看过男人的上身裸体？”郭铭健无所谓地说道，毫无顾忌地朝着荣灵走过来。荣灵有点紧张地看着这个半身裸露的高大男人走近自己，他健壮与雄伟的身材一览无余，宽大厚实的肩膀、凹凸有型的发达胸肌，平坦的腹部和粗壮的腰身与宽肩形成倒三角形，雄性的线条完美地呈现出来。荣灵下意识地将裹在睡裙外面的披肩理了理。
“这么晚了还没睡？有事儿吗？”郭铭健在荣灵面前停留下来，双手插在腰间。
“要说事儿嘛，倒也没什么，我只想问问……”荣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想问问今晚丹丹为什么会喝醉，然后，我又怎么回来了？”
荣灵觉得这个郭铭健真“讨厌”，能看穿她的心思，当然这个问题也是她想要了解的。“丹丹，她还好吧？”
“很不好，我送她回去后，替她解了解酒，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卫生。她可是吐了我一身。喏，脏衣服还在那儿。你明天拿去替我洗洗！”郭铭健总是喜欢用命令的语气对荣灵说话。
“你干吗不守在她的身边？等她清醒或者精神状态好起来后才回来，或者就不回来了！”
“我要是守在她的身边，她永远都好不了。况且她也是成年人了，能自己处理感情与生活的事情。难道你希望我在她那里留宿？你真的如此大度吗？你就一点醋意都没有？要知道，不吃醋的女人是可怕的！”
“我不会吃丹丹的醋，她跟你是很般配的一对！”荣灵说完，将头转向了一边。
郭铭健贴近荣灵，突然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丹丹可是为你而喝醉，你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荣灵的胸口已贴在郭铭健赤裸的胸前，她将双手抵在这个男人的两块大胸肌前试图阻挡两人的靠近：“那，也是因为你的‘博爱’造成的伤害！”
“博爱？我现在想爱一个女人都如此之费心费力，还敢奢望什么博爱！”
“反正，反正是你自己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荣灵边说边试着挣脱郭铭健的紧拥。
“我已经明确地跟丹丹把话讲清楚了，我与她之间永远只存在工作关系。行了！现在来说说你吧，这么晚了来敲我的门，不会只为了‘关心’一下丹丹的事吧？嗯？”郭铭健仍然紧拥着荣灵，眼神温情地看着她，缓缓柔情地说着，一只手则开始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着。荣灵赶紧拉住这只不规矩的手。
“我是有点事儿。是这样的，你明天能不能，噢不，应该说是今儿一大早你能否暂时，暂时离开一下别墅，等到中午或是下午再回来？”荣灵带着乞求的语调说道。
看着荣灵可怜的样子，郭铭健露出爱怜的神情，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你要干吗？你有什么‘预谋’还需要我回避的？你不讲清楚，我凭什么要答应，美女？”他将脸贴在荣灵的脸颊上等待回答。
“是因为，因为赵海勇他，他一大清早要，要到别墅来看我！”荣灵语气结巴地答道。
郭铭健一听这话，猛地将荣灵推开，双手又插回腰间，双眼瞪着她生气道：“你脑子进水了吧！凭什么我要回避他？这可是我的别墅！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别墅拱手让给我的情敌作为他的幽会场所？我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钟情的女人在眼皮底下‘红杏出墙’？”
“你，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不想你与他之间出现尴尬的场面。铭健！我求你了！只是暂时的回避一下。”荣灵上前拉住了郭铭健的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给他撒了个谎，我说这套别墅是开发商提供给筒子楼最后两家拆迁户居住的，一户是我，另一户是老刘家。我要是说别墅里只住我一人，加上还时常有另一个男人出现，他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想即将要到期的合约租期，就让它顺利渡过算了。我答应你，租期一到，我立刻搬走，我已经开始在外面寻找房子了……”
荣灵这一大堆话，让郭铭健很难接受，他甩开了她的手，失落而痛苦地问道：“看得出你很在乎他！你很爱他，是吗？”
这话把荣灵给问住了：“我……我不知道，我对他一直以来，就是……就是一种习惯！”
“是习惯？那就是说，不是爱情了？”
“我，我说不清楚，这种习惯成了很自然的事儿，已经维持了快八年。就这么平淡、安全、单调、现实……好了，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急需要解决的是，怎样应对几小时过后的场面。铭健，你不是已经有两周没有过来了吗？再坚持一天，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能不能……”
傻气的荣灵还想劝阻并说服郭铭健，但郭铭健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他此刻为自己披上了一件白色睡衣，点上了一支香烟，坐在位于屋内中央宽大厚软的床沿上，看着依然站立在门口的荣灵叹道：“灵儿，你过来。”说着用手拍了拍床沿，荣灵犹豫地走过去，她知道他要她坐在他的床上。荣灵没有勇气坐下来，站在大床的旁边，语气及语速放在最低点：“你，能不能答应我？”
“你在为难我，也在为难你自己！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周没到别墅来？其实，我白天都过来的，中午还让孙姐做了饭一起吃，是我不让孙姐告诉你的。我是在白天来感受一下你留下的气息，也好看看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能否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以及检验一下对你这份感情的深浅程度，判断一下这份感情的真实定义。我想我已经有明确的答案了，但我的答案也需要你的确定，否则，这个答案就是错误的。”
郭铭健真诚的表白，使站在身旁的荣灵内心汹涌起伏，眼眶湿润，她无力承受这样快速降临的激情，腿脚有点酸软，她缓缓地坐了下来：“你的答案，我也需要时间来确定！但我目前要处理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有些不公平，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赵海勇他也需要时间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郭铭健狠狠地吸着烟，烟雾弥漫着室内的空气。“其实，所谓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或者是实话实说。我已经开始面对并且在处理我的感情问题，比如丹丹。所以，你也必须面对并处理你的感情问题，比如赵海勇。我们同时要面对并处理好各自原有的感情问题，使他们受伤害程度降到最低。这样，你我就能心安理得、无负罪感的迎接这份新的感情！”
荣灵无可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下头，眼眶里充满了泪珠：“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都热情欢迎赵律师的大驾光临！到时再看局势定夺好吗，灵儿？”郭铭健说着将烟掐灭，用一只手将荣灵搂了过来，一只手抚弄着她的秀发。荣灵低着头开始无奈地小声抽泣起来。郭铭健俯下头去，他的双唇温柔地堵住了荣灵的小嘴，力度逐渐加重，热情逐渐加强。荣灵丝毫没有拒绝他的热吻，她迎接着，轻闭眼睛，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流入两个激情似火的嘴里，带着咸味与酸甜的混杂，带着爱恋与温存的交织……两人热吻片刻后不舍地分开，之后郭铭健又用雨点般的亲吻将荣灵脸上的泪珠吻去，接着又是一阵相拥。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郭铭健柔情地说道。荣灵仍然搂着郭铭健的脖子，没有离开的意思。“怎么？舍不得离开了，那好，你不愿下去，就睡在我身边。”郭铭健坏笑着说道。
“不是啦，问题好像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没有解决，是生理问题？这好说，来吧！”郭铭健故意开着玩笑。
“啊！不是啦，你真坏！我是说——赵海勇！”
“赵海勇是谁？”
荣灵敲打了一下郭铭健的肩头：“讨厌！我说正经的，早上我怎么应对赵海勇？”
“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郭铭健有点幸灾乐祸地盼望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我不跟你说了，我下去了，随你怎么着吧。”荣灵放开郭铭健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顺其自然！晚安，Honey！”
荣灵没有回应郭铭健的告别，她临走前很顺从地拾起郭铭健扔在地上的脏衣服，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铭健，你还是回避一下吧。赵海勇那边，我会用我的方式跟他讲清楚的。”
郭铭健点起一支烟，朝着她轻吐了一口烟圈，挥了挥手……
八
上午大约九点半，赵海勇如期而至，换来的是荣灵很不自然的微笑迎接。一进门，赵海勇就开始嚷嚷道：“荣灵，我刚才还特意在这个花园逛了一大圈，你还甭说，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美丽豪华的房子。真没有想到，我老婆也能在这儿待仨月好好享受了一番，这下你可是满足了吧！”两人仍然是轻轻地拉了拉手。
听到赵海勇这番话，又听到他叫自己“老婆”，荣灵心里有难以承受的压力，她打断了他：“你先坐吧！我去给你鲜磨一杯咖啡。”
赵海勇并没有坐下，看着荣灵走进开放式厨房：“哟，这房子里这么清静，就你一人？老刘家的人呢？”
荣灵在厨房里开始磨制咖啡，她慌乱地解释道：“噢，不，他们已经搬走了，但他家的媳妇孙姐平日会过来打扫清洁。”
“他们搬走了？什么时候？”
“就在前一阵子。”
“你怎么没告诉我？也好让我来陪陪你，就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你不害怕吗？”
“我每天早出晚归的，仅仅是把这里当成睡觉的地方。一回来就直奔房间，然后闩好门，这样再安全不过了，没啥可害怕的。”
“荣灵，跟我说实话吧，你住在这里，就没有啥心理不平衡的？你想想看，你从破旧的筒子楼里出来一下子住上了高级别墅，这种质的飞跃，不是一般人心理能承受得住的。”赵海勇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一边在大厅里到处转悠。
荣灵熟练地使用着咖啡机，一边做一边回答：“有啥心理不平衡的？我的心态再正常不过了。我知道要想拥有这一切，本来就是一种奢望，就干脆不去妄想了。这种豪华别墅，本来就离老百姓的现实生活相差甚远。住在这里我没有仔细去欣赏这里的环境，没有羡慕这里的居住人群，或是哀叹自己的‘命苦’！”
赵海勇还是不解地问：“你这么讲，是一种物质超脱，还是一种逃避现实，还是一种酸葡萄心理？”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是物质超脱！我更在乎一种精神的感受，比如情感意识、人生理念、价值取向等。”
赵海勇这时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了。不一会儿，荣灵将一杯鲜磨的咖啡配上一个高档精美的器皿递到了他面前：“给，你的咖啡好了。”荣灵也坐在了他的对面沙发上。
“哦！谢谢。看见你在这里熟悉自然地做家务，我突然感觉你好像就是这套别墅真正的女主人。”此话一出，荣灵心里一怔，更加紧张起来。
“是啊，作为男人，谁不想成功，有金钱、有地位、有豪宅、有香车美女？”赵海勇发出了叹息。
“可这种金字塔尖的人物，又有几个呢？做一个平凡且快乐的人不是很好吗？”荣灵安慰着他。
“你呀，就是典型的成都女孩儿。生长在你们天府之国的人，总是这样小富即安，喜欢休闲安逸的生活方式，不需要大拼大干，就可获得丰富的物质条件。你的心态当然平和了，而我现在却是内心狂野，力争获得我想要的东西，说不一定将来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这样的别墅！”
“就目前而言，我认为这是一种幻想。你知道吗？这套别墅的清水房市值已上千万，还甭说，室内的装修、设备、家具、饰品等，光是从美国、香港聘请的知名室内设计师就得花上了好几十万，加之从意大利、西班牙空运来的家具和饰品等，也得花上百万元……还有每月不菲的管理费等。总之，要拥有这一套豪宅，身价不上亿，也得几千万吧！”荣灵平淡地说。
“看得出，你对这套别墅的情况很了解嘛！”
荣灵怕露出破绽，赶紧回应道：“我现在不是在专攻房地产行业的营销策划方案吗？所以就格外关注房地产方面的相关资讯，因此对房市还是有所了解的。海勇，你没有必要拿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来作为小户型装修的标准，它们根本不在同一档次上。”
“你的话儿在理，但我既然来了，也总得好好参观一下这个房子，虽说咱住不起，但还可以参观得起。”赵海勇说着便站起身来。
这时从楼上传来沉重的下楼脚步声。赵海勇惊讶地呆立着，他望着一个穿着白色短睡袍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又转回头看了看荣灵，荣灵缓缓地站起来，愕然的表情表露无遗。
“两位早！”郭铭健很亲切很自然地问候道。
“你，不是郭总吗？”赵海勇回过神来。
“是的。你是赵律师？”
“是，是的。”
“你好！欢迎光临寒舍。哟，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来，要不我得换件衣服了。您请坐！”郭铭健带着微笑故意地说道。
“我都弄糊涂了！荣灵，这是怎么回事儿？郭总，你也住这儿？”赵海勇不解地来回望了望两人。
“郭总是这幢别墅的主人，也是我们原来小区旧城改造项目的开发商。”荣灵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一场面，表情木然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现在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荣灵，你出来一下！”赵海勇只有用这种方式压制住受辱的神经，“郭总，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荣灵瞪了一眼郭铭健，而他却向荣灵挑了挑眉，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随后，她追赶了出去。
“海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你愿意听我解释的话。”荣灵站在花园里，望着赵海勇失落的背影。
“够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只相信我眼睛所见到的！至少我明白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不愿意跟我见面，不愿意让我到这幢别墅里来。还有，你刚才对我说的那番话。也许，是我真的看错了……也许，我一直都不了解你。我没有上千万、上亿元的资产，买不起别墅，只能蜗居在小房子里面；我没有英俊的外表，配不上你如花似玉的容貌；我不会甜言蜜语，满足不了你浪漫的心境；我不会诙谐幽默，迎合不了你开朗的性格……唉！的确，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差异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勇气直面罢了。”赵海勇激动地发泄着内心的感言，始终背对着荣灵。
荣灵只有用沉默应对此时痛苦万分的赵海勇。等他发泄完，荣灵慢慢走到他面前，热泪盈眶地望着他，低声说道：“海勇，你太敏感了，太脆弱了！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荣灵，我突然觉得需要些时间……”话没有说完，赵海勇便钻进了汽车急驶而去。
荣灵孤独地站在那儿，没有一句告别，没有一声挽留。她知道，只要郭铭健一出现，事态就会朝着另一方向发展。而此时的郭铭健正站在屋内的窗前，他慢慢点燃一支烟，等待着荣灵的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