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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城中村的困惑:向下的青春(1)

“乡村的气息在这里被逐渐抽离,而都市的情调依然徘徊在街的那一边。”在许多人眼里“城中村”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城市化给平西带来了的繁荣,带来了商业化,也带来了一些“城中村”的通病。平西跟其他“城中村”一样存在五大隐患:一是火灾等安全隐患突出,极易造成群死群伤事故;二是治安问题突出;三是市政设施薄弱,卫生条件差而人口密集,极易造成各种疾病的传播;四是无照经营问题严重,对合法、有序的市场经济秩序造成极大的冲击;五是黄赌毒隐患,店铺或出租屋往往成为一些廉价的性交易场所,同时也是“赌客”和“毒客”的隐藏地。然而,城中村同样是流动人口的集散地,包括社区青少年在内的大量年轻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存在高危行为的青少年不在少数,我们不得不为他们的处境担忧。

一、变迁中的阵痛:黄、赌、毒

文革以前平西的犯罪率很低,当地人流传着这种说法:毛泽东时代,夜里开着门睡觉都没问题(夜不闭户)。一般的犯罪活动,如偷盗、抢劫都很少发生。只听说过保管员贪污粮食、粮票等现象。改革开放以后,干部利用职权徇私枉法犯罪行为增多。据了解,平西就有3名干部因挪用大队钱财受贿,受到不同程度的法律制裁。到了90年代以后,偷窃、抢劫、吸毒比例呈明显上升的趋势。据了解,平西因吸毒而丧生的人就有3个,现在还有4个年轻后生被关在收容所里强制戒毒。除此之外,平西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比例也增多,赌博成风。据了解,平西还发生过杀人事件,据说是老婆杀死老公。

据当地人介绍,2006年12月份江南平西村的一家民房遭遇了火灾。据说是因为该民房的居民在为自己所养的猪煮猪食的时候不小心引起的。因为起火的民房为砖瓦结构,房子旁边堆放着很多木材,所以火势很猛。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引燃别人家的房子,人们打了火警电话。火灾是9点30分开始的,几分钟后消防员开着消防车来了,10多分钟后灭火成功。因为平西人不断的扩建房子,导致街道太窄,消防车进不去,直接开不到房子旁边,要在祥达花园和航空管理处之间的水泥路拐弯处拉一条30米左右的水管,才能灭火。附近居民说之前这家房子也发生过一次火灾,不想现在又来一次。平西村的建筑格局确实存在着火灾等安全隐患。

由于平西村处于城市与农村的结合部,社区功能不完备,流动人口数量大,居住混乱,管理上难度非常大,所以成为犯罪高发区,打架斗殴、酗酒闹事、偷盗、抢劫等犯罪事件发生率很高。处于转型期的平西,文化上更是纷繁复杂,当然其中充斥着拜金主义、享乐主义、黄色文化等等,成为影响平西发展的重要因素。

用当地人的话说:“平西路养了数以千计的外地谋生者,而外地人又养了一些无所事事的平西人(这里暗指平西人出租房屋为生)。”

村民们在失去土地之后,过着“租房人”的生活,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得把自家宅基地上的住房建成一栋栋的出租屋,尽可能多得租房出去。这样平西村成为了城市边缘的一个比较庞大的租房市场,因此平西村的租房价格也比较优惠,从而吸引了大量的外来流动人口在此处居住。据笔者了解在平西村租住一房一厅只需要两百元左右即可,这与南宁市其他地方的房租相比真是便宜之极。这样,平西人改变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工作方式,转而以物业出租为主的生活模式。劳动时间的骤减,闲暇时间的猛增,使得大多数村民一时间难以找到生活的支点和精神的寄托,因此麻将赌博蔚然成风、打架斗殴骇人听闻、道德滑坡日益明显、“二世祖”现象普遍存在。他们生活在繁华的都市里,却被称为“村民”。靠着固定的房租,他们大多数人不用工作,整天打着麻将,过着安逸的生活。他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生活方式却没有改变。城中村的“食租阶层”正在滑向城市的边缘……

赌博

“如今在城中村整日打牌、聊天的大部分都是村民。由于外来人口多,民房不愁租不出去,同时房租的提高使村民根本不会为生活发愁,这种消极的生活方式会耽搁一代人。”江南区一位工作人员不无忧虑地说:“村民们的收入随着房租的上涨虽然高了,生活水平好了,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却没有改变,甚至下降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城中村村民过的是一种食租生活。”

“我呀,就是无业游民一个,没事可做。呆在家里闷得慌,只好出来打打牌。自己小学文化水平,年龄又大,到外面已很难找到工作了。”44岁的村民黄先生一边招呼牌友快点打牌,一边回答笔者的问题。黄先生说,“撤村转户”(即农转非)后,他也在外面打过工,由于年龄和文化水平有限,工资都很低,后来干脆转做生意。“张罗了不到一年的饭馆生意,还赔了近万元,咱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还不如乖乖守着自家的这几间房,最起码不会赔本。”据悉,近两年来,黄先生每天泡在麻将馆的时间达五六个小时。“打得不大,输赢也就是几百块钱,混时间呗。”黄一脸的满不在乎。其实在平西象黄先生这样整天泡在麻将桌上的人并不在少数。如果中午在街头巷尾穿梭,你一定会听到不时传来的“哗啦哗啦”的搓麻将的声音。

据了解,当地还有聚众赌博的“地下赌场”存在,每盘的赌资在千元以上。“赌场”借助一些门面为假象,派“打手”在外面放风,进行高额的赌博活动。“赌场”靠对赌资进行“抽水”(抽取一部分赌资)获得利益。

除了赌博成风,另一个问题就是色情业的蔓延。具笔者调查平西村附近共有发廊、保健按摩店、洗浴中心等共21家,从业人员差不多60多人。在普通发廊、按摩店存在着相当数量性服务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

这些人一般在16-35岁之间,除了正规的发廊和按摩店有男性外,大部分为女性。这些人中没有平西人,一般都是外地人,广西区内的比较多,也有湖南和四川的,当地人称她们为“发廊妹”。一般这些发廊选择沿平西路、体育路这样的街道,“发廊妹”坐在门口或门内,穿着暴露,言语轻佻,招揽“生意”。就所获知情况来说,发廊性服务项目有四种:抚摸、手淫、做爱、出台。据几个“发廊妹”介绍,来寻求“服务”的人形形色色,有当地的平西人,也有流动的人口,有60岁的老人,也有十五六岁的学生,用她们自己的话来说“反正,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见过!”

发廊营业场所内部布局可分为两个基本部分,一是营业厅(或厅堂、外间),一是按摩室(或包房、里间)。营业厅是顾客进门后视觉所见的营业面积,可以是一间,也可以是两间甚至三间。按摩室是顾客进门后视觉不可见的营业面积。视觉可见与不可见,是区分两者的关键。所谓可见,是指可以看见服务活动,而不是看见门、门帘、不透明玻璃、楼梯、走廊。也就是说,顾客进发廊后,可能看出有按摩室,也可能看不出有按摩室,即使看出有按摩室,视觉也是被门、门帘、不透明玻璃、墙等阻断的。因此,营业厅是顾客进门后可以看见其中活动的营业面积,按摩室是顾客进门后看不见其中活动的营业面积。一般只有有按摩室的发廊才会有性服务。

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还意外的发现了在不少地方有人当街兜售黄色影碟。记者跟随小贩来到了莲花池附近的一个城中村,经过几个狭窄的巷道,小贩把笔者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出租房里。然后小贩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拉出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果然全是黄色影碟。黄先生还曾经就摆摊兜售黄碟的事情向《南国早报》反映过,他说:“去年(2006年)每天晚上11时开始,平西路就有人出来摆摊,还有人专门出售黄碟。夜市的吵闹声十分影响他小孩的高考复习。”

跟当地老人谈到这些事情他们都会避而远之,有的谈上几句,也只是摇头叹息,做一番“世风日下”的感慨。“这里都是租房子的,鱼龙混杂,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不学坏都难。在平西街上混的那帮“年轻仔”还不是吃喝嫖赌抽,坏事各个干尽。我们有什么办法,就是这个风气,除了把自己的孩子尽量关在家里教育好之外,就是花钱让他们去市里面去读书。”梁增全先生面露窘色,接着说:“我们平西原来哪有这么乱,老一辈的家教很严,都是这些外来人坏了我们的风水”。到底是不是租房者坏了平西的“风水”?其实未必,这些以年轻人为主的租房者们同样在面对着来自这种“特色文化”各式各样的考验。

二、社区校外青少年:向下的青春

由于平西商业比较发达,生活便利;与市中心只有“一箭之隔”,交通方便;房租价格比南宁市里便宜很多,所以除了做生意的,在附近上班的、打工的、上学的人也过来租房子,也导致当地的流动人口特别复杂。据2005年统计,平西境内外来入村租屋居住的流动人口近6000人。近年来,流动人口一直比较稳定地维系于这种规模。异常复杂的流动人口聚落的形成,客观上对社区提出巨大的“治理”要求。在平西街头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确实不少,外来流动人口中的青少年的总量已经占到整个平西流动人口的七成以上。那这些年轻人的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在我们的调查中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问题少年”,尽管他们还不是平西青少年的全部,但是有这种不良行为或者说高危行为的青少年也绝不是个别。黄、赌、毒为代表的庸俗文化通过影视、网络等现代化媒介高效而有声有色地传播着,而“勤劳”、“节约”、“诚信”这些传统农村人的美德被许多人抛到了脑后。难怪有些人大声疾呼:“你们租得起房子,你们租得起青春吗!”在许多年轻人身上确实看不到平西村的“明天”。

在平西还有一个租房的群体不容忽视,就是“未就业的大学生”群体,其中包括打零工勉强糊口的大学毕业生。扩招之后就业压力的不断增大,大量的大学生毕业生,找不到与其期望大体相符的就业岗位,一毕业就面临着失业。面对着城市中高额的房租和消费,在穷困潦倒之际,他们只能选择在平西这样的城中村作为他们事业起步前的落脚点。

让我们通过一篇毕业大学生日记来透视这个群体的文化困境,真不清楚,象平西这样的“城中村”到底是年轻人的“天堂”,还是“地狱”?

同学跟我说了些日子,要一起搬家跟他住。我在穷困潦倒之际,于是答应。离开住了近一年的平西村,这个神奇的地方!每个月有几百块钱的收入倒不是很难,吃的差些穿的差些也无所谓,周围污水遍地也能忍受,唯独面对前途,让人很难受。在平西村住的三个月,从来不会理财的我开始理起财来。我把自己的每一笔收入都一一记在一个小本上。为了省钱,我自己做饭吃,虽然是单间的房子,但是房东在出租房的一角摆置了一些厨具,再添加一些碗筷,自己做饭,每个月的生活消费都能够控制在200元以下。房租每月200元这就意味着,不出什么意外,一个月四百元,我就能安然地度过。

以前的公司也在江南这里,每天8:30出门去公司都不会迟到。开始几天还行,6点准时下班,回来也无事可做,天天在家看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下班时间都不走人,奇怪,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走,奶奶的。再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每月总有一段日子加班,累!

有天晚上居然搞到一点才回来,准备洗澡睡觉,居然停水了,我靠!那么热的天,我也累昏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那是在平西村住的最崩溃的一夜。

其实我租的房子还是有点好处,就是一个字--高。在家里还是很安静的,虽然下面店铺比较多,噪音根本上不来。我很穷,家里除了电灯和手机就没有任何家用电器,当然选择已经买了电脑和电饭锅。电脑与网络成了我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每天晚上看完A片,仍然在对女人的幻想中睡去。

后来,公司新来了个小子,美编,和我很谈得来,也在平西住。他去买了把吉他,经常叫我去他家切磋摇滚乐。有段日子我们都计划晚上去附近大排挡卖个唱。我说当年我离开南宁的时候,把我的吉他送了人,现在不玩这个了都。

有时候到晚上11点以后,他就打电话叫我一起去喝酒,跑到平西一家麻辣烫那里,旁边是“好又多”。他不能喝白酒,一般都喝三花,有时候我要喝漓泉,我比较喜欢这个,以前在家就常喝。偶尔也喝米酒。

我家楼下有几个休闲屋之类的店。每天晚上回来都看到里面的MM穿着白色的衣服裙子,裙子短的厉害,妈的,什么都往外露。奇怪的是,有时候早上去上班,看到门面被封条封了,过了些日子,又开了,再又被封了,再又开了,不知道是什么玩法。偶尔也有进去瞧一下的冲动。

楼下还有个做卷粉的,吃过几次,味道也就一般吧,如今每天还在哪里卖,真不容易啊!

平西附近也有一个“华联”,因为没有事情也没有女人,有段日子居然晚上跑到“华联”去逛,主要是因为有空调,比较凉快。在“华联”逛多了以后发现,为什么有那么多我根本不需要的商品呢?为什么有的东西卖那么贵呢?一个碗就要卖10几块,开什么玩笑。然后发现菜卖得挺贵,生菜都卖到2元一斤,记得我以前在大沙田住的时候,好像是5毛一把。

天气热的时候,我回家就把门开着。旁边是一家人,也经常开着门。再旁边好像也是个单房,很早的时候似乎住一对女孩子,经常听到女孩子的说话声音,也看到她们两个买东西回来开门的样子,都算是美女。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那个房间好像经常换人,每次都没有住很久就换人了,现在好像是一男的吧,有时候看到也有女人。另外有一家从来就没有见开过门,不知道什么人在住。一个人很孤独,有时候情绪容易失控,一个人坐着就想一些奇怪的事情,看看手机上的号码,想找个人说说什么,可是不知道该打给谁。打男人吧,还真开不了口,打女人吧,也许人家正忙着约会呢!算了,自己抗着吧!

家里常备白酒,一觉得不爽就冲到楼下去买绝味鸭脖回来下酒,把自己喝醉直接睡觉。后来绝味鸭脖的竞争对手都来了,什么神农鸭,不过我没有吃过,我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专一的人,吃了绝味就一直吃它,不想换别的,那个卖鸭翅的MM也挺好,胖胖的,说话还算客气。唉,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这里没有我的女人,但是还有点舍不得。房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附近的房租都涨了,他三番四次地在我耳边吹风,多亏我预交了三个月的钱,她没有办法给我涨。我走了,让后来的兄弟或者姐妹去和她讨价还价吧。

看看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床、写字台、电饭锅、打火灶、煤气坛、油盐酱醋、脸盘、桶、鞋子、衣服还有一堆垃圾杂志报纸,都是我制造出来的。

再见,平西,走得时候也会有一丝留恋,尽管在这里我被偷过过两架单车,尽管经常有人在街上喊打喊杀,尽管有一次卖黄碟的老板找了我一张50块的假币……

--一个在平西租房的毕业大学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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