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傍晚，南方的小城下起了小雨，毕竟是冬天，风有些刺骨。强子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雨滴，拎着一只破包，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强子是苏北人，十七岁，他个子很高，但很瘦，高高挑挑的，有农村孩子的腼腆，一说话就脸红。今年高考失利，在家里呆了几个月，爸爸妈妈总是唠叨着让他复读。他想，“树挪死，人挪活”，人不能在一可树上吊死，既然他不喜欢学习，就去打工吧，好歹也能减轻父母的一些负担，于是他加入南下打工“流动大军”的行列。妈妈本来不想让他出去，但家里太穷，盖房子、娶媳妇，没有钱不行，仅靠种地，什么时候能攒够钱。他不能一辈子和黄土地打交道，他要走出去，要有自己别样的人生。他说服了妈妈，开始了他的流动的生活。
以后的日子，是强子一生难忘的。在老乡那里蹭了几天，他开始艰难地寻找工作。他干过木工，洗过盘子，搽过皮鞋，在建筑工地打过下手，他淳朴、老实、肯干，但他的运气总是不好，没有哪个单位肯长时间留用他。这样，他从城南的一个工地到城北的另一个工地，从城东的一个餐馆到城西的另一家饭店。有时候，什么工作也没找到，他就站在城市的街角看城市来来往往流动的人群。他觉得城市的人群就像蚂蚁，为了堆积自己的食物而不停地忙碌，不停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穿梭。他们有的像流水，流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他们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有的又像家乡的蒲公英，飘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他们后来就成了城市的居民。
他想，每个人都有来路，每个人都有过去。也许人生就是这样，非要经过一次远航，经过许多漂泊的日子，才能到达你想去的目的地。
那天，他要到这个小城郊区的一个工厂，那里有他的一个老乡。正是上班高峰期，他跟随流动的人群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里很拥挤，他挤着掏出两元钱买了一张票。
忽然，那个漂亮的女售票员大声地说：“谁的脚这么臭？赶快下去。”
车里没有人出声，有几个甚至扭过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女售票员看到没人理她，便顺着臭味闻过去，就找到穿胶鞋的强子。
于是她一边用手捂着鼻子，一边尖声叫到：“是你的鞋臭！”
“不是我的鞋。”，强子辩解道，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一个小青年说：“你的鞋不臭，你脸红什么？”
强子的脸因为气愤更红了，他大声地说：“你们城市人欺负人！”
强子的这句话得罪了一车人，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小伙子，谁欺负你了？”
众目睽睽之下，强子有口难辩，一气之下，他只坐了一站路就下了车。强子含着眼泪，走在城市的街道。城市的街道很整洁很干净，但仍有刺骨的寒风钻进强子的衣服中，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他深切地感受到，离乡别土到城市里讨生活的民工是多么不容易。强子想他们这些流动的民工要想在城市找到立足之地，就要学习文化知识，要提高自己的素质，不然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那天他走了三个小时才摸到老乡所在的工地。
春天到了，强子又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他的个子又长高了，说话还是有些脸红，但已成熟许多。他是到一家超市上班。这是一份暂时固定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工作也很紧张，但他很满足。街道两旁盛开着许多槐花，很美丽，槐花的香味飘的很远，整个小城都沉浸在这种淡淡的甜味中。他忽然想起几句诗：空气流动时，人们的呼吸会新鲜；
花香流动时，人们的心情会为之清爽；
爱心流动时，人们的心会紧密相连……
这是诗吗？他不知道。反正他要做这种空气、这种槐花，不管在哪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美好。他已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大学课程，也许他还会流动，从这个城市流到另外一个城市，但他已经不害怕，他相信他会在流动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