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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种牵引

或许是一种无法预知力量的牵引,或许是一个普通教师的教育情怀,我总想为我所从事的教育写点什么。

我总在想:教育是什么?有人说,教育是现代人走向理想的通道,我们都需要;有人说,教育是现代精神文明的外在表现,我们一刻也离不了。教师,已经成为一种特殊的职业。从孔子设坛讲学到今日黑板讲台,再到新课程多媒体,教育走过了漫长的几千年;从师道尊严到民主平等,教师突破了重重自然的人为的壁垒。我们教师是奉献者,总是愿意在讲台前尽情地挥洒自己的才情和智慧,一批批学子像鸟儿一样飞走了,粉笔也染白了我们的双鬓;我们教师又是精神的享受者,为让学生能拥有一双向上飞翔的翅膀,为让学生掌握更多的知识,我们总是在幕后默默地工作。我们被人们称做园丁,在修修剪剪中耗费我们的青春;也被人们称作蜡烛,在销蚀自己中照亮别人。

我的教师之路是很平凡的。第一次知道考师范专业出来能当老师是在初中的一堂作文课上。皱巴巴的方格纸上我写下了这样一个让老师赞赏的句子:“长大了,我要当一名辛勤的园丁,为祖国培养更多的人才。”老师使劲夸我的理想远大,夸得我的小辫子在脑后直摇晃,一连几天对班长居高临下。老师说:“你们这些农村娃呀,能考上师范,出来当个老师就不错了。”那时的老师虽然贫穷,但在农村,有知识的人都受到尊重,哪家有事情,也少不了请老师。于是,我小小的心中,就有了当老师的理想。

长大以后,这些氤氲在水雾中的种种情景便再成了再也抹不去的记忆,它们牵引着我,让我走向教育这方热土。

及至真正做了教师,才发现教师之苦之累远出乎自己的想象,每天起早贪黑,加班加点,而得到的却是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买点上档次衣服的钱都不够。90年代,商品经济大潮汹涌而来,我们每个人都要受到它的冲击;随之而来的世界又如风雨过后的彩虹那般绚烂,我们每个人都受到它的诱惑。作为一名普通的语文老师,我也没有抵挡住它的冲击和诱惑。先是看到同学做生意赚了钱,羡慕不已,后来也曾得过且过了一阵,内心里想着能跳出这一行,彻底翻身解放。然而这个身真那么容易就能翻的吗?不去做教师,我准备做什么?考公务员吗?那时候教师不准跳槽;办公司做生意?我还没有下海游泳的胆量;竞聘做电视主持人?我姿容平平,没有伶牙利齿。做了一番深思后我发现,这些梦想的岗位往往只是个梦想,这些梦想的存在除了继续干扰我的生活和工作,再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物质是重要的,但比物质重要的是人的精神的充实。人是有差别的,这种终极差别不会是别的,只能是思想。只有思想可以使现实生活中的卑微者变得高不可攀。

那还是踏踏实实地做老师吧!于是,我沉下心来,研究教材教法,读教育理论著作,提高自己。沉下心来的时候,我发现学校是一块相对纯净的地方。这里没有物质的攀比,没有争官夺利的勾心斗角,没有世间斤斤计较的俗味。每天,和着铃声走进课堂,伴着学生的笑语进入梦乡。哪个孩子进步一点,我会和他一样高兴,哪个孩子退步一点,我会比他的父母还伤心。和学生在一起日子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是愉快的欢乐的。我还能从学生那里学到许多知识,最重要的是和青年人在一起,能使我们的心也变的年轻。

当心不再浮躁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走不出教育这个行业了。也常常想,虽然我根基浅,学历不高,但我实实在在地在教育这块土地上战斗过,而且还将继续战斗下去。所以我更有理由去书写一个普通老师的教育情怀。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安守自己的清贫,才能耐住那些寂寞,不为世间的繁华所吸引,不为世间的浮躁所干扰。有的人八面玲珑官运亨通,得以坐北朝南,我不羡慕;有的人为争取生存方式的奢侈历尽风雨,得以腰缠万贯,我不眼红。固守我清贫的天空,我看到希望的萌生;我不任意浮沉在别人的标准中,也不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小心别人的评价。课余时间辅导学生,我体会到幸福;上课时候,激情飞扬,我感到充实。我对自己说:“我付出了,我收获了,我无悔矣!”

我知道:选择平和安逸的人生,或是选择波澜壮阔的人生,是我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喜好,我不后悔,因为我活着自己的生活。教育,不再是我疲惫时遥遥的安慰,不再是我愿望而不愿即的一个温暖的背影,它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那么多的日子给岁月的手一把掳去。我成熟了,像一只脱去壳的成熟的蝉,拍拍硬硬的翅膀,远远地飞离了故土,去唱我喜欢唱的歌谣。但飞来飞去却没有飞离教育这块热土。外面的摇滚音乐在声嘶力竭地吼着,但它再不能打动我的心;外面繁华的霓虹仍在闪烁,但它再也不能变幻我的梦。我沉浸在书香世界,沉浸在诗意的课堂,沉浸在校园悠扬的钟声里。

那天因事回了趟老家。故乡的老街正在整修,到处是泥土灰尘。在故乡的街道上,我风尘仆仆地行走着,有关家乡的抒情诗湿润着我的眼睛和心情。忽然,我发现一个开出租车的小伙子盯着我看,我认不出他是我的哪家亲戚。但一声“老师,你回来了”让我蓦然察觉他是我的一个学生。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忘记他的老师。他说:老师,我怎么能忘记你呢?你永远是我的老师!

那一刻,我相信我对教育有了更真实的理解。

今夜,月光隔了窗照在我的书桌上,那些迷蒙的水雾如我过去七彩的梦幻。轻轻地抚摸着它们,我的眼里竟然也涌出许多感动。回顾生命中的河流,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转折。但是每当看到孩子们天真的微笑,每当收到孩子们寄来的贺卡,每当听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只能在教育这个舞台上演唱了。职位的高低,收入的多少,在我眼里已经不重要。只要我们心存绿意,只要我们曾经付出过,并且收获着,我们又何必在乎自己是一棵树还是一棵草?

人们常说有些人“分不清戏与生活的界限”,电影《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是一个典型,《青衣》里的筱艳秋又是一个典型,都是“戏痴”。现在的我也是这样,我痴迷我的课堂,痴迷我的学生,痴迷我的教育。作为一名普通的老师,我也许只有热爱孩子的朴素情感,也许只有简单朴实的教育理念,也许只有普通的叙事式的教育过程,但我有一种朴素的教育情怀,有了这种情怀,我就可以像一个农夫一样在教育这方热土上播种希望,就可以像鸟儿一样在教育这片大山林里翱翔,就可以像鱼儿一样在无垠的大海里翻腾飞跃。

爱默生在《论自信》里写道:“在每个人的生活中,他一定会在某个时期发现,羡慕别人就是无知,模仿就是自杀。不论好坏,他必须保持本色。虽然广大的宇宙之间充满了好的东西,可是除非他耕作的那一块给他耕作的土地,否则他绝得不到好收成。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能做出些什么。”我了解自己,除了当老师,我也做不成什么。所以我拒绝再唱教育的牧歌,而钟情于它坚实的胸膛上生长着的郁郁勃勃的希望。有这希望存在着,有为这希望做出的努力绵延着,我对教育的爱才算有了能让自己心灵较为舒坦的定位。

对教育的爱牵引着我,让我不断充实自己。做中国最好的老师,不仅仅是一种苛求和奢望,而是我实实在在的理想和追求。是爱,对教育的热爱,让我这个普通的老师能拒绝物质的引诱,能穿透物质的层面,抵达精神的高地。也许人生的路有千万条,但唯独教育这条路远离繁华喧嚣,守得住清贫淡泊。物欲横流的时代,我能保持你的纯洁;五彩缤纷的诱惑,我能拒之门外。独立于书香世界,我能找到成功的感觉;沉浸在教学中,我能收获我的芬芳。也许世上的景有千万种,唯独这一路风景别样。这又是一条生生不息任重而道远的路,我别无选择,唯有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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