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查房，大夫看老女人基本脱离危险，可以出院，要亲属在住院手续上签字，指着绫云说：“让你女儿去吧。”绫云一愣，看看董姨。董姨笑笑说：“对，这闺女就是我女儿呢，让她签字就行。”回头对绫云说，“孩子，我说的是真话！我孤零零一个人，老伴去世多年了，一个女儿在北京读研究生，还一心去国外念书，只给我要钱，顾不上管老妈，我身边只有那妞妞给我作伴……绫云不嫌弃，我就认你做干闺女！”
绫云听董姨絮絮叨叨说着，觉得老女人好可怜，不假思索便脱口答应：“干妈，闺女给你磕头。”便扑腾跪在董姨跟前。
董姨出院，绫云送她回家。董姨家在浴城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座老式三层楼房的职工宿舍，一楼的一室一厅，一处小小院落，自己搭盖的棚屋可作厨房兼放杂物。她本是城区一家针织厂职工，早已下岗，丈夫本是厂里的技术工人，去世也已多年，女儿在外地上学，小院里只剩她孤身一人，走到院门口，妞妞忽然窜出来，向着董姨连声叫唤，高兴地绕着她乱窜乱蹦。董姨弯腰抱起它，搂在怀里亲切地叫着“妞妞”，回头向绫云说，这小狗是几年前从公园捡来的，当时刚会走路，哼哼唧唧跟在身后，她便用个塑料袋子提回家来，却成了难以割舍的伴。
绫云受老板娘委托，连续两天照顾董姨，给她烧水做饭，按时吃药。董姨很快康复如初，只不愿让干女儿离开。她带绫云各房间看看，叹气说：“孩子，这房间不大，可只我一个人，晚上总觉静得烦人，只这小电视解闷，小妞妞做伴。你在浴城跟那些女人住一块，我不放心就来这里住，跟干妈做伴说话，咱们睡一张大床。晚上我睡得早，你爱看电视，爱看书就在客厅……”绫云心里愿意，搂着董姨亲昵地呢喃：“干妈，你真疼人……可我有时下班回来得晚，吵闹你，累的时候，睡下还打呼噜说梦话，你不嫌烦？”董姨高兴地说：“干妈不嫌烦，只要你不嫌弃我唠叨，就跟你们老板娘说，搬到这里住。”
绫云回到店里，当天下班便向刘姐提出住董姨家的请求，刘姐却意外拒绝。她主要为生意考量：年末将近，浴城进入旺季，住在外面或会影响值班；且刘姐有意培养绫云协助她管理浴城，私下向她透露，浴城明年增设分店，打算由绫云任这个店的经理。老于世故的刘姐还有另一种考虑，当然是出于对绫云的爱护，特别提醒她：“董姨这人性格乖戾，动辄发作怪脾气。听说和亲女儿也合不来，你们只是名义上的母女，不宜交往过密，弄出隔阂反而不好。”绫云听在心里，觉得不无道理，便跑去向董姨解释，只说店里当下太忙。董姨好失望，抱怨刘姐不懂亲情，只知挣钱，要找她理论，绫云忙劝慰，说刘姐已经答应她，等忙过这阵子来和干妈做伴。董姨想一想便再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