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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弃守

在北山再三的保证自己会离开之后,老人们才擦着眼泪退了出去。面对所发生的这一切,北山感到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自己答应这份请求,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真的就此离开林克兰尔,那么千年不倒的王都,就真的会像火焰一样,消失在南疆的平原之上吧。

“老狐狸,出来吧。”北山瘫坐在椅子上,叹息着。

修斯缓缓的漫步而出,一屁股坐在北山的面前:“我知道你不好做这个选择,但这些百姓代表们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如果我们留在此地,那么只等白少陵的大军一到,我们面临的只有可能是死亡。我想,你也不愿意捷斯亚落入深渊之中吧。”

“可是真的走了的话,这些留在王都的百姓,还能有活路吗?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捷斯亚,可连这些百姓都无法拯救,还谈什么拯救国家。”失落的情绪在北山的心中漫延着。

“就像这壶茶一样,味道淡了,再怎么加水都是于事无补,只有把残渣倒掉,才能加入新的茶叶。不然的话,到最后就只是一壶白水,再也喝不到茶水了。我们现在就是这壶茶,不舍弃就无法获得新的希望。”修斯举着手中的茶壶,打着比喻。

“那些年老的百姓,难道就只是残渣吗?只有舍弃他们,才能让捷斯亚获得新的希望?”

“不,他们是茶壶,我们空虚的兵力才是残渣。现在白少陵这壶水太烫了,没有人握的住,只有把茶壶一起丢了,才不至于烫伤捷斯亚的手。而只要手还能活动,那我们就还可以去找到新的茶壶,还有新的茶叶。”

“可是这个旧茶壶已经很久了,久到喝茶的人有了感情。捷斯亚如果丢弃了这个茶壶,那么就是否认自己喝过的茶。既然这样,还会有新的茶壶出现吗?如果没有的话,再多的茶叶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不是喝茶的人要丢弃茶壶,是茶壶知道自己现在太烫了,它不想让喝茶的人也跟着一起受到伤害。而且这个茶壶清楚,只要喝茶的人还在,那么即使是被打碎,碎片在今后也有机会重新被铸造成新的茶壶。”

“是吗?”

“是啊,这些老人们做了这样的选择,就是为了他们的后代能够延续下去,成为捷斯亚新的根基。不这样做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喝过的旧茶壶了。”

北山目不转睛的看着修斯,无数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最终确定了他不太肯定的猜想。

“是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百姓的吧?是在什么时候说的?”

“你睡觉的时候,但这个选择是他们自愿做的。现在我们只有靠空间来换取时间,白少陵此刻已经占有了回廊战区,最多不过一周,他肯定就会兵临林克兰尔。瓦伦老哥现在受阻于南部战区的兵乱,整个京畿战区没有任何力量来与之抗衡,我们只有舍弃林克兰尔,全面向西线撤离,才能争取出时间让那四万败军找回士气,而且还有三万预备役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所以就让百姓用自己的生命去为我们争取时间?”北山不由的有些愤怒。

修斯冷静的看着北山,那种眼神比卡特杨的冷静还强烈万分,甚至有着沉默寡言的亚德的影子,冷静到冷漠的地步。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这些百姓的牺牲可以成就我们,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拿回捷斯亚的希望!不要告诉我你自己不清楚,现在捷斯亚离灭国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我们还妇人之仁,不能够去冷酷的对待一些事物,那么今后哪怕你想狠下心来也不可能有半点机会。”

修斯说完便不再说话,北山也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个老狐狸说的是事实,只是他不愿意去接受,或者说他不想去接受。但是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不仅仅是对敌人,对自己人也是如此,刀剑所向之处就是血肉横飞之时,而这个血肉谁能说就只是敌人的呢?

而且对于北山来说,不论是自己还是敌人,战争的残酷都是他不希望看见的。或许是他太过仁慈,也许是他过于天真,北山从来都不想看见有人死在兵戈之下,因为在他的生命中,已经有两个最重要的人是为他而死在刀剑下。而事实上,在不可预知的未来,还有很多人因北山的缘故命丧黄泉。

“老狐狸,有时候我觉得我好自私啊!一直以来我只想着怎么完成林克的遗愿,我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捷斯亚恢复荣光,好像所有的死亡和牺牲都是值得的。可是,在我的鼓动下,那么多人战死沙场,只为了我一个人的愿望。我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我战死了,是不是捷斯亚反而就可以解脱了。”良久的沉默之后,北山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迷茫。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么死去的战士就白牺牲了。现在的捷斯亚,关注它的未来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这已经是所有人的战争了,每一个人都有朋友兄弟倒在战火里。如果你还自暴自弃的话,那么就是对我们的残忍了,我的最高指挥官大人!”修斯如狐狸般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北山也回报给修斯自己的微笑,虽然在这个笑容里,仍然透露出一丝的忧愁。

“派人去召集士兵,还有安排负责城里的青年人都准备离开吧,我们可不能让牺牲的人在上神那里戳我们的脊梁骨。”

这一刻,王历1203年9月20日下午三时,在“千年破碎之乱”战役过去整整十五个小时之后,北山正式下达了林克兰尔大撤退的命令。在后世的部分记载里,把此刻作为了捷斯亚“三年之乱”的开始。

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之后,北山才逐渐感受到麻烦。林克兰尔作为捷斯亚的王都,人口数在整个国内排名第二,曾经的南方明珠格威特兰当然是第一的。不过自从泰勒叛乱之后,格威特兰的人口就大幅度减少了。

而且,在北山拿下林克兰尔之后,格威特兰受到叛乱影响的居民也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涌入王都。这是因为对于格威特兰的人来说,泰勒发动的叛乱让他们损失惨重,如果说捷斯亚国内谁最反对泰勒统治的话,那肯定就是他们。所以,当得知林克兰尔重新回到正统军手里后,这些百姓也就全部跑了过来。

正因如此,北山此刻面临着比原本人口多出几倍的烦恼,根据卡特杨的统计,在北山回到林克兰尔的时候,这里的人口就已经突破了足足五十万,甚至有七十万的可能。而这其中要跟随北山撤离的,就占了比例的七成左右。

当然,北山在此刻也是幸福的,因为在后来有着治国雄狮之称的那个人,就在他的身边。虽然在这之前,并没有发现这个人还有如此的才能,但当一系列负责的工作堆到眼前时,就连修斯和卡特杨都觉得十分乏力。只有这个人,以他矮小的身躯,发挥出了被忽视的政治天赋。特别在白少陵听说“林克兰尔大撤退”的经过之后,这个兵法天才也由衷的感叹,身体的残缺不代表大脑的残缺。

这个人,当然就是被称作三贱客之一的炉石。

“什么?撤离的人太多没法整编?让他们自己以各自家庭为最小单位,然后每个街区为一个撤离列队,快去!”

“幼儿妇女太多,行动缓慢?那四万士兵害怕打仗,难不成还害怕抱小孩吗?让他们去,一对一帮扶!”

“这么多人今后的粮食怎么办?你是不是傻!这个城都不要了,把粮食留给白少陵吃饱了好来打我们吗?”

“还有,那个谁你站住,带人去王宫,把能搬的东西全都搬走,以后可是要花钱买军粮的!”

北山和所有的军官们都口瞪目呆的看着这个矮子在那里上蹿下跳,然后轻易的把他们认为很难解决的问题,用最简单的方式给解决了。而当炉石忙着指挥撤离的时候,看见身后站着什么事都不干的军官们,一阵生气,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人力。然后,在一片骂声之中,所有的军官都灰溜溜的跑去搬东西了。

“这还是炉石吗?”北山诧异的向修斯询问。

“不,这是个处于发情期,然后被打了鸡血,战斗力超强的矮狮子!”修斯当然不知道,他的一句玩笑话不胫而走,“矮狮”成为了炉石一生的铭记。

不论北山等人如何惊奇和取笑炉石表现出的能力,但在下达大撤退命令后的四个小时里,炉石就已经把能够安排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林克兰尔这座雄伟的火焰城市,到最后除了红色的城墙以外,能被搬走的东西都装上了马车。当然,在北山又一次劝导无果下,还是有近十万左右的老人自愿留了下来。

王历1203年9月20日夜,历史记载,在“林克兰尔大撤退”中,超过四十万以上的平民离开了林克兰尔,朝着西线城市塔克斯进发。跟随这支大部队的,还有三万没有恢复斗志的败军,三万预备队成员,以及正统军最高指挥官北山和麾下所有的军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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