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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长老

后来总有人说,如果当时“惊天一箭”波罗真的朝“飞芒”瑟赛射出连珠箭的话,那么今后的历史上,就不会再有瑟赛这一号人物了。当然,站在后世的角度而言,许多人都喜欢去谈论这些当事者其实危险至极的事情,这些事应该算是最好的谈资之一了。

后世者还总是喜欢去猜想和假设,如果历史朝着另一个方面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就像是当一个人置身于战场之外的时候,他总喜欢去谈论关于战斗中的火与血是多么激动人心,但却没有人想过,身处其中的战士往往更怀念和回忆的反而是平常生活。从这一点上而言,那些站在历史河流当中的亲身经历者,获得了对他们来说唯一的结局,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波罗拉满弓弦的那一瞬间,瑟赛本能的感知到了即将到来,却没有办法躲闪的危险。十字枪挥动的过程中,瑟赛眼角的余光一刹那注视到对方的那张魔弓,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刁钻并凶狠的盯着自己。那一种感觉,让瑟赛清楚,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然而,就像后来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波罗的魔箭并没有射出去,寻常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英雄和王者适时的出现了。那一头金发俊秀的男子冲了出来,挡在弓如满月的箭尖之前,手中的大剑挥动着青色的光芒,伴随魔兽的嘶吼,北山大喊着劈向了波罗。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似乎总是认为,有那么一些人总能出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刻,并且力挽狂澜。而这种人,百姓们称之为英雄。那么北山此刻突然的出现,让瑟赛免于投入死神的怀抱,就再一次满足了人们对于英雄的假想。

特别是从北山率领三千人马烧毁白少陵十万大军的粮草,再加之独自救回可儿以后,在刻意的宣传之下,北山的英雄之名就尘嚣日上,捷斯亚百姓口头逐渐相传北山是能够拯救王国的唯一人选,这一次的行为则让这种观点在日后更加的牢固起来。

只是,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些许偏见,他们总是认为既然是英雄,那么就肯定是绝对勇敢的。人们不会想到,在传说中的那些英雄中,大多数时刻当自身面临危险的时候,也会有害怕的情绪,只是这种情绪被后世的人刻意的忘记了。毫无意外的是,北山也属于大多数里的一份子。

更加客观的来说,北山本身也不认为他自己是一个英雄,就像后来有人告诉他,他是一个拯救世人的伟大英雄时,他总是认真的回答着:“我最多算一个被故意刻画的英雄,而这其实不算一个英雄。”

当然,不论北山对于他自己究竟持什么样的看法,跟大多数英雄会感到害怕一样,此刻他也有相同的感受。更或者说,不论是谁处在北山此刻的情形下,都会感到害怕的吧。

“当时如果是我站在大人的位置上,绝对会被吓尿的!”这是特鲁后来对其他人信誓旦旦说出的话,而这句话可以从侧面的角度看出实际的情况,试想作为单细胞粗线条的特鲁都会感到害怕的情形,会是如何严重呢?

北山的适时出现,的确让瑟赛幸免于难,可却把所有的危险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波罗能够被称作“风族的太阳”,并不是浪得虚名,从北山的身影闪现在他的余光中时,他就立刻调转了自己的准星,瞄准眼前的金发男子。而波罗作为这支风族魔弓手队伍的首领,他的行为让其他的风族都调转了方向,朝着北山。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两百多把魔弓,哪怕是已经步入第五阶的四大职业里的任何一种职业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的,魔导师也好,圣召唤师也好,还是说上阶魔武以及武君,都不可能拍着自己的胸脯夸下海口。

作为被世人已知的唯一一种拥有特殊天赋的民族,风族在魔武士的特殊形态——魔弓手上,绝对是超出于一般的职业的。如果不是其余所有民族都把他们看做奴隶,并且极力打压,也如果不是魔木只在迷途森林一地出产,那么龙族人退出大陆后的统治者或许就该是风族了。

所以,可想而知,北山此刻的情形如何不会让他感觉到害怕呢?

“上神庇佑于万幸,大陆王天生聪慧,于波罗正对之前便已有对策,且加之王才能卓越,召唤瞬发。试问,若以当时之紧急,如非体型宽大之黑铁莽牛,王怎可抵挡?假以为当时若是三阶召唤之中防御最上之铁甲鳄鱼,王亦必陨落。”后来代表众国大战的两本书之一的《王者之战》如此写道。

关于《王者之战》里这段话的后一句,没有人提出反对的看法,人们认为这句设想完全是建立在实际的基础上的,而且如果当时北山释放的召唤咒不是黑铁莽牛,这种三阶召唤术里体型最大的魔兽的话,那么北山基本可以肯定就不会有未来了。

不过就《王者之战》称赞北山聪慧这一点上,另一本代表作却有着相反的看法:“以我对师父的了解,他的一生里几乎具有转折性的事件,都有着相当的运气。所以,释放黑铁莽牛也并不例外,这完全就是命运的偏爱所致!”

路棋在他的《我的征战一生》正式出版后,几乎每一天都有读者来信询问他对于这句话的看法,更或者说是询问他这句话是否真实地代表了本人的意见。因为人们基本不愿意去相信,一个伟大的人物不是聪明机智的。

而当路棋实在不厌其烦之后,他公开的表明了自己绝对为书中描写北山好运大于聪慧的成分负责,并且坚决认为《我的征战一生》比《王者之战》在北山个人历程上更具有权威价值。结果路棋的态度还引起了当时人们对于北山究竟是更聪慧还是更好运的超级辩论,两派人马互相指责对方言无依据,甚至于大打出手。

随着事件的逐步升级,当时已经近百岁高龄的炉石,不得不在家人的搀扶下站出来说话:“聪慧也好,好运也罢,大陆王陛下都是一代人物,足以让后世仰望。那至于之前的一些过程,何必去争辩呢?难道争辩的结果是要证明陛下并不伟大吗?”炉石的劝说,让人们最终平息了下来。当然,这一些经过都是非常遥远的后话了。

不论两本书在观点上如何不同,但对于事实却也保持着一样的看法,而这其中要说最深有体会的,应该还是当事人本身了。

北山连续释放七头黑铁莽牛后就立刻感到不好,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波罗眼中所蕴含的怒火,大脑里瞬间的想法已经不是该怎样保持之前和瑟赛的计划,去扰乱对方的集中攻击优势了。北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行为,他立刻躲闪在黑铁莽牛的身后。

与此同时,波罗扣在弓弦上的手指松开,拉起,松开,拉起,四支连珠魔箭疾射而出,对准了朝着波罗撞击来的最前面一头黑铁莽牛飞去。波罗的箭在这一刻完全显现了它的威力,第一支箭尖毫无阻碍的刺入黑铁莽牛的头骨,就像没入水中一样的简单。

然后,其余三支魔箭也从同样的地方刺入,巨大的力量让最后一支箭的箭尾直接消失在头骨外面。随之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魔箭穿透了第一头黑铁莽牛的身体,仍然还有两支魔箭冲势不减的刺入第二头魔兽的头骨,直到进入一半后才停了下来。

波罗的箭就像是一个信号,带动了其余魔弓手的攻势,魔箭纷纷射出,朝着另外的黑铁莽牛飞去。三声哀嚎同时响起,又有三只黑铁莽牛的身上插满了箭羽,像极了巨大的刺猬,轰然倒在地上,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波攻击,就让北山释放的七头魔兽死掉了五头,这足以见证魔弓手的赫赫威名。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波罗的能力实在超出他的同伴们,除了他的魔箭之外,再也没有任何魔弓手的魔箭可以刺穿魔兽的头骨。

看着眼前的一幕,瑟赛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深刻的肯定如果不是北山的及时出现,那么他绝对无法保证自己的性命。波罗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可以说完全不是任何一个魔弓手可以媲美的,哪怕就是亚德也同样达到大魔武士的级别也不行。

但是,震惊归震惊,瑟赛知道此刻他应该做些什么,北山和他定下的计划必须实行下去,不然的话,接下来就要看着北山倒在箭雨之中了。

“杀!”瑟赛认为现在看来如果不下狠手,而保留可以和对方商谈的善意,是完全不切实际的。原因很简单,就算己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善意,对方也似乎没有这个意思。瑟赛相信,假如接下来不给同样放点血,那么就没有商谈的必要了,所有人都会倒在这里。

不需要过多的提醒,士兵们非常明了自己长官的意思,对于这一声简单的命令,他们都清楚接下来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但是没有一个人迟疑,能被修斯从残破的捷斯亚军队里摘选出来,无疑代表了最高水准。更或者说这两曲士兵中几乎一大部分都是原“莫奈”军里的士兵,经历了圣山盗贼的战斗,经历了王都的光复之战,经历了回廊山谷的大败,似乎早已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们有丝毫迟疑了。而在今后的日子里,这群士兵因为他们的表现,都成为了北山麾下最坚实的中层军官。

北山听到了瑟赛的命令,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绝对是他不想看见的,如果双方人马在这里产生过大的互相伤害,那么和谈之事就真的无从谈起了。北山想要开口阻止,但魔弓手不断飞来的箭羽让他无法转移不断释放召唤咒的注意力,他不得不持续的召唤“黑铁莽牛”来保证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不阻止的话,那么后果似乎也不会乐观,在对方的地盘上杀害风族,无疑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生锈破败但却锋利无比的双手大剑释放魔兽之间,北山似乎听到身后士兵们开始呼啸,朝着这些魔弓手快速靠近,将他们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劈下。光影斑驳的森林里,北山似乎感觉瑟赛正在虚挥他的十字枪,金色的魔素锯齿闪耀起来;亚德和亚斯的弓弦也拉开,特殊的绿**箭瞄准了各自的目标;特鲁再一次让青色的光晕环绕身体,狂化的身躯挥舞着他那巨大的铁锤。

“完了!”这是北山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突然,森林里响起一句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犹如神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切的感受这声音就像有生命一样,撞击着肉体和灵魂:“住手!”

声音还在回荡着,但所有风族都瞬间放下了自己的魔弓,单膝跪地,深埋头颅。北山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慑住,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行动。

一阵风猛然吹来,让树叶沙沙作响,昏暗的森林深处,一个身影逐渐缓步走来。这是怎样一个人呢?虽然他的样貌还未清晰,但那股不可忽视的气场早已让人感受,迷途森林的巨大树木也似乎躲闪着这个人,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北山定眼看着,他感到自己握着大剑的手有些颤抖,他并不相信这是神迹出现,但巨大的压力却无法否认。眼前的这个身影,好像一瞬间就从遥远的距离外一步踏了过来,他面如病鬼,形似枯骨,佝偻着脊背,苍老的手中握着一截弯曲的拐杖,喉咙里不断的咳嗽让人感觉他的双肺早已沉重不堪。

“大长老殿下!”波罗和其他的风族同时尊敬的喊出了来人的身份。

北山倒吸一口凉气,他想不到这个人就是风族的最高首领,迷途森林的实际掌控者,传说中达到顶阶魔武的风族大长老。眼前的老者,皱纹像刀刻一样布满他的脸,散开的长发根根银丝,浑浊的眼睛里是早已发黄的眼白,再加上一身破烂的长袍,都在表明如果不是其他风族那股由衷的尊敬,北山只会当他是一个乞讨的老丐。

但是,北山清楚,这个老人绝对是他这次前来想要见到的那个人,那种挥之不去的威严,那偶然间从瞳孔里闪过的深沉神色,是其他任何人也不可能轻易模仿的。

“你想见我?”大长老看着北山,他的声音变得气若游丝,好像刚才那声震耳欲聋的阻止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是的,大长老阁下,我希望......”北山的话被对方挥手打断。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和你的同伴们跟我来吧。”

北山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对方接下来做何打算,但既然见了正主,那么自己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下去。而且北山相信大长老的出现应该是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不然以对方顶阶魔武的实力,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己方所有人,根本不需要废话下去。尽管这个大长老看起来颤颤巍巍,可北山对此毫不怀疑。

“大长老!”波罗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才开口,就看见大长老伸出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了。波罗的脸上表情忽闪不定,但他还是恭敬的站在大长老身后,再也不发一言。

“走吧。”大长老看着北山等人还站在原地,再一次轻声说道。

北山轻微的对瑟赛等人点了点头,率先跟在大长老身后,朝着森林的更深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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