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全儿见老柳树越说越玄乎,她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打算离开,同老柳树告别后,拖着橡木继续向前走,刚走出几步,就听着身后传来老柳树的喃喃自语:“这紫华山,竟是些怪人,仙人呆着不走,妖孽住得乐呵,怪哉,怪哉呀!”
胡全儿好不容易将橡木拖回山泉旁,便精疲力竭的靠在上面,喘着粗气。
她休息了一会,才想起来找负屃。那块平坦的石头上,早没了他的身影,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出声唤道:“负屃?负屃!”
水潭里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不是遥远瀑布的声音,她忙转头看去,就见负屃正在水里缓缓的游过来。
看着那一抹因为距离远而有些模糊的身影,胡全儿自动在大脑里勾勒出之前看过的负屃出水图,刚有这个念头,就觉得全身血液迅速运转,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急速跳了起来。
负屃游到近前,看着胡全儿瞪着一双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伸手在脸上抹了把水渍,声音清清冷冷:“我要上来了。”
胡全儿愣愣的点了点头,一双水灵的杏眼闪闪发光,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负屃沉在水中,默默看了她两眼,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你不转过身去么?”
胡全儿茫然的盯着他衬在水中,乌发湿垂,脖颈白皙的样子:“
为什么?”
负屃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胡全儿这回方明白过来,却还是没有转过身的意思:“你又不是人,你不是蛇么?”
负屃沉在水中的身体,猛然一颤,惊讶的瞪着胡全儿,半晌,才冷冷道:“废什么话!再不转过去,就别想学琴了!”
胡全儿一听不让学琴,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
负屃从水中站起身,快速的穿上衣服,正系着腰间的缎带,就听着胡全儿不满的嘀咕着:“又不是没看过,矫情!”
手上动作一滞,负屃嘴角颤了一颤,狠狠吸了口气,这才把缎带系上。
两人并排坐在伏羲琴前,负屃仔细的将弹琴指法交给胡全儿,胡全儿认真记下,伸手试着在琴弦上拨了两下,琴音到是响了两声,只是全无节奏可言。
负屃把琴移到自己面前:“我先弹首你听听。”
胡全儿立刻摇头拒绝:“还是别麻烦了,我又听不懂,你直接教我弹就是了。”
负屃白了她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皱着眉伸手向水面一指,一溜清水瞬间射出,随着他手指挥动,在空间慢慢谱成一段曲谱。
胡全儿瞧着高兴,越发仔细听着负屃弹琴,认真看着空中那段曲谱,照葫芦画瓢的模仿着负屃弹琴的指法,几次三番下来,竟也能磕磕绊绊的将曲子顺了下来。
只不过负屃弾时,曲调优美,而经她手所奏出的却如同小儿学步,断断续续,让听的人很是揪心。
于是她弹着弹着,负屃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按住琴弦。
胡全儿正弹得起劲,不由皱着眉头侧头看向他。
负屃大手一挥:“你自己在这练吧,我回去了。”
胡全儿连连点头。
负屃弹身而起,转身就走。
胡全儿一见没人拦着了,忙伸手按弦,弹得极为惬意。
一首曲子不等弹完,身后响起一声懊恼的叹气,她不悦的停下动作,转过头,就见负屃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冷冷的看过来。
“你不是走了么?”她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两眼。
负屃快步走过来,重新挨着她坐下:“你管我!”
胡全儿翻了翻白眼,乐得身旁有个观众捧场,越发尽兴的弹了起来。
也不知弹了多久,这首半长不短的曲子,她已经能熟练的弹下来了,不由邀功的看向负屃。
负屃撇了撇嘴,狭长的眼睛,只有眼稍瞄了她一眼,冷哼道:“
能把这曲(思魂)弹得这么乐呵的,古往今来,只怕非你莫属了。”
胡全儿自然不知这思魂是近似于吊丧的悲曲,只当他是在夸赞,不由笑呵呵的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师傅你教得好。”
负屃脸上一僵,半晌没再说话。
胡全儿又弹了两遍,只觉得手指有些酸疼,停了下来,晚上惦记着要来学琴,饭也没正经吃好,现下又是砍树,又是弹琴的,不由有些饿了,伸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我饿了,负屃,你能不能弄点吃的?”
负屃看了她一眼:“你晚上也没吃饭?”
胡全儿一下子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忙说道:“你也没吃呀?”
话音一落,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这才记起,似乎从打认识负屃以后,从没见他吃过东西,心里想着,嘴上便说道:“你平时都吃什么呀?”
负屃转头看了看她,一副看白痴的样子。
胡全儿被看得有些委屈,心想,你一五步蛇,平时就住树洞里,也没见过你那有厨房锅灶,鬼知道你平时都吃什么活下来的。
负屃转过头,伸手捏诀,朝着深潭一指一划,就见那泉水中生生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来。
胡全儿眼见着其中一条鱼朝着自己飞来,忙手忙脚乱的伸手接住,那鱼在她怀里一顿乱蹦。
她呆呆的看着那半死不活的鱼,那鱼也翻着一双白眼看着她,不由暗暗感慨,同样是捕鱼,这五步蛇用手一比划,就搞定了,而知乎那头笨熊还得伸手进水里去捞,难不成这抓鱼的功夫也同妖精的品种有直接关系么?
她胡乱想着,便想问问负屃打算在哪生火烤鱼,不想抬头看去,就见负屃正拎着自己那条鱼,张着嘴,一口一口的生吞活咽着。那原本红润的双唇正微微张开,撕咬着鱼身上白嫩嫩的肉,那肉上连着内脏和红丝丝的鲜血,直看得她胃里一阵反酸,张着嘴,瞪着眼,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负屃三口两口将自己那条鱼整条吃光,连鱼刺都没有吐出来,咽下最后一口,还不忘舔了舔满是粘腻血渍的手指。
他一边舔着,一边转头看着呆头呆脑的胡全儿:“你不吃?”
胡全儿死劲咽了口唾沫,只觉原本空荡荡的胃里,瞬间胀得厉害,她讪讪的将手里那条不知是离水太久,还是眼睁睁看着同伴命丧蛇嘴吓得,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鱼递过去:“我,我不太饿,要不你把这条也吃了吧?”
负屃狭长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眼,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深潭边,洗了洗手,伸手对着胡全儿比划了一下,正被胡全儿小心捏住的鱼,便重新落回了水中。
胡全儿看着自己重新空荡荡的手掌,由衷的呼出口气,只觉得压抑的胸腔,顿时重新溢满新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