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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到帐中,李恪仍然昏迷不醒。我用手绢沾了些清水,去滋润李恪干裂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的刺激,李恪竟然有了反应。

“水……”李恪的嘴里轻轻低喃着。

“恪,你要喝水吗?”我有些欣喜地问道。很高兴他那么快就恢复了知觉。

“水……水……水蓝……水……水……水蓝……你在哪里?”李恪紧闭着双眼,反复的呓语着。

我不禁悲心大恸!他已然如此模样了,居然心里想的还是我。就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也会叫着我的名字。我感动的浑身颤栗。

“恪,李恪!你醒醒,你快醒醒啊!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可是你还是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忍不住扑到李恪的身上哭喊着。

整整一夜,我都沉浸在即将失去李恪的痛苦中。我不断地呼唤着他,他却始终都没有反应。就连军医开的药,都是由我亲自熬制的。顾不上女儿家的害羞,我以嘴对嘴的方式,将药给他喂下。

这个寒冷的冬夜,是我一生中最漫长,最寒冷的一夜。我来回奔波在李恪和‘黑旋风’的身边。突律并没有来看我,但我所需的一切,在我想到的时候,就已然触手可及。我心下明白,这一切都是突律的安排。我心里凝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第二日快晌午的时候,李恪终于苏醒了过来。

“水蓝,水蓝,我的水蓝,我终于找到你了!”李恪睁开眼,看见倚靠在床边的我,激动地喊道。忙不迭伸手将我紧搂在怀中。

“王爷,你终于醒了!”我欣喜若狂的叫道。

“水蓝,我们赶紧走吧!”我是来救你的。”李恪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道。

不待说完,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准备拉着我就向外走。他就是太性急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

“哎哟!”一声惨叫声,李恪栽到在地。鲜血便从缠在腿上的白布里渗了出来。

“你怎么了?摔着没有?”我急切地问道。

李恪腿上那殷殷地鲜血,让我心头不由一紧,伤口该不会又裂开了吧!此时,李恪上身****着,露出了一身雪白的肌肉。如果不是满身伤痕,看去来应该还颇为养眼。

李恪身上多处有伤,这一跤跌得他哧牙咧嘴,五官扭曲。好不容易,我才将他重新扶上了床。看他身体实在虚弱,我转身倒了一杯羊奶递到了他的嘴边。

“这是什么?”闻着略有些腥膻的羊奶,李恪有些犹豫地问道。

“羊奶,营养很好的,你腿上的箭伤,让你流了很多血。”我耐心的说道。

看李恪瘪起的嘴,我就知道,我们家这位王爷,又在挑嘴了。我板起面孔,‘哼……’冷哼一声。

“哦!”李恪有些无奈的应道,皱着眉头将羊奶喝了下去。

我微笑着看着李恪,这个男人啊!沙漠那么可怕,他也来了。怎么喝个羊奶,倒象会要了他的命似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喝了些羊奶后,李恪的疼痛似乎也得到了缓解。一定下神来,立即又像疯了一样,一把将我死死抱住。

“笑笑,笑笑,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李恪神情激动的说道。

我被李恪抱得死紧,气都几乎喘不过来,但正是这个拥抱,让我找到了灵魂的栖息地。我忽然觉得,如果时间,能够在这一秒停止,那么我和李恪,也许就会成为永恒,也许就会涅磐为神。

“王爷,是我!是水蓝,是你的笑笑。你别用力,你身上有好多的伤,一会又会裂开了。”我感慨万千的说道。

“笑笑,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这次我是专程来找阿史那突律谈判的。”李恪神色凛然,正襟危坐的说道。

“王爷,不行的,突律是不会答应放水蓝走的。”我神情哀然地说道。

为了‘蛮牛’他们,我已然对突律,做出了留下的承诺。如今李恪来了,我就可以背信弃义了吗?

“我一定会让阿史那突律,同意让我带你走的。”李恪的眼睛里,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王爷,水蓝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你是唐军的主帅,又是大唐皇帝的皇子。我好歹也是唐军的副帅。以咱们俩的分量,都足以可以让突律,押着咱们前去逼城!”我忧心忡忡地说道。

“逼城?你认为我会给他那样的机会吗?“李恪冷然地说道。显然他已经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

“王爷,你快说说,现在鄯善城究竟怎么样了?粮草还够吗?后援的粮草可曾到了啊?长孙无忌哪个老贼没有使坏吧?”我迫不急待地问道。

“笑笑你别急啊!我都告诉你。鄯善城现在很好!长孙无忌那老贼以天旱为由,迟迟不发粮草,幸亏支离疏前来救援。现在我大唐军队和突厥人,正处于僵持阶段。能坚持这么久,还是多亏你的安排呢!”李恪娓娓地向我讲述道,我被突娅掳走后的一切……

那日,李恪救完大火,回到元帅大帐,想起被大火焚毁的粮草。便气的大骂:“这些突厥人,真是阴险毒辣,居然给我使这种损招。”

“笑笑,给我倒杯水来。我告诉你啊,现在大火已然扑灭了。但现在还不知道,损失到底有多大。”李恪满身疲惫,吩咐我给他倒水。但是过了好半晌,左右都无人应声。

李恪觉得得有些异样,便讯问守帐的军士,他们都说不知我的去向。并都说自己曾经昏倒过片刻。李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直觉令他立即想起了,今晚一曲艳舞,一展风姿的梅丽娅。但问遍所有的人,军士们却没有一个,知道梅丽娅的下落。

难道梅丽娅已然先行离开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笼罩了李恪。但是他清醒的意识到,梅丽娅绝对有重大的问题。如今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紧闭城门静静地等候消息了。

李恪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守粮的将军来报说:“禀报王爷,末将失职,导致军粮被烧,末将万死,甘愿领受军法。”

李恪抬眼见这将军,满面尽是烟火之色,只剩下两只眼睛,还有一点眼白,在眨一眨的。李恪见他态度这么诚恳,也不忍责备。

“这事我也有责任,今夜若是不搞什么‘联欢晚会’,就不会有这等差错。”李恪十分自责地说道。

“王爷,我们在粮仓的木桩子上,还发现了六枚狼头章,他们摆成一个星状,当中一枚,背面刻有‘阿史那突律’的字样。”守粮将军又禀道。

“什么?”李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那狼头章上刻有阿史那突律的名字?快拿来我看看。”李恪焦急地说道。

守量粮军双手献上一枚铁牌。铁牌上赫然刻着,一只吐着长舌的野狼。冰凉的铁牌握在李恪的手里,李恪却感到好象握住了一块火红的炭。这块铁牌多少让李恪,感到了对手的分量。

李恪沉默了半晌,才问了那守粮的将军:“咱们的军粮还剩多少?”

“回禀王爷,幸亏副帅布置有方,将一部分军粮藏在了别处。且又在粮仓处,做了妥善的救火措施。所以粮仓并没有完全烧毁,但就是如此,军中也只剩下不到七日的粮草了。”

李恪闻言大惊,粮草是大军之胆,如今只剩下七日的粮草,这个仗可怎么打呀!想起自己临行前的那股豪情,如今在现实面前,也不免减了几分。还有水蓝,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没有了踪影。心中不由焦虑万分。

“王爷,军中粮草不足七日,派去押运粮草的骠骑大将军蓝人杰,已逾期多日未返。多次催促无果。”一名副将上前禀报道。

该死!水蓝早说过,这个蓝人杰极度不可靠,素与长孙无忌有所勾结。再加上水蓝又打了他五十军棍,想必更是怀恨在心。当初把他支去押粮草,是想把他支远些,免得碍手碍脚,如今粮草被焚,到把大军的命脉,交到了他的手中。

粮草的重要性是历代兵家体会最深的‘道’。粮是军之胆,西汉重臣晁错在《论贵粟疏》中曾说过,兵再多,将再广,城池再高再厚,但是‘无粟弗能守也!’

李恪招来军中探马,命他们火速前往各地回探实情。又下令众人封锁消息,只说是副帅已将大部分粮草另行收藏,足够大军支持到,新的军粮送到。如此以来,足可稳定军心,以免众兵丁慌了手脚。

如今,突厥人烧了我大军的军粮,想必认为我城中无粮,此城难以守之。三日之内,必来攻城。如今需做出应战的准备。短兵接触到不是什么问题,怕的就是突厥人久攻不下,进而围而不打,那么大唐的数万将士,和鄯善中的百姓,可就要困死城中了。

李恪想起临行前,母亲的一番话,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佩服。母亲与水蓝虽都是女儿身,她们所闻所见,都不逊于任何一个男子。看来,长孙无忌这个老贼,果然要在粮草上做文章。他真敢以一己之私,如此明目张胆的毁我大唐战事吗?

李恪与我讲的正是兴头之上,突然大帐外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声,我认得那是‘雪里飞’的声音。突律来了吗?他现在要来干什么?我的心不由剧烈跳动起来。不大一会儿,突律手持着马鞭走进帐中。

“怎么样?大唐王爷,我们突厥的‘金创药’还不错吧?”突律昂着头,并不看李恪,一副傲慢地模样说道。手里还一边拿着马鞭,轻敲着自己的手心。

他要干什么?来示威吗?我决不能让他伤害李恪一分一毫!

“阿史那突律!”我恼火地大叫道。

从认识他以来,我还没有如此叫过他的全名,就可想而知,现在的我有多么生气了!什么嘛!我还以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结果也是这般的小肚鸡肠。如今李恪落在他的手上,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多谢可汗的关心,这一点小伤,对于我李恪来说,算不得什么。我照样能骑马射箭!”李恪面带微笑,不愠不火的说道。其轻松就如现在他是在唐军大营中一般。

面对突律无理的挑衅,李恪的回答不卑不亢,很有气度。我在心里忍不住暗暗为他喝彩!但心里隐隐有些担心,高傲的李恪,如果现在激怒了,同样高傲的突律。那么这事可就不好办了。我偷眼向突律看去,此时突律脸上一片漠然,到也看不出个喜怒。

“突律,你看他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在刺激他了。等他好了,你们再好好的谈谈吧。”我站起身子,走到突律面前软语对他说道,眼睛里满是哀求。

“突律,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你谈判的。”不等我说完,李恪又在我身后冒出一句。“我是李恪,大唐的皇子,此次征西的兵马大元帅。”李恪坦然地直视着突律,直言不讳地说道。

李恪满眼的自信,丝毫没有半点落入敌方之手的感觉。让突律也不由心升佩服,眼睛里的寒光退却,生出几分敬意。

“你现在凭什么跟我谈?”突律脸上浮起一抹戏谑之色,有些嘲弄的问道。

是啊!谈判是要讲条件的,如今李恪可算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只要突律一声令下,就要什么都化为乌有。李恪眼下拿什么资本跟突律谈呢?我不由叹了一口气。

“凭我李恪的胆子,凭我大唐的军威!”李恪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突律听了他的话,脸色铁青,先让心里十分的不痛快。眼中的怒火升腾,想必是被李恪激怒了。

“你就不能好好地说话吗?弄那么僵干吗?你这个态度谁跟你谈啊?”我赶紧上前打着圆场,故意责备着李恪。

“突律,我俩的决定,关系着数万将士的性命。今天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我。可是我大唐猛将如云,自当前赴后继。”李恪慷慨激昂地说道。

这个李恪怎么这般不听人劝啊!非要将话说这么绝吗?难道他完全都不顾虑自身的安危吗?

“突律,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不如等他好些了,过几日咱们再坐下来,好好地谈,你看怎么样啊?”我一边说,一边将突律往帐外推去。

突律怔忪地看了我半晌,沉默良久后,抬眼向李恪瞧去,然后很郑重的对李恪说道:“三日后,咱们校场上见!”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

帐外传来一声如狼叫一般的啸声,一旁的‘毛毛’赶忙就追了出去。不知为什么,我却没有去追乱跑的‘毛毛’。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由近至远,终于没了声响。

我心哀然!一股愧疚油然而生。我只想到保护李恪,却忘记了,我的一言一行,也会伤害到突律。

“水蓝,哪个突律他知道你是个女子了吗?”李恪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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