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装书,当我的眼中闯入这本书时,我立刻在这个卖旧书的地摊前停了下来。
真正的线装书,古色古香,虽然只是薄薄的一本,拿在手上,却有一种历史的凝重感。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小地方,要看到这样的书,不容易的。
《南腔北调集》,当这几个字赫然入目时,我更是吓了一跳。这是鲁迅先生的杂文集,共收录了他1932年至1933年的杂文51篇。而此刻的这本是民国二十八年的单行本,在发行过程中曾遭到国民党政府的查禁,它却能够得以完整的保留,还真是不容易。这样一本书,别说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就是大地方,也是不多见的。
“怎么卖?”
“十块钱。”
“便宜一点嘛!”
“不能再少了!你想想,光是保存也这么多年了。”卖书人把书拿在手上,“哗哗哗”地却又是小心翼翼地抖动着。
这架式,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内山书店里的那位内山老板,当年那位青年人想买书而又有些囊中羞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吧。当年那位青年是真的困窘,而此刻的我只是习惯性的讨价还价而已。
我知道的,卖书人的话不假。十块钱能买到这本书,可真是够便宜的了。
民国二十八年,半个多世纪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半个世纪的沧海沉浮,书页上早已散尽了往昔的油墨香,泛黄的纸张也失去了它当初柔软的质感,变得有些脆生生的,然而,那一个个竖直站立的文字却犹自在诉说着旧日的犀利,它们是历史的见证。
其实,它的价值远远不止十块钱的。卖书人大概有些不识货了。我不由得倒替他担心起来。我赶紧掏钱,准备买下它,买下一个大便宜。
可转而一想,买下它之后呢?我该怎样地安置它呢?把它放到书架上和我的那些小说们为邻吗?那样太委曲它了。把它束之高阁地好好地供养吗?那样就更是明珠暗投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我却想不出最佳的方法。它的价值太高了,对我而言,它有些大而无当了。
《庄子》上说,有个人种了一棵葫芦,结了好大的一个果。那个果实在是太大了,舀水舀面都不方便,最终便只有把那个大葫芦弃置不用。如果我买下这本书,那本书在我这儿不也成了一个派不上用场的葫芦吗?
我为什么要持有这本书呢?应该会有人比我更懂得它的价值的,应该让他去拥有它的。想到此,我已经放弃了买书的念头。但是,我把书在手上恋恋不舍地摩娑了好半天,终于放回了原处。
看到我的这种架式,卖书人却主动让步了:“你说个价吧。合适我就卖了。”哈,他误会我了,而这种误会却是无法解释的。
我冲卖书人笑笑,却没有接言。我转身而去,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跻身于人海之中,我觉得自己像是一颗小小的泡沫。
这天,云淡风轻,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