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炮弹直击而来，嘲风立刻一个旋身，躲过那可怕的攻击。但它这种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让龙背上的众人“哇”地惊呼出声。而唯一感受过“紧急迫降”的卓燃，清楚地看见，嘲风背上的金色流光几乎消失殆尽，龙尾拖出一条深紫色的烟雾。
“糟糕！嘲风撑不住了！”明白那紫烟意味着什么，卓燃不由得叫急。眼看敌人的袭击一波接着一波，少年急得满头热汗，他一个纵身跃到龙头位置，双手抓住了神龙的犄角。
“嘲风，你节省法力只管维持龙形，方向交给我！书呆子，你给嘲风传送灵力！撒莉露，攻击！”
简短地交代了战术，卓燃握紧了龙角，眼看炮弹袭来，他大力地扭动胳膊，让神龙向左边闪避。爆裂的炮火，像是绽放的火花，神龙紫影就在这烟火中不住地穿梭，躲避流弹碎片。
卓燃在驾驶这项技能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虽然未满法定年龄的他连小轿车都没开过，但他竟然驾驭着上古巨龙，穿过了枪林弹雨。突然，一枚火炮爆裂出黑色的烟雾，遮蔽了少年的视线，待到穿过黑烟，只见又一枚炮弹直挺挺地飞了过来——
“冰箭术！”
随着清脆的声音，撒莉露挥动法杖，一支冰蓝色的箭急速飞出，迎向炮弹。紧接着，耳际爆出巨响，简直要震破卓燃的耳膜。炮弹虽然没有直接击中嘲风，但下一秒，破碎的弹片像是雨一样地冲众人袭来——
“吼——”
嘲风巨啸，它大口一张，口中喷出熊熊烈焰，将弹片烧了个一干二净。这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也耗费了嘲风更多的灵力，紫烟越发弥散，它的身形不住地缩小，急得卓燃大喊：“书呆！灵力！”
“可……可是没有哪一条魔法是能够传输灵力的啊。”江君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对，魔法师的MP和神兽的灵力根本不是一回事……等等！蓝！回蓝！”
少年忽然一声惊叫，他“哗”地翻开《月光之书》，却连看也不看，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奇怪的音节。顿时，他的右手掌心里凝聚起蓝色的幽光，江君将手掌一翻，一巴掌将那蓝光拍进了嘲风的鳞片里。
顿时，巨龙身上的紫色烟雾变得浅淡，缩小的速度得到了减缓。卓燃抓稳龙角，想让嘲风略微升高浮空的高度，避开海盗船队的攻击。但海盗们却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少年看见甲板上立着一个身材魁梧、戴着独眼眼罩的大汉，那人举起手里的弯刀，朗声高喝：“放火！对准那玩意儿，给我把它射下来！”
在彪形大汉的命令下，船员们一齐转动火炮，将黑乎乎的炮口对准了嘲风。随着男人一声令下，足有三十多门大炮同时喷射，炮弹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度。避无可避的嘲风再次喷出火焰，烧毁了其中的一半，但流弹实在太多，炮弹碎片穿透了龙鳞，插进了神龙的体内，鲜血顺着鳞片的缝隙不住流淌。
看见这一幕，卓燃的心被揪了起来，他大吼一声“嘲风”，并让神龙躲过又一发火炮的攻击。爆裂的火花在嘲风身侧炸开，轰得龙身震颤，也让它的伤势越发严重。
江君急红了眼，他不停地念诵咒文，将治愈术的光芒洒在嘲风的身上。然而此刻，海盗们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
“青锋剑，起！”
眼看海盗们的大炮再次校准，炮弹一触即发，司徒巽朗声道了一个“起”字。他背后的剑匣应声开启，青锋剑发出铿鸣，划破虚空，在月下拉开一道青影，稳稳停于剑主的身侧，与神龙并驾齐驱。司徒巽踏上飞剑，翡翠色的双瞳扫过众人，视线最终停驻在弟弟的脸上：“温迪，保重。阿燃，大伙儿就交给你了，我去引开他们！”
最后一句，是朝卓燃说的。司徒巽清叱一声，刚要御剑飞离，忽然，他的手臂被人用力抓住了。他扭头一看，被誉为“暴风骑士”的冷峻青年，正用那双湖泊般蔚蓝的眼瞳凝视着他：“看着你送死，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哥。”
十五年前，在那条妖兽横行的街道上，斯多姆为了保护弟弟，选择自己只身引开飞虎。十五年后，在同样紧急的状况下，司徒巽又想故伎重演。然而这一次，温迪已不是当时年幼的孩童，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哈，傻温迪，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好歹我也是剑仙呢。”
司徒巽笑着说，他试图挣脱弟弟的桎梏，但却只让温迪的手攥得更紧了。月光映出骑士坚毅的面庞，以及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司徒巽沉默了两秒，下一刻，他轻轻地扬起嘴角，勾勒出温暖的弧度：“小温迪，你长大了。也好，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兄弟俩的厉害！”
说罢，司徒巽伸出手，将温迪拉上了青锋剑。
两人立于剑上，前者竖起两指，冲卓燃做了个向下的手势：“阿燃，看你的了！”
“明白！”卓燃大声回答。他话音未落，剑侠已操控飞剑，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由于把游龙剑赠给了卓燃，司徒巽手中还剩下六柄灵剑，灵剑飞速旋转，时守时攻，将周围的火炮一一挑开，在夜空中绽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火花。
“还有一只会飞的！”甲板上的水手发出惊异的呐喊。眼看司徒巽朝与神龙相反的方向飞去，一部分人调整了火炮的方向，将炮口对准了飞剑。炮火轰鸣，司徒巽驾驭飞剑，穿梭在火光之中。而卓燃趁此时机，带着嘲风他们往西面的小岛冲去，试图降落。
那站在船头的独眼汉子，眯起了仅剩的一只眼睛。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武器——火枪，默默地瞄准了飞剑上的人——
“砰！”
随着刺耳的声响，飞剑骤然失去了控制，往海水中扎去。卓燃看见司徒巽的身形，从青锋剑上跌了下去，摔进了无边无垠的大海里。
“司徒哥——”
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结伴而行的这段日子，司徒巽曾说，若卓燃愿意喊他一声“哥”，就教他御剑之法。可卓燃是个倔脾气，他最讨厌别人跟他谈条件。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一声“哥”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另一方面，看见敌人中枪落水，那独眼汉子冷冷一笑。他将火枪凑到面前，吹散了枪口的硝烟，然后转头望向冲击孤岛的神龙。冒着炮火袭击的神龙，只要再冲出几百米，就能到达岛屿，但海盗头子却不会任由到手的猎物飞走。他抬手指向孤岛，大吼一声：“左满舵！全速前进！给我截住了！”
在海盗船转向并向小岛急速前行的时候，独眼汉子从甲板上捡起一把鱼叉背在背上，同时手脚并用，快速爬上桅杆，登上船队最高处的瞭望台。眼看飞龙即将划过，他将鱼叉握紧在手中，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紧实，发达的肱二头肌中隐隐爆出粗壮的青筋。当飞龙掠过的那一刹，男人怒吼一声，猛地掷出了精钢鱼叉——
鱼叉像是标枪一样破空袭来！卓燃慌忙转动龙角，想要让嘲风避开这可怕的一击。但气空力尽的嘲风，眼下是撑着最后一丝灵力，不让自己变成小黄鸡的状态，连闪避的精力都没有了。鱼叉不偏不倚地戳进了神龙的右眼里，令上古神兽发出凄厉的呼号。
剧痛侵袭，嘲风再也支持不住，紫烟蒸腾，化为飞鸟的状态。卓燃、江君和撒莉露再无立足之地，顿时摔入海中，激起阵阵水花。而那独眼汉子猛地一收手，攥着鱼叉尾部的绳索，将小黄鸡似的嘲风，拉回到甲板上。
“啧，还以为是个厉害角色呢。”男人用长靴的鞋尖，踢上嘲风的翅膀，“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来人，给我锁起来，等到港口卖了。”
与此同时，落入冰冷大海里的少年，挣扎着挥动双臂，想要浮出水面，却被一个汹涌的浪头，狠狠地打回了水里。就在他意识逐渐迷离之际，突然，眼前闪现幽蓝的光芒，海水竟不再呛进口鼻，呼吸也顺畅起来。
“咳、咳！”卓燃咳了几声，将口鼻里的水都咳了出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蓝色的水泡里。而撒莉露正站在水泡的中央，她高举法杖，用魔法催动凛冰之力，在水中凝成了一个圆形冰壁。
卓燃愣了一愣，紧接着跳起脚来：“喵的！你有这本事不早说？早在那群疯海盗攻击我们的时候，跳下海不就得了！司徒哥和嘲风就不会有事了！”
撒莉露没有回答，她仍然紧闭双眼，轻声念诵着咒文。江君赶忙上前，搭住卓燃的肩膀：“卓燃，这不能怪撒莉露，魔法也是有极限的，这冰泡泡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两分钟。她不是不想救司徒巽和嘲风，她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卓燃垂下眼，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闷声道：“抱……抱歉……我……”
“别说了，我们都懂。”江君拍了拍他的背，缓声道，“我也担心温迪、司徒巽和嘲风，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得想个办法，咱们不能在海里淹死，才有机会救回嘲风！还有，温迪和司徒巽都那么厉害，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卓燃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猛然抬起头，“不行，我们不能离开这里！鬼知道那群海盗藏在什么地方，这海那么大，万一找不着他们了怎么办？我们就躲在船边上，先跟着他们！”
江君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好，撒莉露，你能不能让泡泡漂到海盗船的底下？”
撒莉露高举双臂，转移法杖的方向。冰泡泡在海中潜行，无数鱼儿蹭着泡泡的边缘，游了开去。眼看头顶上方的海水颜色变深了，三人明白这是到了海盗船的底部。
撒莉露操控着冰泡泡缓缓升出水面，卓燃就着月光仰望船体。当看见船舷下层有个圆形小窗后，他从背上取下游龙剑，又解下裤腰带，将腰带的一头拴在剑柄上。他拎着腰带，旋转着布条，猛地将游龙剑扔了出去。锋利的剑刃插入小窗旁的木头里，卓燃冲同伴使了个眼色，抓紧腰带“噌噌噌”地攀了上去。
少年像只小猴儿一样，蜷在窗外，冲里面张望了一圈。那里是一个盛满杂物的仓库，并没有海盗的身影。卓燃轻轻地推开木窗，先潜了进去，然后又从窗里垂下腰带，先后将江君和撒莉露拽了上来。
三人鱼贯钻进黑乎乎的仓库，少年气喘吁吁地靠坐在木桶边，倦意渐渐侵袭而来。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从凯安斯神圣殿堂里的仪式，到安德烈鲁石化、法斯以“反叛”和“谋害”的罪名缉拿众人，再到嘲风化龙、却在无垠海遭遇海盗船，一个又一个事件接踵而至，让他应接不暇……
“卓燃。”黑暗中，传来江君的声音。
卓燃“嗯”了一声，就见江君挪到他身侧，与他肩并着肩，然后刻意压低了音量，轻声道：“卓燃，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说话完全没有障碍？”
“啊？”卓燃一愣，随即屈起手指敲向江君的脑门，“你说话才有障碍呢！”
江君捂住被对方敲疼了的脑门，撇着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们和撒莉露的沟通非常顺利，完全没有语言上的障碍。我们究竟是在用哪一种语言进行对话，应该是中文对不对？”
卓燃皱起眉头，听对方继续说下去：“我刚进入卡美拉的时候，就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卡美拉的咒语是奇怪的古代文字，石碑雕刻用的是英文，但是语言，至少在我听来，说的是中文。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昆仑的天怪和岛族，应该是用文言文说话的对不对？可是哈里斯和金铃儿，一个来自西方魔幻世界，一个来自中华上古神话，但他们的沟通也没有任何问题啊。这表示，两个世界的语言，是完全共通的。”
卓燃听得云里雾里：“你能不能跳过你的分析，直接说重点？”
“重点是，当我发现《月光之书》的咒文是个BUG代码，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们可能是在游戏里。”
江君的结论，让卓燃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很快就跟上了江君的思路：“你是说，卡西拉大陆是个游戏，昆仑是另一个游戏。有人用BUG代码，想让两个游戏重叠，所以才产生了空之裂隙？”
“BINGO！加10分！”江君为卓燃的理解能力点赞。
相比起江君发现新理论的兴奋，此时的卓燃心情却极端低落，他冷声说：“我不管咱们在哪里，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游戏世界，我只知道，咱们得想办法救回嘲风，也要找到司徒哥和温迪。至于那劳什子的时空裂缝，让他见鬼去吧！”
找到同伴、守护同伴，这是少年心中唯一的念头。明白他的想法，江君轻轻地叹息一声：“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卓燃，你要明白，司徒巽是为了调查时空裂缝的真相，阻止卡西拉大陆和昆仑山的重叠，不让灾难再次发生。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司徒巽，咱们也得为了他，完成这个任务。”
江君的措辞很谨慎，没有用“遗愿”这些刺激卓燃神经的词语，但后者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司徒巽中枪、掉入无垠瀚海，这状况只能用“凶多吉少”四个字来形容了，卓燃心里非常明白。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紧了五指，将游龙剑攥紧在掌中。
东方晨曦微露，一抹浅金色的光芒透过小窗，映入满是尘灰的仓库里。卓燃微微抬眼，透过圆窗，望向那波涛汹涌的浩海，无数疑问在他脑中闪过——
司徒巽能不能安然无恙？海盗船将要驶向哪里？这群海盗又是为什么要袭击嘲风他们？
还有，究竟卡西拉大陆是不是一个游戏世界？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召唤天之裂隙和昆仑山？究竟那神秘的BUG代码代表了什么？
而这一切问题，又能不能在那片无垠海域得到解答？
传奇，起航！
【《少年同盟Ⅰ龙子降临》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