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婴和郭钦吃完早饭从正月楼出来,看见罗媛拎着东西在那转转悠悠、寻寻觅觅。
看见两人后,罗媛着急地问:“你们看见沈仪了吗?”郭钦回忆了一下,想到:“刚才在楼上好像看见沈仪了,她应是瞧见了什么东西,后来就走了。”
罗媛说:“你说的是,我和沈仪在早市买东西,她说在那边窗口站着的好像是你们,不知道是什么事,去凑个热闹,再回来找我。我逛了一大圈,又在这转悠半天,也没看见她。我就是怕,她万一被渔刀派的人抓了。”
孟婴说:“因为这,你就别担心。渔刀派要往来做生意,有出来运货和采办的人,还怕你们抓他们的人呢,他们不敢没事抓人。”罗媛想想也是,但还是担心。
这时,一家菜贩收摊回家。菜贩家的孩子看见孟婴和郭钦,想起一事和父母说:“大家在正月楼看热闹的时候,那边停着辆马车。我看见一个人,钻进了那辆马车上的大箱子里。”
孩子的娘说:“一定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别让人拉走了。”那孩子说:“是一个大姐姐。”
父母不信。那孩子又说:“我真看见了,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服,上面还有碎花。”
罗媛一听像是沈仪,便去问那个孩子,没问出来什么,只是问出了马车停在一家店铺的旁边。
孟婴到那家店铺问,知道了那辆马车是渔刀派送货和采办的,渔刀派送完货,到这家店采购,但要买的东西没有了,马车上的箱子都是空的。罗媛听完脸都吓白了。
郭钦并不知道沈仪为什么要去渔刀派,还是孟婴小声告诉她,郭钦的丈夫王澹被渔刀派抓起来了。
孟婴说:“那孩子也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兴许沈仪回家了,你还拎着东西,还是先回家一趟好,这事也没弄清楚,我们是不会往外说的。”罗媛也想:“就算沈仪真上了渔刀派的马车,现在也追不回来了。”
罗媛回家时,孩子们去上学了,罗婧准备医馆开门,沈杰在自己房间。没有敢问沈仪回没回来,只是撂下东西,四处看了一眼,最后跑到沈仪的房间,都没见到人。
罗媛想起早上叫沈仪走时,她好像写了什么东西放在抽屉里。赶紧把抽屉打开,抽屉里最上面有一张纸,上面写:
亦如往日,一样思念,一样苦楚,更像春雨,夏雷,秋风,冬雪,一样自然。仿佛恍惚间看见,绿草初长起,黑夜闪电飞,黄叶纷落下,红梅含苞放,你我还在那时空中,又如梦初醒。何时能解我结下的愁怨,只愿明日,亦如往日。
看完,罗媛眼前变得模糊,心里已有九成数了,沈仪已到渔刀派了。
“罗媛,你看正月楼那窗口,站的好像是孟婴和郭钦。”沈仪说。
罗媛正在挑山货:“那你去看看,我还要挑一阵儿。”沈仪说:“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看着孟婴和郭钦,沈仪满脑子却是她和王澹,她是受不得这样事情的一点刺激,想得有些出神。
被旁边看热闹的人推挤了一下,沈仪才回过神。原来是有几个人挤了进来,不一会儿,又有一人挤了进来。
其中一人说:“你怎么也过来了,不是让你看马车吗?”
刚挤进来的人说:“都是些空箱子,有啥好看的。”那人又说:“丢了你全赔。”刚挤进来的人说:“不差那点钱,渔刀派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显得丧气。”
又有一人说:“出来说话不能小心点。”
沈仪听得清楚,此时的沈仪,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想见王澹,连旁边有没有人都没注意,鬼使神差的跑到了箱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来拉马车。颠簸着来到了渔刀派,也把沈仪颠簸“醒了”。心想:“我去渔刀派,无益,会害了他。”但她也知道,到这哪怕后悔也晚了。
马车停下来,大家开始往下搬箱子。有沈仪的箱子当然格外沉,大家发现异常,以为是落东西了。
一打开箱子,沈仪一下子跳出来,就近找了个目标,拿匕首横在那人的脖子上。被挟持之人镇定地说:“你来,总有点目的吧?”沈仪说:“和你说有用吗。”
“有用的人来了。”
贾昔禾、纪昭来了,和沈仪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不过是吸引沈仪的注意力。贾昔禾吩咐在渔刀派武艺上乘的傅霄,到沈仪身后解救人质。沈仪的注意力在贾昔禾、纪昭身上,傅霄在人群中向被挟持人示意,后绕到沈仪身后,一把抓住沈仪拿匕首的手臂,被挟持之人立刻逃脱。
傅霄和沈仪打了起来,当看出沈仪的武功是素镖派的后,上来几个人把沈仪制服。
贾昔禾走到沈仪旁边慢慢说:“你是沈仪,王澹的……”沈仪打断:“不是。”纪昭说:“在箱子里憋着,难免喘不上气,既然出来了,气应该够喘了。想一想,我们知道这点事也不过吧。”
把沈仪带下去后,人即散了。纪昭说:“王澹和沈仪真是一对,干事都不过脑子。”
贾昔禾突然感叹说:“又回到打打杀杀的时候了。”
纪昭说:“正有一事和你说,伊丽华找我,她说可以用罚钱的方式,让男人都退避三舍,只要她能证明,甭管谁主动,只要和她发生关系的一律罚五十两银子,有嫌疑者也要小施惩戒。”
贾昔禾说:“渔刀派都缺钱到这个份上了,什么事都管。”纪昭说:“以她的名义发,咱们认可,钱也归渔刀派。咱们要维持稳定,也不能让她在渔刀派这样闹下去,方方面面不都要管吗?但不用为这事费神,不行再收回去。现今的情况,我维持渔刀派的收支平衡确实很不容易。”
贾昔禾说:“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愿意管伊丽华的事,好啊。”纪昭说:“那我可去发布告了。”
贾昔禾说:“你再发一个,以后能检查的,进来之前都要检查带回来的东西。你自己斟酌,要可操作性强的。我去问问怎么就能带个大活人回来。”纪昭凑近低声说:“别光只是降职什么的,还要罚钱。”
素镖派等了、找了沈仪一上午,到了正午时分孩子们都回来了,沈仪还是没有消息,孟婴和郭钦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沈杰已基本确定沈仪是在渔刀派,沈杰的想法是按兵不动,是怕现在渔刀派倘若没有发现沈仪,贸然行动总是不好。沈杰更知道自己妹妹去的目的和性情,用太大的代价去救她,怕是适得其反。也想过找贾因禾探听情况,终究还是不放心。对外说沈仪去进药材。
渔刀派下午即召集人讨论如何处理沈仪,讨论的结果大致是,拿沈仪威胁王澹,弄点高级毒药。
当时,渔刀派抓住王澹时,已知道王澹会研制毒药,所以想在他身上弄出些毒药的配方,因为想毒害练武的人是有一定难度的。
这要追溯到,因素镖派研究医药,便在飞镖上浸入药物,开始不过是些麻痹作用的药。可随着素镖派研究的越来越深入,也对毒药有了研究。各门派(也包括素镖派)对此都有了戒备,各门派有专门对分辨毒药的教育。后来事情越闹越大,素镖派表示以后不会轻易使用毒药,以随身匕首和飞镖远近配合使用,但也没彻底停滞对毒药的研制,还研制出了难以鉴别的毒药。
王澹便是可以制出难以鉴别毒药的人,奈何他凛然正气,不屈不挠,渔刀派一方面认为这样的危险人物绝不能放,一方面认为也许日后有用,一直被软禁在渔刀派。等到今日算是有用了,纪昭笑说:“正好我没钱养闲人了。”
素镖派时时放不下沈仪的事,沈杰思量半天,去向苏野庭说明情况。
沈杰走后不久,钟离辽就来了。因为琦剑派这次来的都是年轻人,钟离辽在这些人中成了年龄最大的。可以这样说,假如琦剑派只有这些人,钟离辽可以算是副掌门。
钟离辽和苏野庭说完事情,看见了贾因禾的匕首。说起缘由,苏野庭便说了吵架的事,还让钟离辽发表意见。
钟离辽仔细看了看匕首:“匕首不错。”苏野庭说:“师兄,我是让你对如何处理这个匕首发表意见。”
“还回去呗。”
苏野庭知道了沈仪的事情,不放心的倒是贾因禾,怕她生出什么事端,素镖派又暂时不让散播消息。
苏野庭叹了一声,拿着匕首去了伊斧派。
今日,林若给叶述和叶五平放了假,两人都没在家,贾因禾在屋里,林若正在院子中。苏野庭随意编了一个理由:“这两天查出你们有些问题,你和贾因禾这两天就别出驻地了,让方兰给你们送几天饭。”要被监督了,但林若还是爽快答应。
苏野庭又想让林若把这事转告给贾因禾,再把匕首还给她。林若说:“匕首还给她倒是没问题。不让出去的事,还是你自己和她说吧。贾因禾愿意寻究问底,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你走了,我也没法子。”
没说什么,苏野庭进到屋里。贾因禾正坐在炕上玩嘎拉哈,苏野庭见贾因禾不理他,便趁嘎拉哈落在炕上时,一把推走,把匕首一还,贾因禾一收。
苏野庭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贾因禾说:“什么问题都不需要告诉我们,我们两个人只要不出去就能解决,难道苏掌门帮我们掩盖了?”
被戳穿了,苏野庭不动声色:“有些事,你不能知道。”贾因禾说:“直说多好,何必诓我。”
苏野庭嘱咐说:“不让你出去的理由,按我说的来。”贾因禾笑说:“苏掌门嘱咐,小女子怎能不听。”
二人相视而笑。
方兰又接到送饭的任务。中午,方兰一手拎着一个食盒去打饭,一边是家里的,一边是伊斧派的,一进厨房便说:“文阜,今天一定做好吃的了吧。”
方兰这样说,是因为上次给伊斧派送饭时,菜色都很好。虽然上次只送了两天的饭,但琦剑派又多预备了两天。回想起,那几天的饭菜……
文阜是琦剑派从门派带来的年轻厨娘,她说:“这次和上次不一样。掌门和我说,这次菜要朴素点。”
方兰一见菜色,好失望啊。但一转念,又止不住笑。旁边帮忙的司艺亭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兰笑说:“是不是掌门师叔和贾因禾置气。”
文阜说:“你别瞎揣测,上次是显示门派实力。这回我听谭元说,是因为有人一听要给伊斧派送饭,很高兴。掌门认为好像是盼着人家出问题一样,总是不好。”
方兰一脸严肃:“艺师叔,还是要听文阜这个版本。”司艺亭说:“掌门什么时候,爱管起这些事来了。”
方兰打完饭走了之后,大家才陆陆续续来了。
文阜和司艺亭把大家的饭解决完后,两人才开始吃饭,文阜瞧见菅生玉在外面一直没进来,便问:“你和菅生玉还没和好?”司艺亭叹了一口气:“谁能像你和谭弌那样,一直那么好。”
文阜苦笑了一下。司艺亭以为文阜和谭弌闹别扭了,刚要说话。谭弌就来了,二人依旧那样好。司艺亭说:“我还以为你们闹别扭了,原来弌师兄是来气我的。”
谭弌说:“谁像你和菅生玉,隔着座大山。是不是,文阜。”文阜低头,没有回答。司艺亭埋头吃饭。谭弌又说:“艺师妹,这菜有什么好吃的,外面正有人盼着请你吃饭呢。”
文阜也跟着帮腔,司艺亭这才出去。谭弌问:“司艺亭怎么说咱们闹别扭了?”文阜低头说:“可能是什么事,让她会错意了。”谭弌看文阜神情有些忧愁,便说:“我看你怎么饭也没吃多少?”
稍有迟疑,文阜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胃疼。”谭弌问她有没有事,要去找罗媛来看看。文阜说:“一会儿就能好。”
谭弌说:“本来我是有事的,都赖菅生玉非让我进来,把司艺亭请出去。收拾的活成你一个人干了,要不然我把我姐找来吧。”
文阜说:“你有事先去吧,要是真不行,我自己去找谭元。”谭弌嘱咐了两句后,走了。
人都走了,文阜心中受不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谭弌远去的背影,眼泪渐渐地模糊了双眼,心里声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字,可从嘴里只发出了微弱颤抖地声音,无限隐忧涌入胸口,仿佛一口鲜血即要吐出,又被活生生的咽了下去。文阜已僵化的身躯,呆呆地坐在那里,缓缓地恢复着平静,直至心里的血凝结,又亦如往常。
而司艺亭一出来,即被菅生玉给一把抓住:“不是早就说好的,不为家里的事吵架。”
司艺亭挣开菅生玉,委屈地说:“那你还和我吵!我姐说得对,我和你在一起,两家人都不会好过,咱们两个太自私。”
菅生玉说:“我不是这样想的,咱们两个人是化解两家仇怨的。先把我哥中立的态度变成支持,再改变你姐的态度,等到回家之后,转变双方父母的态度。”
“你给我画饼充饥呢。”
“你要相信我,此题有解。”菅生玉瞅见司艺亭态度有所好转,即说:“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司艺亭一噘嘴说:“看在好吃的的面子上,就去吧。”
叶述和叶五平对这次琦剑派的菜,颇有意见。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林若说:“不好好吃饭。下午练功的时候,饿了可没东西吃,这菜起码也是专业人士做的。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记得第一次有机会给你们做饭吃,想要炒尖椒干豆腐,没炒菜之前,你们说要尝尝干豆腐,我同意了,结果都让你们尝没了。气得我让你们拿生辣椒当菜吃,后来不但辣椒没了,所有饭也没了。”
贾因禾接茬说:“我们二人只好到路边吃了碗面,而面汤也让你们一饮而尽。”叶述和叶五平附和笑着,转移话题。
叶五平问:“查出什么问题连我们都保密。”贾因禾说:“那你去问苏野庭,他让说我就说。”叶述说:“看来苏野庭把你给降伏了。”
贾因禾不服气要反驳,林若抢先说:“不是苏野庭把贾因禾降伏,而是苏野庭代表的正义力量,让贾因禾顾全大局牺牲自我,你们要向贾因禾这样高尚的精神,致敬与学习。”叶述和叶五平配合掌声。
贾因禾用手托着腮,苦笑说:“别客气,我也是无意间拥有了高尚的品格。”
素镖派有再好的美味也吃不下去,午饭也省了,一个个愁容满面。
医馆还是照例开着,罗媛坐在药柜前的高凳子上,手扶着前面的柜台,眼睛直直的望着外面。沈小萝坐在旁边,直接趴在柜台上,望眼欲穿,等沈仪回来。沈斯和罗启也在医馆中,各自找了个地方靠着。
沈小萝打破平静:“小姨,小姑什么时候能回来?”罗媛毫无底气:“也许……快回来了。”说完,罗媛把医馆关上了。
罗启说:“关门不是显得不正常吗?”罗媛说:“我现在没法给人看病。这事也不用瞒多长时间。罗启,你去伊斧派看看,你和叶述、叶五平都是一个年级的,找个由头去看看,万一能知道点什么呢。”
沈斯说:“她们能知道什么,都不能出去,知道什么也不能告诉你。”罗媛说:“那你想个招。”
隔日,素镖派还纠结于,是否公开沈仪失踪。每一时每一刻都极其煎熬。而此时,渔刀派已经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