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要到北京出差,青青梅子迫不及待地从 QQ上跳出来:"你到北京正好路过我们衡水,可不可以停一下见个面?"我跟青青梅子正在热火朝天地谈着网恋,彼此都渴望着把这段情缘顺利下载,听她这样说,我自然心花怒放: "我争取提前把公事办完,留出时间去衡水看你。" "一言为定!"梅子一边说,一边把她的住址和电话留给我。
在去北京的列车上,我沉浸于与梅子相会的憧憬之中,漫长的旅途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乘务员例行查票了,我蓦然发现,我的钱夹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里面的车票、现金、银行卡和身份证都无一幸免!列车长好不容易才相信我不是恶意逃票,但要我必须就近下车。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下一站恰巧就是衡水市!我立即打电话给梅子,向她借钱买票继续赶路。手机里梅子的声音简直是在欢呼雀跃: "谢谢该死的小偷,让我们能早日相见!我马上到出站口去接你!"
十几分钟后,列车在衡水靠站,我凭着乘警出具的证明顺利出站,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等梅子。我们曾经视频过,应该能够轻松认出对方,为了万无一失,梅子还告诉我她手里会举着一本杂志。可是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梅子始终没有出现!我沉不住气了,再次拨打了她的手机。梅子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振铃,就是没人接听!我疑惑了,挨了片刻又打过去,这一次,她的手机竟然关掉了!失望、猜疑、愤怒和焦急一齐涌上我的心头:既然有意躲避,又何必满口应承?!现在我身无分文地被遗弃在人地两生的衡水,四顾茫然。
万般无奈,我来到车站派出所,向民警求援。警察听我说明情况,又反复核实后,突然拿出一只钱夹推到我的面前: "算你幸运,我们从刚才下车的乘客里抓到一个惯偷,从他身上搜出了你的钱夹。"我喜出望外,抓起钱夹仔细翻看,谢天谢地,东西都在!
谢过警察,我重新买了票,开车时间却在三个小时之后。有这么久的空闲需要打发,我忽然冒出主动登门去拜访梅子的念头。因为我实在不愿相信她竟如此薄情寡义,居然 "见死不救"。也许她突然遇到什么急事,不便脱身?
梅子的住处在一座小巷深处,偏僻幽静。核对了门牌号码,我按下了门铃。门铃响过,里面却没有反应。梅子不在家?我刚要转身离开,隐约听到里边传出什么动静。我又一次按下了门铃,不屈不挠。既然来了,我就没有理由轻易放弃。
过了好大一会,房门吱呀一声,懒洋洋地打开了一半。出现在门后的,却是一个穿着内衣、蹬着拖鞋、头发蓬乱的小伙子!难道敲错门了?可我马上又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透过门缝,梅子正从客厅墙壁上的大幅相框里,一脸灿烂地向我微笑呢!
"你找谁?"小伙子不耐烦地问。
"这是梅子家吧?请问你是,"
"梅子?,她是我老婆。你是她什么人?"小伙子反问道,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我。
原来梅子早已结婚,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我是梅子的,朋友。"我掩饰着深深的失落,含糊其辞。 "梅子她,在家吗?"我不甘心地继续问道。
"不在。她去美容院了。"小伙子说着,身体依然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请我入内的意思。
"哦!"我一阵难过。"她出去多久了?"我还在试图寻找为她开脱的理由。
"十分钟吧。至少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要不,你回头再来?"小伙子分明在下逐客令了。
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卧室里传出轻微的床响。我暗骂自己迟钝,梅子分明就躲在里面!
带着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我恨恨地盯了小伙子一眼。小伙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竟拿着一只刚刚展开的安全套!现在是午休时间,这对小夫妻正争分夺秒地享受人生呢!
我无话可说。
我凄凉地转身离去,那扇门迫不及待地 "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生自己的气,为自己的轻信而羞耻。都说网络无真情,网恋更是见光就死,你是资深网民,怎么对来自虚拟世界的甜言蜜语当了真呢?人家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用打情骂俏来消磨时光,你却信以为真,还傻乎乎地找上门去,活该自取其辱!千错万错,都错在你向人家借钱买票,如果不是你用铜臭 "玷污",你们之间的情分也许还可以继续 "纯洁"下去,
衡水是我的伤心之地,返程时我自然没有在那里逗留。没想到的是,我刚回到家,衡水的警察就尾随而至。
"我们怀疑你跟陈泽西的被杀有牵连,请你回去协助侦查。"警察的表情很威严,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老天!不会吧,我怎么被卷进了凶杀案!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陈泽西!"我激烈地争辩道。
"喊什么喊?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不会千里迢迢来 "请" 你的!"警察厉声断喝。
"啊?!"我猛然清醒过来:"陈泽西"就是青青梅子,青青梅子是陈泽西的网名! "梅子她,被人杀了?!"我如遭雷劈,险些站立不住。
梅子是在她自己的卧室里被人杀害的。她的尸体一丝不挂地赤裸着,双手双脚都绑着胶带,嘴上贴着胶布。她被摧残蹂躏长达两个小时之久,然后被残忍地活活掐死。
警方从梅子的手机通话纪录里找到了我的号码,又从她的 QQ上发现了蛛丝马迹。车站派出所的民警证实,案发的那几个小时我恰好就在衡水逗留,有充裕的作案时间。留在门铃上的指纹更是铁证如山,不容置疑。就这样,我因重大杀人嫌疑被一路呼啸的警车押回了衡水。
两个月后,真凶落网,我的嫌疑被彻底冼脱。警方郑重向我道歉,我摇着头喃喃地说:"不,是我害了梅子,我罪有应得!"
我曾经跟杀害梅子的凶手近在咫尺,彼此呼出的气息都能扑到对方脸上。其实梅子并没结婚,那个所谓的 "丈夫"是个冒牌货,就是他杀害了梅子!这个变态狂当时的拙劣表演破绽百出,比如作为丈夫,他不应该称呼妻子的网名;客厅墙上的大幅照片里不应该只有梅子一个人;他游移不定的目光里不是警惕而是恐慌;他最后的脸红和出汗也不是出于羞涩和难堪,而是害怕罪行败露的恐惧和紧张!如果留意他的脚下,我会发现那本丢在地上的杂志———她就是在兴冲冲地出门接我的那一瞬间被歹徒乘虚而入的!如果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我对梅子无端猜忌、疑神疑鬼;如果我对梅子的真诚多一点信心,跟她能够坦诚相见,我本来有机会识破凶手,救下梅子的性命!当梅子把求生的最后希望寄托到我的身上,设法弄出声响向我示警的时候,我却带着对她的一腔怨怒转身离去,
梅子,亲爱的梅子,你在天有灵,可以宽恕我的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