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律师卢海凌的事务所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一位手拄竹杖、衣衫褴褛的盲人,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卢海凌连忙搀扶他落了座,让他有事慢慢说。盲人未曾开口,先落下泪来。
盲人自称贺东明,几年前只身从甘肃老家到本地一家私人煤矿打工,因为哑炮突然爆炸失去了双眼。煤矿老板江宝丰在支付了医药费和 5000元生活费后,就对他不理不睬了,贺东明讨要赔偿,江宝丰一拖再拖,企图不了了之。强龙难斗地头蛇,何况贺东明一个瞎子,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名叫徐忠良的法律专业大学生主动找到他,表示愿意无偿向他提供法律援助。贺东明喜出望外,当即委托徐忠良为代理人,一纸诉状把江宝丰告上了法庭,终于使法官做出了公正判决,责成江宝丰赔偿贺东明 14万元。可是,江宝丰对判决书置之不理,没有支付分文。徐忠良愤怒了,搀着贺东明再次来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万万没有想到,法院说他们已经得到了赔偿,并出示了铁的证据:签着贺东明名字、并且按着大红指印的 14万元收据!徐忠良愣住了,反复质问贺东明有没有拿到人家的赔偿金,贺东明指天起誓说没有。徐忠良当即申请对收据做鉴定,结果却确凿地显示,上面的指纹和字迹千真万确都是贺东明本人的!
"贺东明,我帮你打官司,只想做一次社会实践,没想过任何报偿。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收了人家的赔偿金!你把我徐忠良置于何地?!"徐忠良气恨交加,把脚一跺,抛下贺东明走了。
"那你真的没有收到赔偿金?"卢海凌问道。贺东明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声泪俱下: "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可怜巴巴地等着我供养,如果我拿到了赔偿,怎么会孤苦伶仃地留在这里活受罪?最叫我伤心的是,连徐忠良徐律师都不相信我,拿我当成了无赖。人家好心帮我,我却伤透了他的心,可我这天大的冤屈又向谁诉说!我打听了好多人才慕名找到卢律师您啊,如果对您有半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卢海凌打断了贺东明的话,沉吟着说: "既然你没有收到赔偿金,那张收据就是伪造的。谁能拿到你的签名和指印呢?"贺东明接口说: "这个问题我想过,要拿到我的签名和指印太简单了,每次领工资和劳保的时候,矿上的会计都要我们签上名字、按上指印,他们只要从留有空白的地方撕下两寸宽的纸条来,就足够伪造一张收据了。"
两天后,卢海凌来到贺东明的住处核实情况。看到贺东明的生活惨状,卢海凌更加坚信那张收据是伪造的。但是,怎样才能证明这一切呢?
卢海凌的到来在小山坳里引起骚动,人们立即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纷纷为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外地人打抱不平。从他们的议论中,卢海凌渐渐听明白了:半年前的 8月 28日,也就是那张收据签署上注明的那天,矿上的会计确实来过小山坳,进过贺东明的家,可他前后只呆了十几分钟。 "那么短的时间,一个新盲的人,怎么可能点清 14万块钱?鬼才相信!"一个邻居骂道。
贺东明执意要留卢海凌吃午饭,笨手笨脚地非要自己摸索着做,手忙脚乱之间还把开水溅到了自己的脚背上。卢海凌望着贺东明红肿起来的脚背,若有所思,连忙拉过贺东明的手,看了又看。
奔波了一个月,卢海凌终于胜券在握了。他带上贺东明,径直来到煤矿老板江宝丰的办公室。江宝丰嘲讽地望着贺东明说: "没想到你这个外乡人能量不小啊,先是大学生徐忠良无偿提供援助,现在又搬动了名震一方的卢大律师。赔偿金我已经如数照付,连法院都认可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在场的煤矿会计也跟着帮腔: "就是啊,还是我亲自送到他手里的呢!"
卢海凌没有理会他们的嚣张,轻声说出一句话: "我有充分证据证明,那张收据纯属伪造!"
江宝丰说:"你信口雌黄!"
卢海凌打开公文包,拿出几张纸来,一一展开在桌面上: "这张是我从法院拿到的收据复印件,对照显示,上面的指纹确实是贺东明的右手食指,签名也是他本人的。问题的关键是,这些形成的日期远远早于 8月 28日!你们自以为伪造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的调查证明,贺东明的右手食指早在 8月 22日就受了伤,当时他一个人摸索着烙饼,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锅底,烫起了一个水泡。恰巧第二天镇医院的医生到那里巡诊,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到 28日,贺东明的烫伤刚刚结痂脱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见!"说着,他拉过贺东明的右手平伸到桌面上,江宝丰和会计连忙凑上去,果然,那块椭圆形的伤痕历历在目!接着,卢海凌铺开一张白纸,让贺东明在上面按下一个鲜红的食指指印,跟收据的复印件放到一起对照,泾渭分明!
"怎么样江老板,你是直接支付赔偿金呢,还是法庭上见?要知道,现在不仅是赔偿案,更是诈骗案和伪证案,这可都是刑事案件!"卢海凌穷追不舍。
江宝丰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了,他慢慢转向会计,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问道:"老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会计把头垂了下去,冷汗如雨,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全是徐忠良的主意,是他欺贺东明眼瞎,利用了他的信任。他先写好了收据,对贺东明说那是起诉材料,骗他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那 14万赔偿款,我俩私分了,"
会计当即被押送到了派出所,不久传来消息,说徐忠良风闻事情败露,走投无路,也向公安局自首了。
几天后,贺东明如愿以偿,终于拿到了 14万元的赔偿,饱经沧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拿到赔偿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专程赶到卢海凌的律师事务所,郑重向他道谢。卢海凌小声地说: "幸亏那天只是在江宝丰的办公室,而不是在法庭上,否则你我都犯了伪证罪。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你的伤疤都是特意炮制出来的!"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装满液体的小瓶子,递给贺东明说:"只要把手指伸到里面浸泡一会儿,上面的伤疤就会溶解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