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三个女生还在床上。桑薇去饭堂买了早餐回来,放在每个人的电脑桌上。桑薇总是扮演一个乐善好施的人,可就算是这样真诚的付出,再深的友情也敌不过一丝少女思春的萌动。听到桑薇回来,几个人陆续下了床。吴丹像是一夜没有睡好,眼下淡淡发青。桑薇走到她跟前,她吃着早餐刻意回避着。桑薇可不是省油的灯,靠着衣柜问,昨晚有没有出去玩啊你们?一句看似很平常的话,吴丹愣是抖了一下。卉卉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模糊地说,我们参加了学校的化妆舞会,丹丹出去见网友了。
桑薇笑了笑,低下头问吴丹,是不是啊?好玩么?吴丹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对上桑薇,怯怯地说,呵呵,还可以。桑薇转回自己的电脑桌前,随手把耳钉轻轻地放在吴丹桌上,什么也不说。耳钉滚动了一下,安静地躺在空空的桌面。
吴丹盯着桌上耳钉全身不自在,像一枚枚银针划破她的脸,火辣辣的。
吴丹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似乎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上课、吃饭不再与桑薇一起,甚至宿舍里亦不说一句话。冉冉和卉卉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试图缓和寝室的气氛,只是当事的俩人都不领情。桑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试图设计的圈套圈住了自己,应该是冷眼旁观的初衷变成了作茧自缚。看不清吴丹的心思,也不想去猜,多么想她从生活里抽离,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桑薇还是会去路祈复的住处,至少那里是爱情稍微纯净的地方,没有别人的味道。桑薇变得神经质般的洁癖。桑薇没有原谅路祈复,拒绝一切亲密,呆在客厅抱着抱枕一下午一动不动,像是一种固执的缅怀。再次,是为了抓住仅有的可怜的自尊,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路祈复还是她的,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闯入发生改变。
路祈复是爱的,陪着她静静地坐在沙发,窗外的世界从明变暗,再由黑转白。在逃课的第三天,第一束阳光抚在路祈复的后脑勺上,一根根柔软的发丝显得疲惫不堪。桑薇伸手紧紧抱着路祈复,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眼泪总是在极致情感中迸发,一场压抑的心理暗战偃旗息鼓。
路祈复沉沉地睡去,桑薇起床出了门。走在小区不远的大街上,寒风不断地灌进脖子,桑薇拉了拉黑色毛呢外套的领子,走进了盆栽店。路祈复打开门的时候,桑薇一手怀抱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花盆与花泥,他接过东西径直往阳台走去。桑薇从包里掏出几根初生的花苗,嫩绿地似乎一掐就要窒息。桑薇小心地把它们安置在花盆中,浇上水。
桑薇不再逃课,但是吴丹却没有来上课。冉冉和卉卉说,她昨天就搬走了,现在寝室就我们两个。桑薇回到寝室,吴丹的东西没怎么动,就是带走了一些课本和她一直珍藏着的小匣子。桌面上那颗耳钉依然静静的躺着,耀眼的,孤独地。
小绿萝长得很快,每天早晨,桑薇都乘着日出和它们问好。连植物都比人可靠,你给它养分与阳光,它就回报你郁郁葱葱的颜色。
没想到会在寝室撞见吴丹,桑薇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善良节俭的女生。紧身短裙,描眉画眼,挎着普拉达最新款的包包,见桑薇进来,抬头轻轻地说了一声“嗨”。吴丹回来是拿落下的笔记,不到三分钟便离开宿舍。经过身边的时候,一股清丽的香气摇曳在空气中,像风中的丝带。桑薇看见楼下车里的男人,男人没有下车,吴丹钻进车里,银色奥迪扬长而去。桑薇认识那个男人,董晓封,在宴会上路祈复曾经为他们引见过。流连欢场,家财万贯却散财无数,舌灿莲花却没什么品位。这么俗气的男人吴丹真是难得还有做二奶的勇气,瞎了眼了吧。桑薇恨恨地瞪着车影消失在眼前的黄杨大道上。昔日一份深厚友谊,如今在背叛后变得崩离瓦解,自私冷漠。世上原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情比金坚。
在晚餐的餐桌上,桑薇食同嚼蜡,终于按捺不住问了路祈复。吴丹成为董晓封二奶他是知道的,那一晚在酒吧董晓封见到吴丹便双眼发亮,像一只冬夜里觅食的狼。
很快地,中国人最热闹的节日到来。桑薇本来是要回家陪妈妈过年,又不忍路祈复一个人。路祈复已经很多年不回家过年了,就算回去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桑薇把妈妈接到了路祈复的住处,妈妈对路祈复很满意,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晚上桑薇与妈妈睡在一起,夸赞准女婿年轻有为又气质非凡。桑薇听着妈妈的唠叨,渐渐地进入梦乡。
进入年底,路祈复忙完最后一拨终于闲了下来。桑薇拉着他和妈妈说要去买年货,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期待过年了。直到塞满车子,桑薇才肯回家。家里很快布置得喜气洋洋,到处都可见到火红的中国色。路祈复突然有了家的感觉,看着桑薇跑来跑去,搬来凳子伸长了手要挂中国结,瘦瘦身躯总是让他心疼,让他想起那些伤害的刺。当初路祈复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房子是最好的,银子也砸了不少,家具都是名贵的。只是这样的房子却是冰冷的,阴郁的,如牢笼一般。自从有了桑薇,房子有了温度,即使有泪水,至少它生动了起来,自己也不再是一头迷失的困兽。
年过得很开心,妈妈的菜喂养了两个饥饿的孩子,世间最温暖的不过如此。过完年,桑薇送了妈妈回去。学校还没有那么快上课,桑薇还是去路祈复的公司上班,帮忙打理一些零碎的工作。
路祈复经常埋头在办公室直到很晚才回家,桑薇给他买了晚餐就一个人先回去。想着好久没有逛街了,于是走到了百货商场。还是熙熙攘攘的地方,桑薇走到迪奥的专柜,这个时候也只有躲到这种地方了,很久没有更新化妆品了,是时候也要换换了。桑薇辗转各个架子,专柜小姐慵懒地给她拿着试用装。折腾了好一会桑薇终于挑齐了装备,翻开钱包却发现没带卡,现金只有300块,还差四位数呢。专柜小姐一脸鄙夷的盯着桑薇,桑薇窘迫地红了脸。突然一张信用卡伸了过来,“刷这个吧”,桑薇转头一看,并不认识这位男士。专柜小姐接过卡,麻利地往pose机上划过。男人签了名转身要走,愣住的桑薇抓住他手臂,“我们不认识吧?”,男人绅士地笑了笑,“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您可能认识那位小姐。”桑薇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是吴丹,一袭黑衣在商场门外的马路正要往车子走。桑薇回头,男人已经走远。专柜小姐递给她一袋包装好的礼品袋,旁边两个在陈列架边窃窃地笑。桑薇拎着袋子回来家。
回到家,路祈复还没回来。桑薇只开了壁灯,拿着手机翻查了电话薄,眼睛被屏幕的光刺得干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