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7、董敏的故事（下）

林强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初恋，只是自己的那位女朋友并没有像人家那样的持之以恒的定力，随着他一次次地让女孩子失望，一场曾经想象一定会天长地久的爱情却连一轮四季轮回都没看全就已经无疾而终了。从那以后自己也学得乖了，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再动真感情。只是爱情这东西，不象银行里的存款，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情况下不仅不会变少，还有多出来的利息可以拿，而更像是眼拙的投资者买到手里的股票，原本指望长线持有，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谁知放着放着，突然发现已经贬值得如同一堆废纸了。

他正百无聊赖对着电脑胡思乱想中，旁边突然响起一阵电话，心里奇怪这会了谁还会打电话过来，想着不理它。那边识相的话，自然也就不来烦他了。可那电话声音却顽强地响个不停，而且是最近挺流行的一首歌曲：“一个人的城市”自己原先曾经迷过一阵子而且现在依然不肯服老的刘天王不依不饶的一遍遍唱着：

“没有你的城市到处都是孤独，

我象是一个需要拥抱的孩子

我和我的难过一起睡一起住

没有你的日子我没有了幸福……”

响了两遍才发现原来不是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那铃声也曾听过，应该是董敏平时手机响起时的声音。林强心里纠结半天想着该不该去接，而那边打电话的人好象已经下决心挑战一下他的耐心似的，一次刚停下来，又会不停地拨过来。

最后终于还是他决定认输，走过去拿桌上的手机，手机上带着几个透明的卡通娃娃，铃声响起时，娃娃的脑袋就不停变变幻起五色的灯光。从上边的号码看好像是个固定电话打过来的，按下了接听键。

里面却是董敏的声音。

“怎么是你呀？我还以为电话丢了呢。原来是出来时忘记拿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这会在办公室干嘛呢？”

听那声音跟平日里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想起那天商场里的情景，林强想了半天愣没想出来该怎么回答。反应半天才说：“一个人没事干，在这边瞎玩。”

董敏听了笑起来；“那破办公室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几个朋友要去酒吧，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去算了，刚好你把我手机带过来，我就不用再跑过来取了，咱们到酒吧散散心去。”

林强犹豫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好吧”

看见董敏时，林强又被她给惊着了。和她一起还有两男两女，男孩子都跟上次的那个王斌是一路风格，身上是面料闪着亮光的紧身休闲西服，白色印花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走路的姿势都直往T台上走秀的路数上去靠。女孩子则个个明艳动人，睫毛长得像商场里摆的芭比娃娃，衣服清凉得让他的眼光不知道该往那里放。相对而言董敏算是比较保守一点的，可在他能够接受的尺度之内也已经性感得一踏糊涂了。足以让人对他有番全新的认识。和他们走在一起，自己分明像个久未出门的乡下老头一般。

说是到酒吧，到了之后才知道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弥漫着暧昧灯光，供人喝酒闲谈的休闲场所，而是一家专供家轻人狂欢的地方。其实基本上就是原先的DISCO舞厅。离得老远就已经看到硕大的电子屏做成的门脸一片色彩斑斓。中间一个用LED灯光组成的巨大的KING字，随着音乐的节奏不停闪烁变幻。显出一副与名字相对应的王者气派。门前台阶上，几个身着制服的保安如临大敌般警惕地四下巡视，大门两侧，门迎小姐分立左右，看他们进来一起鞠躬，嘴里喊着：“欢迎光临——”

等踩着玻璃台阶步入地厅，一阵高分贝的音乐劈面而来，第一感觉是乌烟瘴气。第二感觉应该是光怪陆离。虽然并没仔细查过这两个词在词典上的准确解释，但长久以来两个词在他脑海中所形成的直觉印象却极传神地表达出林强对面前的景象的感受。电子舞曲强烈的节奏摧得人心跳加剧，整个舞厅里人头攒动，台上DJ声嘶力竭是鼓动着原本已经处于颠狂状态在舞池中人们的情绪。那里男男女女挤成一团，好象每个人都受了很多年的委曲，心里积蓄了太多的的压抑，这会全都要借着震耳的音乐节奏和忘情的摇头晃脑。才好发泻出来一般。舞池四周几台机器不时吐出一串串五彩泡泡，再加上专门放烟雾的干冰机喷出一团一团的白色烟雾，电子灯光不断闪烁下不停变幻。声光电各种设备一起发力，营造出一种完全脱开了现实世界的魔幻氛围。平时只是做为背景来烘托气氛的音乐在这里无疑成了最大的主角，连台下的桌椅板凳好象都有点按捺不住，想随着节奏摇摆起来了。

林强半天还没适应过来，本能中是不喜欢这种场面的，但马上心里检讨应该是自己太过落伍，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娱乐方式和生活节奏。所以觉得还是要赶紧做出一种融入这种环境的姿态好象更合时宜一些。于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对这种场合并不陌生，在行动举止上也尽量显得自如一些。

看一行人进来，一个酒保打着支小手电带着他们绕过纷扰的人群到了一个空位坐下，低声指点着桌上的酒水单，音乐很吵，所以说的人和听的人基本上都没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借助手势和在酒水单上的指点才完成了还算心照不宣的交流。旁边桌上坐着几个衣着妖艳，应该是专门陪酒的女孩子转头看看他们，本来有意过来招揽生意，但看他们中有带女孩子，也就打消了念头，继续转过头去互相私语调笑去了，那姿态神情看起来随意，其实却分明有着表演的成分在里面。林强坐下，转头四处瞧着，眼光一碰上人家的眼光，就赶紧躲开了，不由自主就显出一丝怯生生的神情出来，倒是惹得那几个女子心里暗自窃笑。

酒上来了，这种酒平时不太见到，应该是专供这种场所的品种，是按一打一打为单位计量的。一打十二瓶，两打酒提上来，就基本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阵势一摆开，看来不放开了喝实在是对不起这里的气氛的。而且大家喝酒时都不用酒杯，直接举着瓶子喝。董敏一起的几个朋友也并不介绍，好象根本也不在乎彼此是谁似的，只是举起手中酒瓶子示意一下，就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大家都显得一付萍水相逢，既不求相望于江湖的神情，而一起的两个女孩子只做个势喝了两口，就跳起身拉着身边的男伴加入到狂舞着的人群中去了。董敏倒没忘了他是新人，举起酒瓶子和他碰一下来句英文：干杯。态度显得从容而淡定。跟林强的强做镇定不同，她的淡定是一种司空见惯之后的从容。周围的强烈的节奏跟狂热的人群都基本上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似的。

林强先喝几口酒，然后才大着胆子仔细打量打量她，今天的董敏跟往日的印象又有很大的不同，新剪的头发。短短得使得她看起来有点像个男孩子了精干而秀气。她的肩圆润而光滑，一条细细的吊带象条指引的线条，使他的眼光不由自主要往下面滑下去，只是眼睛的余光瞄到美女丰满的胸部，就自己先觉得心虚。赶快把眼光移开了。原本董敏正侧脸看着台上表演的演员，没觉察他情绪上的变化，反倒是他这突然的一移引起董敏的注意，回过头来看他慌乱的样子，有点怀疑地直盯着他的眼睛，林强赶紧拿起面前的酒，向她示意一下，好象是认已认罚一般猛喝了一口，只是喝得有点急了，差点呛着，赶紧暗自吸一口气，才没太过失态。

董敏看他的样子心里想笑。这种酒吧每到一定时候都会有演艺活动，都是些各个酒吧自排自演的小节目。演艺开始时，大家坐下就开始各自回到座位上开始边看节目边聊天，同行的几个男女也回到了座位上坐下，两个女孩子香汗淋漓，头发鬓角都乱了。男孩子也满脸兴奋，都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看他们两个还坐在原位未动，都露出奇怪的神情。那几个人谈的话题形成个严密的圈子，根本水泼不进，林强跟他们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而那几个人也没打算主动来找他搭话。只好自顾自的扭头看节目。董敏看着有点冷场，于是提议摇色子玩，这才终于有了点气氛，大家轮流用色子论点，输了得自己认罚喝酒。

林强本来就有点烦燥，这里的音乐再一吵，一会满眼都有点乱了，头开始觉得有点发晕。一起来的两男两女本来是两对情侣，看到董敏和他一起，很自然就把他们当成了一对。所以说话中间时常开开玩笑，林强一时没法分辩，只好埋头跟手里的色盅较劲，只是他摇色子的技术本来就很生疏，其它几个人还不时耍点手段，所以几轮下来，输多赢少，被灌了不少酒。董敏在旁边替他抱不平，引得两个女孩子又把她当成了目标。董敏看似不动声色，喝起酒来却也一点都不含糊，可架不住轮番进攻，一会功夫，脸也喝得一片绯红。林强怕她喝醉了，只好又出头替她档酒，结果人家董敏还没醉，他自己倒真喝得有点头晕眼花。不过也应了酒能壮胆的话，一会功夫就没了刚才始的拘谨，说起话来也是天马行空，思维敏捷得自己都觉得意外。这样一来反让那几个同伴一时间对他另眼相看了。

从迪厅出来，几个人都有点摇摇晃晃的，但看起来还不至于到醉得不醒人事的程度。另外两对情侣看起来分明有点按捺不住，借着酒劲勾肩搭背地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林强扬手替他们打车。的士司机看他们的样子一脸的不情愿，用眼光在他们中间挑了半天，想找个神经比较正常点的，可明明从那里面出来的一个个都喝得差不了多，为了生意只好硬着头皮让他们上车走人。董敏脚步有点踉跄，下门口的台阶时，两只手一直拉着林强的胳膊。看别人都走了，两人站在街边，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那里去。林强明明知道该就此分手，各回各家，可不知怎么这会就是。平日里的寂寞明明一直就在，似乎早已习惯了，可这会却突然一下子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惧怕，惧怕一个人去面对那个长长的夜。董敏看起来也没有坐车的意思，下意识地双手抱了抱肩。夏天的夜晚，热量还没散尽，所以那动作分明并不是因为冷。林强正思考间，董敏幽幽地说：

“你急不着回家？不急的话陪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