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当她自己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怀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小孩。那年,她只有十七岁,还没成年,而她的男人,正好比她大了半圈的年轮。
她还记得,那段时间,她上吐下泄,浑身乏力,宿舍的同学都以为她肠胃炎发作,一个个劝着她去看医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一向都很准时到来的月事已经推迟了一周未到。她以去看医生为借口跟班主任请了假,拒绝同学的陪同,去了离学校四个街区的一家药店,欲言又止最终咬紧牙红着脸尬尴地跟店员问出了要一支验孕棒,不敢看那被打量的目光,机械地付了钱,把验孕棒攒在兜里,脑筋一片空白地走出药店,迷迷糊糊地进了一家商城的厕所,照足说明做了一切,其实,她早已心里有数,只是当看到那两条红色横杠时,她究竟是无法假装淡定,也顾不上厕所的墙角有多脏,就这样手脚酥软,全身颤抖地蜷缩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冷却,头皮发麻,是神经麻木。
出了商城,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随人流走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的斑马线,遇见很多的人声喧嚣,在她这里都自动屏蔽成一片信息的虚无。她满脑子在自言自语,一定不能让同学老师知道,更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可是,她该怎么办,她想不到办法,她想起了他,那个男人,想着要不要告诉他怀孕的消息,有想过如果他知道她怀孕,又该有怎样的表情。
她把事情想得有多复杂就多复杂,唯独忽略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也不过是把孩子流掉,直到她晃到他的出租屋,视线掠过一室的脏乱,然后她平静地看着他说,我怀孕了。她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低头,很久很久,才对着她的眼睛说,对不起。她站在原地,凄然地笑了,对他说,没关系的。是啊,她怎么唯独就没有想过把孩子流掉,她和他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奔着婚姻和责任的归宿,他们彼此都是自愿,独立而又自由的人,同道中人的慰藉和共鸣也不过是彼时孤单的借口,那不是爱。
她转身走出他的出租屋,他在门边拉过她的手腕,把一卷钱塞进她的手心,无力地对她说,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和孩子好。她看了看手心里那卷不知拽着多少钱的钱团,把它放回他宽大的掌心里,笑着对他说,不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
她说完就走,不需要纠缠,也没有狼狈不堪,她告诉自己,她当初怎么挺着胸膛走进来也会怎么挺着胸膛走出去,这世界没有什么大不了,她才不要在他面前哭,她要让他看见她有多坚强,她自认为她的人生总是输,可是,她一直都不是那种玩不起和输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