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老杨树下,寻珂支着下巴,听战战讲那些她从没听过的趣闻轶事,战战从小就跟着郡主,从前郡主总爱出去游山玩水,皇上每年微服出巡或是避暑,都有她的份,连带着战战兢兢也沾了光。
那些新奇的江南海北,引得寻珂美目流光。
忽听身后传来沈洛霓的声音,一回头,沈洛霓远远地招手:“你们俩!别聊了,再不回去郡主又该满山找人了。”
战战站起来拍拍尘土道:“这就回了啊……”
寻珂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搀着沈洛霓的手臂,笑道:“小姐,我听战战说,外面可好玩了!”
“那是当然,我们光到城外就很新奇了不是?外面有好多京城没有的东西,之前小管大夫也说过吧。”
“可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不是京城吗?”
沈洛霓笑了,“人无完人你知道吧?”
“这个奴婢知道。”
“人无完人,天下又怎么会有最好的地方?京城不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地方,但京城是皇上选的地方,应该说是运气最好的地方,得到最好的发展,世人皆知的名声,世代繁荣。”
战战崇拜的看着沈洛霓:“沈小姐知道的真多呢!一点都不像个大家小姐!”
寻珂瞪他一眼道:“怎么不像大家小姐了?我家小姐懂得多还不行?真不会说话!”
“是是是!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还不行吗?寻珂大姐!”
“你再乱说!”
沈洛霓微微一笑:“你们两感情好得很啊!”
战战和寻珂几乎同时回嘴:“谁跟他(她)感情好!?”
沈洛霓一愣,笑他们说:“你们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两个人闻言红着脸互瞪一眼,又傲娇地别开脸。沈洛霓看着他们默契的吵嘴,心里都在想更远的事情了。
走到了石阶尽头,再转个弯就看不到大杨湖了,沈洛霓回头再看想再看一眼,没想到意外看到思闲小筑门口的墨衣身影,太远了,甚至看的不真切,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洛霓肯定,他在笑,在看着自己。
沈洛霓一瞬间莫名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就那么看着那个似乎在冲她笑的苏瑾繁,愣愣的,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她完全记不住,。
沈洛霓甚至往回走了两步,直到寻珂和战战叫她,她才回过神来,再细看,那抹墨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寻珂奇怪,就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没拿?”
“哦,没有没有,我们走吧。”大概是看花眼了吧。
回去的途中沈洛霓走得很慢,她可不想回得早了再碰上太子,苏瑾繁都提醒过了,现在她可是危机感十足,嫁给太子什么的是绝对不要的!
不过没想到,慢悠悠的“赶路”还是赶上了太子,准确的说是好像回来得早了,大家还没走呢!不过刚到路口就有小太监大声地唱了名:“定康侯府五小姐到!”
沈洛霓想给他一鞋底子,嘴怎么那么溜呢?不过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珍珠苑。
没想到一进去那场面,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想都没想就大喊道:“你们干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沈洛霓,从苏羡宁和管红毓身边退开。
但此时苏羡宁和管红毓已经狼狈不堪了,两人身上沾满了墨水,苏羡宁跌倒在地,管红毓也好不到哪去,像是被人泼了一身的墨汁。
沈洛霓把脸一蒙,就不顾众男在场冲了过去,扶起倒地的苏羡宁,寻珂也忙低着头给管红毓递帕子。
沈洛霓扶着苏羡宁小声地问他:“堂哥?怎么了?”
平时总是一脸清爽的苏羡宁面目含煞,却克制着对沈洛霓一笑:“别担心,我们没事,你一个姑娘家别呆在这,走吧。”
“开什么玩笑?”沈洛霓蹙紧了眉头,扶起苏羡宁又看向管红毓,他同样是怒气流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太子。
沈洛霓了然的同时也更加气愤,太子怕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迁怒苏羡宁和管红毓了!
管红毓沉声对沈洛霓说:“五姑娘不好在这,寻珂,带你们家小姐走。”
寻珂虽然很担心两位公子,但更担心自家小姐,但刚想拉走沈洛霓,手就被沈洛霓拍开了。
沈洛霓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冷眼旁观的苏瑾春,觉得呼吸都困难了,气极反笑:“太子在想什么?”
太子也笑了,他是没想到会正好会被沈洛霓撞上,虽然他就是因为沈洛霓不如他意,才会叫那些狗腿子给这两个人难看。
“姑娘这是何意?是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吗?”
苏羡宁忙拉沈洛霓的袖子,却被甩开,还好沈洛霓没有再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只道:“臣女不敢。”
太子一愣,还以为沈洛霓会大发雷霆呢,“那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太子为什么不管?”
苏瑾春危险的眯起眼问:“沈姑娘是在质问本宫?还是说,是在质疑本宫?”
“太子误会。臣女只是奇怪,在太子面前起了纷争,太子怎会却视如无睹?这样的行为与一个未来的君主似乎——”
沈洛霓拉长尾音,太子已经瞪大了眼,沈洛霓几乎可以看见太子眼中的血丝,苏羡宁已经把沈洛霓拉到身后,管红毓也挡到她的身前,两人直直的看着太子。他们知道,刚才那番话,激怒太子了。
太子也确实不爽得很,尤其是看着苏羡宁管红毓站出来,更是咬起了牙,发出诡异的笑声道:“这是要干什么?本宫会将一个女子如何?”
竟敢质疑他作为一个太子的能力,太子怒气冲天,真想立即叫人拿下他们三人,偏偏除了那个贱民是个医者,沈洛霓和苏羡宁他都不好作出处置。
沈洛霓不是惹了祸就躲起来的人,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退避是想要少点麻烦,可是现在麻烦并没有被避开,还找上了自己的亲人朋友,她有什么道理躲在别人背后?
“太子今日行事真叫臣女大开眼界,不知世子堂兄犯了什么事让太子这么生气?”
苏羡宁瞪她一眼,冲太子道:“太子别误会,我妹妹说话直,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是。”
太子看了苏羡宁一眼,他很讨厌这人,因为他很讨厌苏瑾繁,而苏羡宁又天天跟苏瑾繁混在一起。大笑道:“本宫是那种胡乱牵扯他人的人?不过说清楚,本宫与你们并无恩怨,沈小姐冲撞本宫的事也可意不算。”
沈洛霓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与太子交锋两次,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人,怎么可能这就算了,还没等她想清楚,太子的下文也就出来了。
“但是那个刁民不可轻饶!”
刁民?!在此的都是官家儿女,平民身份怕也就管红毓一个!沈洛霓刚想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人,却左手推不动苏羡宁,右手推了个空,原来,管红毓已经跪下了。
管红毓其实一开始就猜到,他们都背靠权势,唯独他不仅无权无势,还操持贱业,自然要拿他开刀,也就淡定的认了罪:“还望太子开恩。”
沈洛霓大惊,去拉管红毓,苏羡宁又反过来拉她,管红毓都是为了她,这丫头!
虽然看他跪下来恨痛快,可同时又被管红毓脸上的淡然刺激到,在他眼里那不是淡然,那时对他的嘲讽,对权势的嘲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洛霓推了苏羡宁一把,苏羡宁刚才摔打的地方还疼呢,差点没站稳,沈洛霓已经跪在管红毓的身边,大喊道:“臣女想知道,为什么!?”
太子被沈洛霓吼得一愣,转而笑道:“沈姑娘这是做什么?替这刁民求情吗?”
“太子没听清臣女的话,臣女只是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哦?那你问那个刁民或者苏世子就好了,竟敢向本宫发问?”
“今天臣女不该做的事情做得多了,而且,”沈洛霓抬头,看向太子的眼睛,缓缓道:“臣女想听到太子对这件事的陈述,因为如果说管大夫冲撞了太子,那自然要听太子亲口说,别人不是太子,说的都不对!”
管红毓看了沈洛霓一眼,水眸波光闪动,给人以聪颖的感觉,事情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沈洛霓在想什么了。苏羡宁更是,越气越急伤越疼,火大地让寻珂扶着。
太子也愣了,今天被沈洛霓狠狠的呛了好几口,她的问话让苏瑾春觉得全部都有问题,不敢再开口就答,万一一个不小心又掉到她的坑里!
这个要求也让他心生不安,最后只是假装厉害的回答道:“你真当自己算号人物了?你问话本宫就要答?”
沈洛霓低头露出笑,看得太子有些心惊,沈洛霓道:“臣女是否可以认为,是太子也说不出管大夫的过错?”
太子一阵语塞,怎么答怎样都是错!他沉声道:“沈姑娘是打算揪着不放了?那本宫便说给你听,他一个贱民竟敢混进游园会,还跟本宫平起平坐位在同排,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沈洛霓冷笑:“太子真是好大的脾气呢,贱民?什么叫贱民?”沈洛霓说着自己就站起身起来继续说:“太子如果以这为由,那臣女今天就算抢,也不会让太子把人带走的。”
“沈洛霓你什么意思?!”
“太子还是早点回宫学习何为家国,何为国民之道,也好有点正经的太子样。”
众人大惊,这女人这是不怕死!竟敢这么说太子,直说他学识不够,不足担以太子身份!虽然很多人这么认为,但哪有人会这么说出来?
苏羡宁喝道:“洛霓!你乱说些什么呢!?”这可不是顶撞太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太子之位乃皇上所定,这简直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搞不好会死的!
管红毓也惊到了,“五姑娘慎言!这是在下的事情,姑娘不要插手!”
太子才是最愤怒的人,发出尖锐的大笑道:“沈洛霓!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乃是父皇……”
“皇上当然没有错,只是太子,以您现在得样子怕还难当家国大任,”沈洛霓冷冷的笑道:“观遍史书,只有末代皇帝,才会口口声声将自己的子民骂做刁民贱民。”
太子不知为何忽然出了一身汗,再看向素洛霓,竟有种输掉气势的感觉!
苏羡宁看这沈洛霓,惊得合不拢嘴……
管红毓也愣愣的抬头,他脑子一团乱,没想到沈洛霓为了帮自己一把,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众人哗然,这女人,几百年没人敢说的,她当着那么多人话说了,居然连末代皇帝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了唱名:“恭迎恒阳郡主!”
沈洛霓看着慌乱冲进来的恒阳莫名松口气,刚才就注意到她不在,不然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场面吧。现在她回来了,无论如何,沈洛霓都觉得自己脚没那么软了。
她敢说那些话,不代表她就不怕,这是权力至上的朝代,她自然知道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却不想因为惧怕而使得管红毓落到太子手里,一定没有好下场的!管红毓会来是因为她的邀请,她不会允许自己把人弄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