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斑驳,弯弯的月亮将有间炼器铺门口放置的那两口水缸影子拉得老长,歪歪的牌匾上灵力波动依旧盈沛,不知怎的,林九还是觉得那牌匾上有着浓浓的悲伤情绪。
唉,最近的陌海森林,夜比昼长了不止一点!
“铁甲士了?”林老爹幽幽的开口,“从你没了丹田,碎了灵根到近日,有三百年了吧?”
“二百七十九年五个月零三天!如果我闭关正好是五十年整的话,就是这些天。”
林老爹巴巴的等了一会儿,再不见林九说什么,无奈撇撇嘴巴,询问道:“打算去哪里?”
“我欲南行。”林九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低声问道:“你去哪里?”
“先渡了陌海禁地,去人间还人一报,然后去七罗刹山脉的鬼域之地寻求大道。”林老爹见林九一怔,闷闷开口道:“老爹我本就是鬼修,若不是为了你这个丫头,老爹早就踏入苍鬼之境了。”
“南边有剑修门派,有人冠其美誉:天下名剑俱归一阁。故而,名曰天一阁。天一阁似海剑士为我旧识,昔日,他曾以玩笑言语过,天一阁以剑士闻名,殊不知,我天一阁体修与剑修可是五五之分。”林九蹲下,慢吞吞的开口,好像自言自语:“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大道之行,找得师承借鉴总归比自己摸索前进的快些。”
月儿弯弯的挂在星空,偶尔有修士略过曲城上空,连带着那弯的月更弯了几分。
“我肉体早已经作古多年,这具尸身伴我五百载,我欠他一个因果,须得先还因果,再去修炼。”林老爹看了眼蹲下的林九,不急不缓的说着,“鬼修虽然以邪修为多,但是大多数都讲求因果,老爹我为人和善,从不主动生事,老爹在鬼域之地还有些名声,想来我还呆的下去。”
林老爹欲继续说下去,不想眼前的沙土突然拢成一堆。一粒粒土按着特定的顺序,像龙卷风似的打着旋儿,圈圈点点的堆放成一个小院,两个呼吸间,巴掌大的有间炼器铺雏形就落在了林九手掌之上。
林九慢慢将手掌撤回,将土雕微型悬空。
林老爹见他如此动作,便来了兴致,打算起身探探那悬空的土雕,看看雕的和有间炼器铺像不像。无奈,脚下两个小块的石头突然飞了起来,差点绊倒了他,定睛跟随那两颗小石子起落,竟是慢慢的飞进了林九的土雕小院中。
“赵玫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她是什么目的我还是知道的。”林九似乎斟酌着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开口:“我会活着,一直活着。”
“多大把握?”
“三层!”
“三层?”林老爹混浊的眼珠转了转,声音依旧漫不经心,“胆子挺大!三层就敢去闯!少年出英才,你比你老子强!”
林九贝齿咬住下唇,神识强大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不小心知晓林老爹哭了。
“此机缘,若错过去,天下之大,我不知何时才能再修炼!”林九微笑的看着一点一点蜕变的石子,石头屑沫零零散散的飘落着,石子终于有些林老爹的模样了,“无论体修,剑修,还是术士,凡成大成者,哪有没有丹田去存储转换灵气?灵根碎了无妨,我走类妖修路子的体修便是,但是,我必须得有个丹田,筋脉再强大,又能存储多少灵气?人体五脏六腑本就是五行之力,少一属性,都难以平衡,若不是道心得以突破,我三百年时光,依旧达不到与筑基相对的铁甲士境界。大道,不是只靠努力就行的,没有天赋和方向,我依旧走不远。”
“你心意已决,怎是我个糟老头能阻止的?”林老爹自嘲的笑笑,目中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极其认真的说道:“赵玫儿,祈灵谷华药双姝之首,阡陌尊者关门弟子,水木双灵根,不到百岁就已经金丹修为,法宝层出不穷,更有上古神器傍身,此女有天道相护,是大气运者。对付她,极难!”
在那小小的有间炼器铺模型里,林九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用神识雕刻的林老爹小小的,盘着腿坐在院子内的石凳上,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脚丫子,甚有笑感,那破烂的鬼符袍子拖着地,两只草鞋随意的放着,一只在石凳下面,一只跑得老远,还覆着鞋身子,鞋底朝上。
未等林九动作,另一只石子也悠悠的转了起来。
“臭小子,瞧好了,这不是灵气,也不是神识,此乃魂力!”林老爹只定身瞧着石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石头屑翻飞如雨,林九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江南梅雨之中,细细绵绵的雨淅淅沥沥的落,顺着那雨雾中望去,那清冷的石板路已经湿了,白墙灰瓦间,有口雕着般若花的窗子映着一个纤细的背影,像是被雨声惊动,转过身,那凸出来的肚子将她刚刚纤细的背影盖了过去,在林九看来,那女子仍是绝美。
河边水草飘摇,山色空濛,柳絮微湿,那河里的船家却是热心的吆喝着,“客官,您几位,里面请!”
“真美!”林九喃喃出声,眼中温情流转,人生如画,透明的雨交织的那般密,朦胧多了,不过也畅快多了,船家身影被雨帘消隐了不少,那柳絮已经润得滴水了,还是那拱桥清晰,像极了今晚的弯月。
今晚的弯月!
林九吓得一抖,灵台瞬间清明。
转眼一看,那院子里的石子的模样,跟林九刚刚温情的模样竟然一致,出奇的温暖,林九呆愣了一会儿,自嘲的笑了笑。
“怎样?大道孤寂吧!”
“我不孤寂,也不敢孤寂。”林九向悬空的小院儿伸出手,百家凡火慢悠悠的爬向土雕的“有间炼器铺”,缓缓的烧制着,颇有些消极怠工的味道。林九对着它微微笑着,感觉到威胁后,百家凡火嘭的着了起来,林九悠哉道:“尚未登峰造极,怎能言语大道孤寂?孤寂与否,还是等我达到大道时,再谈论好了!”
林老爹摇了摇头,拿走百家凡火烧制成型的有间炼器铺,放进储物戒指中。
“还有这个!”林九将麒麟黑玉匣子里的生息草整颗拿出,托在手掌里放到林老爹面前,笑着道:“别用这个盒子了!”
一束绿光闪过,生息草已被林老爹的通灵术收了起来。
林老爹慢悠悠的走出有间炼器铺,将手里摩挲许久的几个储物袋子扔向身后的林九,向陌海森林深处走去。
“爹,赵玫儿是很厉害!但是,与她一战之人也不是无名之辈!我,可是修罗刀凌九兮!”林九看着在眼眶里慢慢消失的林老爹,坚定的传音过去,“是仓离界亘古大陆第一人,凌九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