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透过窗楹，洒落到房间，将一尘不染的地板照得雪白。
杨不武站在窗前，看着忙碌了一晚上的成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由于是记名弟子，他和虞飞被安排住在一栋更简陋的小屋舍里，尽管有种低人一等的怪怪感觉，不过也有好处，不用几个人挤一间，而有着自己单独的空间。
铺着叠成豆腐块般干净被褥的小床，摆放着书籍的书架，一套靠窗的桌椅，还有一个用小木箱加了些破布做的狗窝。
屋里的摆设让他忽然想起了小梅坳里的石屋，接着便想起了婶娘、贺兰云裳、小珂……想起了那个生活了十三年的小镇。
离开渔阳镇快四个月了，杨不武却感觉过了很久，也许是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吧。
无数记忆的碎片塞满了他的脑海，眸色幽幽的就似一洼深潭，沉默站在窗前，过了很久思绪才被一阵林风拂散。
紧了紧有些凉意的身体，他用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把那些扰心的回忆驱除出脑海，不是太过现实，而是命运逼着他必须向前看，因为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关上窗户，然后从怀中取出暗袋，将在热潭秘地中，神兽玄麟提醒下拾起的那两件东西拿了出来。
一件是色泽金黄的玉佛手，上面錾刻着令人震惊的金色蛇纹符文。
注入一道灵力，这件玉佛手上符文便骤然亮起，确实是一件灵器。
难道真是一件仙阶下品灵器？
油灯下仔细端详着，杨不武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他深知仙阶灵器是怎样的不世存在，但想着这是那位一人破一阵的黑裳人所遗，又得到了神兽玄麟的提醒，他又不得不试着去相信。
那这灵器是做什么用的？
他读过几本有关灵器的书，知道灵器中有灵兵、飞遁、农事、纳宝等种类之分，但见识始终还是有限，看了半天，也始终辨认不出这件佛手灵器是什么，只能无奈先放到一边。
另一件是一方白色的手帕，应该也是黑裳人所遗，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手帕的一角却有一个小小的开口，似乎内中有一个夹层，杨不武搓了搓，柔软一片，也不像藏了什么东西。
但既然也是玄麟提醒拾起，手帕上又有白色龙纹符文，自然不会那么简单，杨不武挠头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一道神识探入到手帕中。
“啊！”
杨不武惊呼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
窝在狗窝里的龅牙也被他吓得跳了起来，龇着牙看着他。
杨不武赶紧捂住龅牙的嘴巴，走出房门留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才又回到房间，松开捂住狗嘴的手，龅牙伸出舌头直喘气。
是空间灵器！
这方手帕正是能将东西缩小、减重后装入其中的空间灵器。
灵修者出入秘地秘境，携带东西甚多，如果有一件空间灵器就能十分方便，这种灵器炼制不易，十分稀罕，在渔阳镇，全镇的散修也只朱八有一件最低阶的空间灵器。
一道灵力从杨不武手中注入手帕中，符文骤亮，随着心意一动，手中便现出了些银钱，接着又现出一个兽角，然后又是一颗妖丹。
只在数十息时间里，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陆续现出，整个房间被堆得满满当当，此时若是有人闯进来，看到这么多东西，一定会惊地晕过去。
龅牙倒是一点也不憷，在上面跳来跳去，抱着个骨头一般的东西，张嘴就咬。
这么多东西，杨不武惊愕地张了嘴巴，一件件清点起来。
这好像是牛魔角，炼器材料。
这个应该是火龟壳，炼器材料。
难道这是眦狐尾，炼器材料。
鬼鱼皮，符篆材料。
这瓶是赤练蟒血，制丹和符篆材料。
这个是血蝠皮。
……
细细回想《兽妖志》中的记载，再比对着眼前的东西，杨不武很快就确认这些东西都是猎杀兽妖后取得的各种材料，有的兽妖等阶着实不低，甚至有八阶兽妖。
搓了搓手，杨不武喃喃道：“好乖乖，将近三百件，天下、地下、水里的都有，这黑裳人真是兽妖杀手啊，这些东西若是换成灵气晶石，还不知道能换多少。”
除了一些银钱，其它都是兽妖材料，他也就没有一一细看。
用空间灵器收东西比取东西还方便，再次往手帕中注入灵力，再随着手中手帕的移动，所有东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直至最后尽数消失。
龅牙恐惧地看着那方手帕，躲进了狗箱中，生怕也被收了进去。
杨不武又将暗袋中的东西都取了出来，笔记、卷轴、青色项链、灵谷种子……然后尽数收到手帕中，没有一点臃肿之感，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十分方便。
再次将神识探入手帕中，荧光一片的空间里，所有东西都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还有大片的空间空空荡荡，仅仅是地级上品的空间灵器可以容纳的东西就已是十分惊人。
杨不武十分高兴，比之前看到那件佛手灵器还要高兴，空间灵器十分实用，而手帕的样子还足够低调，比之一些布袋类空间灵器更不易被人注意，更加安全。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用手帕拭了拭手，抹了抹脸，还擤了擤鼻子。
……
……
当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年轻弟子们就在风西恶的带领下离开了石坪，他们第一天的课程将在一处试炼地里进行。
身穿着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灰色襟袍，再配上少年人脸上特有的蓬勃朝气，林风将衣袂拂起，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好一道青春少年正是样样红的靓丽风景。
与木大元他们招手打着招呼，远远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杨不武的脸上微有失落之感。
他和虞飞是记名弟子，不要说没有资格一起灵修，甚至连穿上外门弟子制式服饰的资格都没有，身上还穿着自带上山的家常衣服。
二人沿着另一条山路而行，不到半刻时，就来到了风西恶临走时交待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大片低矮的木屋，空气中混杂着猪骚味和屎尿气味，二人很是疑惑地走进木屋，便见有廋弱的小猪仔拥挤到栅栏，饥饿地看着他们，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龅牙看着这些猪崽子，那就一个乐啊，栅栏外跳来跳去，咧着嘴巴，一副幸灾乐祸的狗样。
虞飞不解说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杨不武往四周望了望，很确定地说道：“应该没有走错。”
“难道我们在这里灵修？”虞飞叹了口气，皱眉苦笑道：“这里是猪棚好吧！”
他的身体很瘦弱，长着一头少年人难得一见的白发，皮肤白皙的看起来有些不自然，所以当他苦笑时，便显得十分愁苦。
杨不武心下也是疑惑，便在周围走了一圈，不曾见到一人，到处是一片狼藉，也不知有几日没人打理清扫，除了一地的污秽之物，还有近百头发出饥饿嘶叫的猪仔。
没错，这里正是一间猪棚！
杨不武看着虞飞，淡淡说道：“也许记名弟子需要养猪！”
实际上，他早已想到记名弟子可能要做打扫、劈材、挑水等种种杂役，却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还需要养猪。
原因很简单。
灵修者需要食补，灵食由灵谷和食材烹制而成，虽然也有像流云龟鱼八宝羹、行周天八方剔牙脍这种含有肉荤的灵食，但肉类食材本身并不是寻常的家养之物，如龟鱼就是产自灵湖中的百年鱼种，用家养的生猪作为灵食食材却是听也没听说过。
林风吹来，不时有落叶落下，让本就狼藉一片的地面更加脏乱，虞飞的心情也愈加恼火起来，“正式弟子们都去试炼地灵修，记名弟子就在这里养猪？”
“养猪很奇怪吗？不养猪，要你们来干什么？。”
不远处响起一句冰冷的话语。
二人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位五短身材，长着一对小眼睛的十八九岁男子。
“铁臂剑门可不养无用的闲人。”
“你们是记名弟子，说白了连外门弟子都不是，说不得几时就会被除名下山。”
男子的话就似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刮得杨不武与虞飞的脸生疼。
杨不武面色微异地看着他，但想着入门先者为长的道理，还是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师兄！”
男子只点了点头，也不回礼，望着一脸冷意的虞飞，说道：“今天是第一日也就作罢，以后若说好了时辰迟到，当天的晚饭就不用吃了。”
虞飞挑眉说道：“你是什么人？也不过大我们几岁，说我们没饭吃，我们就没饭吃？”
“你说对了，我说你们没饭吃，就没饭吃。”
男子眯了眯眼睛，嘴角露出讥诮之意，微抬下颌说道：“管青斛，武院负责记名弟子的教习。”
杨不武微怔，没想到这人年纪不大，竟然是武院教习。
虞飞的眼眸深处隐隐有挣扎之色。
管青斛接着说道：“你们在成为外门弟子之前，就归我管。”
随后他指了指猪棚，冷笑道：“按照门规，记名弟子必须做杂役差事，你们的差事就是饲养这些药猪。”
“药猪？”
杨不武看着猪棚，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些猪是用来烹制灵食的食材？”
管青斛点头：“是的，等下工院会来人告诉你们如何饲养，这些药猪都是要紧的东西，你们要小心。”
虞飞很是无语，心想既然是要紧的东西，还都将它们饿成这样。
杨不武却是眼瞳微亮。
难道还真可以用家养的生猪来烹制灵食？
这药猪又是如何饲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