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原本是不爱董山的,她的心曾经属于另一个男人,然而,那个男人自从回城后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就好像一块泥巴掉进了水坑里,从此销声匿迹。
李寡妇原名李凤娟,是距离老烟筒村十几公里外小李庄的人,据说一直就是小李庄的村花,俊俏得像天鹅站在鸭群里,出类拔萃不说,那长长的、白白的脖子,曾经让多少男人垂涎欲滴啊!李凤娟十八岁的时候,已经颇具风骚,细如麻杆的腰和大如盆的屁股,在农村很是能吸引眼球,媒婆经常光顾她家,谁都想帮助这样的姑娘找个好婆家。但只要媒婆在她面前一提亲,她就赶紧捂住脸说:俺的娘啊!咋好意思呢。但媒婆们要真好久不到她家,谈论一下十里八村的后生们,她却又感觉空落落地。
李凤娟却偏不爱媒婆介绍的,且有爱听媒婆说道说道十里八村的后生,她是多听多判断,自己找一个。
那个时候,在农村敢自己想找个男人的女人,绝对是了不起的女人,因为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姑娘们还不敢私自谈婚论嫁。但李凤娟敢,她有资本,那就是漂亮。
李凤娟的爹李汉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闷声闷气。“我说娟啊!你要是敢随便在外面找男人,看我不吊着打死你!咱家的清白可不能让你败坏了。”李汉每当看到李凤娟那妩媚的眼睛,就有一万个不放心,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要靠李凤娟狠狠地赚一把。在农村,家里有个漂亮的姑娘,彩礼可是能赚一大笔的。但李凤娟表面上顺应着李汉,心里却是反抗的,因为她早就瞄上了一个帅气的后生,那就是乡里农业站的知情张侯生。
张侯生是大城市来的知青,人帅气不说,还有知识,很多姑娘都愿多看几眼。
那一次张侯生到小李庄指导小麦种植,一眼就看到了李凤娟,眼睛里好似冒起火来,他不相信这样的小村里还有这样漂亮的姑娘。那一刻,李凤娟的眼睛也正好盯着张侯生,双目相对,那把火就呼啦啦地烧了起来。对于张侯生来说,他是第一次见这漂亮的姑娘,眼里烧烧火也是应该的。但对于李凤娟而言,她可是私下盯着很久了。只是他认识张侯生,但张侯生不认识她。
那一天晚上,张侯生住在小李庄东头李田家。
李田是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凡是村里来人了,都是住在他家的。
张侯生说:李书记,晚上我闷得慌呢!出去走走,哪里溜达好呢!
李书记说:要溜达就去村南的河边吧!今晚也确是溜达的好时候,你看那月亮弯弯的,好似个镰刀,村里可亮堂了。
张侯生说:那感情好,我去了。
李书记说:我陪着你走走吧!
张侯生说:不了,不了,我自己就行。
张侯生走出李田家,顺着小路就走到了河边,沿着那小河,看着月光下河水如一条银线一般,心里便有些躁动起来。
这个时候,一样躁动的还有李凤娟,自白天见到张侯生,心里便总是有几把刷子挠一样,那个痒!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农村,晚上姑娘们一般是不出门的,大都是伴着煤油灯编草编。
李凤娟爬起来,编了一会儿草编,听李汉已经打起了呼噜,便叫一声爹,我要出去走走。李汉没有回应,李凤娟又叫了一声,李汉还是没有回应,李凤娟便蹑着脚走出了家门,顺着小路,也向河边走去。听着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虫儿嘤嘤的叫声,以及远方野猫发出的恐怖的**声,按着以前,李凤娟是非常害怕的,这种声音在农村可是代表着一种神秘的恐惧。但今天晚上,李凤娟居然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一种无形的胆量在她的心里支撑着,让她觉得突然有一种自由感。
李凤娟走到河边,坐在一片玉米秸秆上,看着眼前那一弯小河,以及河中闪闪发亮的水,甜甜地想起心事来。她在想着,将来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嫁给一个庄稼汉,这辈子又得土里刨食没出息。嫁给一个大学生?这个可不敢想,况且整个村里也没有一个大学生。那就嫁给一个兵哥哥,当兵的总是有点出息的。那时候,在农村读大学要靠推荐,当兵也靠推荐,但当兵的几率总是比读大学大,因此,小李庄周边还是有几个好后生当兵的,但似乎都已经订婚了,兵哥哥谁不抢呢!那时候,农村的娃娃很早就要订婚,就是经过媒婆拉扯,两家人家提前定好婚约。李凤娟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将来应该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就又想,要是能嫁给个知青,将来随他去了城里,那也美呢!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张侯生,可突然又不敢想了,张侯生怎么能看上她呢!她想,自己不过是一个农村的丫头,而且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嫁给张侯生是没有可能了。李凤娟拿起一节玉米秸秆,在地头上敲来敲去,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顺着小河飘去。张侯生就听到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对张侯生来说,就好像有粘性一样,吸引着他往声音的方向移动。
张侯生顺着声音走去,边走边想,这大晚上的,谁在河边呢?等他靠近了那声音,突然发现一个俊俏的姑娘正坐在河边,不禁心里嚯嚯地跳起来。这不是上午见到的那个姑娘吗?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张侯生大着胆子走过去,轻轻咳嗽一声就惊动了李凤娟。
李凤娟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他呢?她想,但她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过去,可不就真是他吗?心里一阵阵紧张,又一阵阵慌乱。啊!啊!啊!她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张侯生倒先说了,他说,你好啊!我是乡里农业站的张侯生。
李凤娟说,知道呢,知道呢,你教我们种麦的。
张侯生在距离李凤娟一米多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和她聊起来。
张侯生说,这农村真不习惯,在城市里,水是自来水,灯是电灯,出门还能坐公交车,这里只有煤油灯,喝水还得到井里打,来你们村,拖拉机转牛车,真费劲。张侯生说这话的时候,右手理着头上的那个中分头,还不是地甩吧两下。留海下那个消瘦而长的脸,清秀清秀地。
李凤娟还没有见过电灯,就很好奇地问张侯生,电灯是什么样呢?
张侯生说,电灯啊,就是一个玻璃灯泡,里面有钨丝,连接在电线上,一拉就亮,雪白雪白的亮,哪里像这煤油灯,昏瞎昏瞎的。
李凤娟说,玻璃灯泡是不是像煤油灯的灯罩子?那时候,农村有些高级的煤油灯,上面会罩一个玻璃罩子,就亮堂很多,李凤娟也就见过那样的玻璃罩子。
张侯生说,是啊,但是封闭的,灯罩子是两头透气,但电灯的灯泡是封闭的。
李凤娟就觉得很好奇,说将来一定要看看灯泡是什么样子的。
张侯生说,好啊,好啊,将来你到我家去看,我家里几个房间都有灯泡。
李凤娟清脆地笑起来,说我怎么能去你家呢!我连乡都没有出过呢!
张侯生也不觉脸上泛红,意识到自己是失言了,怎么能邀请一个姑娘去自己家呢!两个人突然都哑口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张侯生不断地搓着双手,眼睛时而盯着河水,又时而看着李凤娟。
李凤娟又拿起秸秆,在地上敲起来,这样的环境,也真是令人烦乱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就那么傻坐着。张侯生抬头看看月亮又低头看看姑娘,低头看看姑娘再抬头看看月亮,说:姑娘你是月亮呢,还是月亮是你呢?那两只手在空中甩吧着!该放哪里呢?放哪里呢?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然后说:姑娘啊,我想摸摸月亮。
李凤娟说:那月亮老高呢!奶奶说只有嫦娥能上去。
张侯生说:你这就似嫦娥啊!说着,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就直直地盯着李凤娟看。
李凤娟一直是低着头的,这忽儿一抬头,看着张侯生盯着她,脸刷地红了,一阵火烧似的,也就大着胆子盯了一下张侯生。
真是帅气呢!那中分头,那中山装,那是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所能比的?李凤娟的心嚯嚯地跳起来,像几十只小兔子在心里踹,一种不安分感,令她窒息。
张侯生就又凑近了她一些,说你真的漂亮呢,要是在城市,你一定能进学校,还是学校的校花呢!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张侯生右手不由自主地向李凤娟伸来,轻轻地在李凤娟的脸上摸了一下。
李凤娟说:啊!啊!不要。俺听人家说,男女坐近了会怀孕。
然而,世界真奇妙,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种力量,让人说着不要不要却又不愿意拒绝。什么是冥冥之中呢?没有人知道,但人解释不了一些问题的时候,却总是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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