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敬国在墓碑旁的甬道里徘徊了一阵。似乎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脸上一团捉摸不定的颜色。
“安好,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他定了定神。仿佛是很难做出的决定。“斯密思和你的老师都认为你是个可塑之材。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愿意继续供你念书。”
风一阵地飘过,安好低头沉思着。她知道他迟早会和她说些什么,她一直在等待,但是结果来了,她却无法适从。“先生,请明示。”她低声道,最后抬起脸来,平静地看着那个在不远处英挺的身影。
“我们父母安排的婚姻并非我们的意愿。你是孩子的时候就来我家,我们蔡家对你有愧。可是如今继续把你牵扯在这样一个不幸福的婚姻里,我觉得愧上有愧。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让你我不要终身活在这种痛苦之中。”他第一次把自己的肺腑之言倾倒在她的面前。“你现在念过书,更懂女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倚仗你的才识你可以决定你自己的人生。若是你愿意,我继续支持你的学业,甚至可以送你去国外深造。直到你愿意攀向的高度。至于我娘和你父母那里,我愿意一力承担。”听他这席话,她心中一番五味杂陈。眼泪几乎落下,却硬是牢牢摒住。
“先生,我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可是请你容我几天考虑。。”她无力地迸出了这句话。“我暂时不回去了,你先走吧。”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开。在这漫漫一年半的相处中,她第一次用了你。
“安好,你的病还没有好。这样让你留在这里,我于心不忍。”蔡敬国看到安好的身影在梧桐下面显得格外渺小和可怜,连背影后葳蕤的绿色都无法掩饰。她那身浅灰色的身影定格了般停留在绿色的背景里。须臾,她募然回首“先生,斯密思就在附近,你不用担心。既然你已经开口,我一定会给你答复。“于是决然地走了,空留着蔡敬国在原地嗟叹。
安好比原定计划早地出现在了校园。她一如既往地学习,生活,仍旧做着她的书呆子。只是周末,她却不愿意回家。一个人在学校里继续苦读着,除了顾晚请,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行为。敬业经常到学校探望她,顺便给她送些衣物和钱。这样匆匆到了秋天。天气渐凉,敬业慌不迭地给她送来了秋衣秋被。
淑芬和安好请他在学校不远的地方吃饭。吃了些冷菜,敬业开始说话:“你和哥哥闹了别扭,总也要有个完了的时候吧。就你这个好脾气,怎么这次那么倔强呢。”安好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原来你不回去都是因为和他闹别扭啊。”王淑芬这几个月来问她怎么了,她都统统含糊着不回答。现在总算知道了原因。
“王同学,他们这个别扭可把我害苦了,我现在连顿像样的家常饭都没有吃过。我嚷嚷着请个佣人来做家务,被哥哥训斥了一顿。瞧,我瘦了一圈。“他拉了拉他黑色的学生装,做了个可怜的苦脸。
“原来你把安好当做佣人啊,活该被训斥。安好,我支持你革命,让男人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不过时间不宜太久,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王淑芬觉得安好的心思越来越多,她现在也拿捏不得她的想法。
“敬业,辛苦你了。不过既然过来了,就不要诉苦了,大家吃了饭,去看电影吧。好久都没有放松了。”安好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她问茶房拿了报纸来,看电影排片。大家吃了饭,在最近的电影院看了电影。敬业送他们回学校,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安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敬业仍旧盼着以前的日子可以重来。
“敬业,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你哥哥要担心的。”安好急着拉了一部黄包车,让他走了。
“安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吐露。”淑芬和安好并肩走在马路上。一阵秋风过去,落了许多梧桐叶子下来。
“什么?”安好从地上捡了叶子起来,看着那一抹昏暗的黄色在路灯里若隐若现。
“一个月前敬业写了一封信给我。”她有些害羞地顿了顿“他。。想和我做朋友,你看好不好?”她也从地上捡了树叶,拿在手里玩弄着。
“你是认真的吗?“安好停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瞧她“如果你们是认真的,可要筹谋一番。我们家的大奶奶人虽不难说话,可是在自由恋爱上可是极力反对的。“安好从家庭,学历,相貌对比了一下,觉得也算匹配。王淑芬家里应该不会反对,但是婆婆的那关却不那么好过。不过自己和敬国的事情多少让大奶奶灰心,若是有敬业和淑芬的玉成,大奶奶应该会妥协。
“我其他都不怕,就怕你会不高兴。“淑芬低着头,尽量不让安好看到发红的脸。
“我做了红娘,怎会不高兴呢。”安好用手挽了她的手肘,表示支持。“真心相爱,比什么都好。我没有的机会,你要好好抓住它。最关键,你对敬业可有心吗?”
“我觉得他不错。”淑芬头低的更低了。“以前爹也曾经给我介绍了过几个阔少爷,但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身上有股子纨绔气息,娶女人不过要个家庭。若是女人不能称心的话,在外面找一个便是。我要找就希望找一个白首不相离的,这辈子就我一个人的。”她拿脚踢了一个小石子,小石子飞奔去了远方。“我受够了我的家庭了。”
安好望了望那无辜的石头,心里十分感触。她觉得自己也如那快石子一样,被人踢向不知道的方向。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事,安静地回了宿舍。
晚上,淑芬半梦半醒之间,听得有人隐隐的哭泣。她的睡意正浓,因而没有睁开眼睛去瞧。到了黎明时分,觉得对面的人已经蹑手蹑脚地起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