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了话匣就停不下来，说的嘴巴都干了，抓起杯子就灌自己，杯中渐凉的水被我一饮而尽。
“又不是清酒，喝的这么豪迈。”林桐在一旁笑道。
“我本来就不怎么能喝酒，所以喝水时才可以这么潇洒，而且谁说喝清酒就会喝得很豪迈？”
林桐说我这个数学系毕业的真是给专业丢人，说话连一点起码的逻辑都没有。
“我就是因为数学差，才去数学系学习的，本来希望毕业后买菜算账别出错，没想到后来算账不成问题了，学校却差点把我留下了，”我一再重申，“我的故事算是说完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是一吐为快了，林桐和龙桃听得有点云里雾里，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龙桃先回过神来，“哦，典型的双鱼座。”
“我以前看到漂亮的脸，火爆的身材，就会想要是我女朋友也是这样就好了，”我坦承，“但是现在的我，会更多基于性格、内在修养来考虑一个人是不是合适。”
“那你是从外貌协会退出了？”
“没有，我生来就是外貌协会终生会员，不将就。”
“嗯，实事求是，口头表扬一次。”龙桃点点头。
不知道这家日料店的设备出了什么问题，一直在重复放着同一首歌，我又听到了《有心人》的旋律。我很喜欢张国荣的这首歌，心酸无奈，又能流露出看淡之后的豁达。
“你们这家店挺有意思的，一直放这首歌，也没人投诉。”
“可能有人设置了单曲循环了吧，也没有谁是为了听歌来这里，”林桐转移了话题，“我想问问你，现在还会想那些人吗？”
“那些人指谁？”我明知故问。
“譬如乐雯，当时你为了她，爱的死去活来的，但人家根本没理你。”
“那时我的尊严不值钱。”
“那你对林心悠还怀念吗？听你刚才说的时候，觉得初恋那么美好。”
“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怀念，我都嫌你问得太迟了。”
“桑悦呢，恨她恨得牙根痒痒？”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耿耿于怀？”
“我只是很好奇当时你有多恨她？”
“说真的，那时也不见得会有多恨她，只不过说恨一个人，总比承认当时还爱她显得更有骨气一些。”
“当时的你一定说不出现在的这番话，时间果然能改变很多。”
“我记得她说分手那天，就算不是晴空万里，也算得上是极好的天气，可我却觉得天上在下刀子，隔空劈的我差点没死过去。直到喝了几口酒后，才有了一点暖意，”我回想那时的场景，只有依稀的记忆，早已无法感同身受，“那时喝杯啤酒就会有喝白酒的效果。”
林桐说，“长大后，却连喝白酒都没有效果了。”
我自嘲的说，“嗯，因为是假酒。”
龙桃对我们意味深长的笑笑，被我尽收眼底。
“话说回来，我其实并不觉得觉得时间会帮我们改变什么，只不过把原来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变得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了，”我看着面前的林桐，“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我对你的感觉呢？”
“我不想知道。”
林桐话音刚落，龙桃接着说，“说说看吧，我倒是挺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林桐却不想听，你说我到底说还是不是呢？”我咬着空杯子，盯着林桐的瓜子脸看了半天，只觉越来越陌生，“我挺感谢林桐赠予我的这场空欢喜，很特别，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多么优雅的转身。你呢，林桐？”
林桐听完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的很含蓄，“我也是。”
“我还给你注册了一个帐号呢，名字就叫林桐，你想不想要？”
“我要这个干什么，在那之后，论坛就没什么吸引我的了，几百年没上。”
“你现在想要也没有了。后来有个99级的师兄，和你同名同姓的网友，不知道怎么找到的我，问我要这个账号，我就给了。”
林桐笑笑，“你倒是真舍得给别人，我很失望啊。”
“有什么不舍得的，再说人家也叫林桐，我干嘛不能给。况且我想存着一个其他女孩名字的帐号，要是被当时的女朋友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没事，我是开玩笑的。那个学长我认识，他好像知道荆棘鸟是我，也知道我的名字，来问我要过的。我是在一年后重新上了那个账号，才看见他的短消息，就告诉他猜想可能是你注册的。”
“原来如此，”我看着对面的两个姑娘，笑着说，“我今天不像是来相亲的，像是来叙旧的，今天回去要睡不着了。”
“你能这样想，我觉得很欣慰啊，”龙桃吃吃地笑着，“有没有想过回到过去？”
我摇摇头，“这世上，哪里能有可以回得去的时光，感情也是一样，就算真的能回去，你会发现一切也都是面目全非了，所以我们只能一直向前。”
“接下去什么打算？”
“打算？找对人就行了，那一个最后能在一起的人，即使晚一点被我遇到也无所谓。”
两个女生听了都不说话，像是若有所思却又感觉不到她们思维在转动。
我看时间不早了，就提出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见面。林桐说自己还要继续工作，龙桃起身和我出了餐厅大门，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出了餐厅我没有直接回家，在外面闲逛散心，街灯下，我那浅浅的影子，拉得很长。
·
上海的初夏，空气里充满着潮湿的味道，有种滑腻的温柔，让人思绪也会跟着一起开无轨电车。斑驳的月光从路边法国梧桐透过，衬托出两边洋楼里无端卖弄的精致，几十年的历史都像水一样流过陈旧的外墙，毫无痕迹，回头想想我这几年的喜怒哀乐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么一个华丽的年龄，有着为了一个人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也有着自己都不信的满口仁义，还是那么在意周遭对自己的评价，却又豪不在乎的一意孤行。
我现在遇事很淡定，而每个沉着冷静的现在，又何尝没有一个懵懂无知的曾经。
毕业后曾经有段时间，我经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信马由缰走在路上，在某个街角看到了某个人，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强抑心头悸动，视若无睹，无动于衷。醒来后却笑自己，原本以为早已对以前挂念的人，不再念念不忘，没料到在梦里却依然这么执着。
于是在这之后，我不再梦见街头邂逅，而是不停的梦见自己坐在教室里考试，不是被阿民夸赞工整笔迹的那年，而是其余那几年的手足无措。梦中的教室，窗外依然阳光明媚，我总是忍住交白卷跑出教室肆意享受阳光的冲动，等待考试结束铃声的到来把我叫醒。
我无心顾及一路的风景，从优雅的法式建筑群，走进了繁华的南京路，嘴里却一直还在哼着餐厅里的那首背景音乐：
寂寞也挥发着余香，
原来情动正是这样，
曾忘掉这种遐想，
这么超乎我想像。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
完全凭直觉觅对象，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