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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轻喃

沈栎现居住的房子离孤儿院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房子是院长借租给他们的,40平方米,不大,却足够兄弟俩居住。地理位置较偏僻,环境却很好,周围都是花草树林。屋内用木板隔成一个个的小空间,简单的区分了厨房、浴室、卧室的位置。院长很喜欢沈栎,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隔三差五会送点生活用品给兄弟俩,沈栎为此很感激院长,十岁开始便帮院长照看年龄小点的弟弟妹妹,也会在发薪水的时候买点精致的小玩意儿送给院长,有时是藤麻样式的发卡,有时是水果味的蛋糕,都满满的包含着沈栎的心意。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沈栎懂得远比同龄孩子懂得要多得多,他会把好东西全都留给深渊,会每天早上煎个鸡蛋笑着看深渊吃完,放学回家的路上会故意走远路多捡几个塑料瓶,周末会去小餐馆打零工,然后再去孤儿院做义工。

沈栎打工的地方是个小餐馆,店长是个好心肠的妇女,得知沈栎的情况后,冒着雇佣童工的危险偷偷留下沈栎去厨房打下手,每当有关部门来检查的时候会冒充店长的侄子蒙混过关。沈栎很感激,工作做的越发卖力。店长十分照顾他,偶尔有剩下的饭菜会让沈栎打包回家,足够兄弟俩吃好几顿。

对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沈栎大心眼儿里感激。也清楚的知道没有院长的帮助,没有街坊邻居的帮助,沈栎跟弟弟早就饿死在不知道哪里了吧。虽说现在无法回报些什么,大家也都说是举手之劳,让他不要在意。沈栎却把每个人每件事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也暗下决心长大一定要回报。

沈栎有个记事本,上面写满了帮助过他们的人跟物,大到电风扇燃气灶,小到铅笔面巾纸,都一笔一划仔仔细细的记在上面。6月2日,邻居王阿姨送了件新衣服;8月12日,院长送了饺子;12月6日,南街的李奶奶送了棉被……每每看到,沈栎心里都暖暖的,也时刻提醒着自己成才。

小心的把笔记本收进抽屉内,沈栎抬头看向浴室方向,不禁开始犯愁。以后日子怎么过还真是个大问题,本就勉强过活的他们,再加一张嘴,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用到钱。好在现在政策好,困难家庭可以领到补贴费,学费也可以免掉。想到这,沈栎便有了信心,用钱的大头都有补贴,况且现在那孩子还小,吃的不多,衣服完全可以穿小渊的,等将来再大点,自己肯定比现在赚得多。

十三岁孩子的世界有多大?

就像一张画纸,即使可以任意的挥动画笔,使用不同颜色的染料,却画不出纸面以外的世界。他可以想象出世界是美好的,所有的事物都是彩色的,人们都是善良的。庆幸沈栎身边都是善人,变相的把兄弟俩保护的很好。沈栎懂得再多,但毕竟是十三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社会,不懂得利益相争,不懂得勾心斗角。他只是想单方面的留下欧阳诺,简单的看事情,对于将来的定义也只是单纯的报恩跟挣好多好多钱。

不知道这种的单纯,是好是坏……

浴室传来水声,沈栎起身想去帮欧阳诺,他不认为6岁的孩子能独立洗澡。但是……他不确定欧阳诺是否抵触这种事,被抛弃,再加上流浪好多天,抵触陌生人是理所当然的。

犹豫再三,沈栎还是决定去帮忙。

“小诺?”沈栎轻轻的敲了敲门。“我来帮你好吗?”

水声渐渐停了下来,不一会浴室门小心的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逐渐洒在沈栎身上,沈栎走进浴室,一米多点的地方加上沈栎显然有些拥挤。小孩儿站在一角,低着头,左手大拇指不安的抠挖着右手食指,头发已经全部打湿,水珠顺着额前的刘海不时的往下滴,身上的污泥已经冲洗的差不多干净,露出孩童该有的白皙皮肤。分不清颜色的小内裤突兀的套在身下,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脚底下有些许迸溅泥渍,显然是听到敲门声后慌乱之余套上的。

沈栎低笑,试探性的拉住欧阳诺的手,在看到对方并没有排斥自己的接触后,安心的把小孩拉儿到浴室中心的小板凳上坐下。随手拿起旁边的洗发露,挤出些许摸到欧阳诺头发上,不停揉搓,不一会儿,泡沫便占据整个头顶。

“弄疼你的话说一下,嗯?”

半饷,手下的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小诺能跟我说说你自己吗?”

手底下的脑袋左右摆动了几下。

“那……我问你答好吗?就像做游戏一样。”

“……”

久到沈栎以为就这么沉默到一直洗完澡,小脑袋才又慢慢点了一下。

看到欧阳诺点头,沈栎很高兴,这是个好现象,没有用沉默来回避,最起码是愿意交流的。

“小诺今年多大了?”

“6岁。”稚嫩的孩童声。

“6岁呀。”沈栎微笑着低侧着头,双手移到头两侧,搓了搓鬓角“小诺的声音很好听,以后要经常说话好吗?”

欧阳诺点头。

“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吗?或者住在哪里知道么?”

“不知道。”泡沫像是流进了眼睛里,欧阳诺抬手揉了揉眼睛。

沈栎觉得奇怪,换做平常的孩子,6岁,家长早就教育孩子把父母姓名,家庭住址,甚至是电话号码背的滚瓜烂熟。可是眼前的孩子,不愿意提起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家庭住址,甚至不知道父母的名字,这让沈栎有点疑惑。

“妈妈说,带我来看风筝,汽车开了好长时间。”

“那……小诺离开妈妈多久了?”

“遇到栎哥哥的时候,是第三天。”欧阳诺低低的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

沈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许应该用善意的谎言蒙混,又或者实情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他只是沉默着,小心的用水冲干净欧阳诺的头发跟身体,随后擦干。抱起欧阳诺去吹干头发,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丢掉了那套脏的分不出颜色的衣物。

洗净吹干之后,沈栎发现眼前的孩子很是漂亮,皮肤细白,眼睛大大的,头发是自然的栗色系。一开始头发湿漉漉的看不出深浅色,吹干之后才发现是暖暖的栗色。沈栎问小孩儿是天生的还是染出来的,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摇头不语。

欧阳诺骨骼小巧,身子略显瘦弱。虽说比深渊大一岁,但深渊的衣服穿在欧阳诺身上明显不止大了一码。沈栎瞅着眼前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的欧阳诺,手臂垂在身侧,袖口处隐约能看到指尖,上衣下摆已过大腿根部,裤腿也拖拉在地上。

沈栎摸摸欧阳诺的头,蹲下身子给小孩儿挽裤腿,挽好裤腿挽袖口,挽好袖口整下摆。都打理好后拿起桌子上的蛋糕递给欧阳诺。

一旁的沈渊瞅了瞅欧阳诺手里的蛋糕,又瞅了瞅欧阳诺,再瞅瞅沈栎,视线又回到欧阳诺手里的蛋糕上。扭过头,嘟着嘴,不时的“哼哼”几声。

沈栎回头送了沈渊一记白眼儿,沈渊吐吐舌头,继续盯着蛋糕。

“吃吧。”沈栎看着欧阳诺笑。

欧阳诺被沈渊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拿起蛋糕就咬一口,嚼了几下,看向沈渊。后者一脸怨念的盯着欧阳诺……手里的蛋糕。就差没说出:“你没来以前这都是我的。”

欧阳诺绕过沈栎走到桌子那,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深渊面前的桌子上:“沈渊你吃吧。”

沈栎笑的更大了,没想到欧阳诺这么小就会礼让人,还想着这俩孩子会不会因为各种小事物争吵,现在看来,一个懂事,另一个怎么吵估计也闹不起来。

深渊“嘿嘿”两声,拿起蛋糕就啃。又一次换来沈栎的白眼,自己家的怎么就差距这么大。随后转身去厨房下了碗面给欧阳诺,孩子三天没好好吃饭,肯定饿了。

欧阳诺盯着眼前这碗清汤面,热气不停的往上窜,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用筷子挑起面放入口中,柔软,富有弹性,很香。欧阳诺不禁想起以前自己在家里吃过的,有鸡汤,有蛋有肉,每一碗的配料都比眼前这碗好太多了,但是这碗面却是欧阳诺吃过最好吃的一碗。

眼前开始变的朦胧起来,分不清是面的热气还是眼泪。

这碗面吃的时间很久,深渊难得乖乖的待在卧室不出来,沈栎就一直坐在欧阳诺对面陪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吃面,喝汤,舔上唇,撸袖子。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发出的吃面声。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上已经零星的出现几个星星。

沈栎起身收拾碗筷,欧阳诺坐在凳子上发呆。

收拾好碗筷沈栎领着俩孩子睡觉,深渊靠墙睡,欧阳诺睡中间,沈栎在最外边。不大的单人床睡三个人,每次翻身床板都会发出“吱呀”声,沈栎不免开始担心起床板来,也做好以后打地铺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靠墙的深渊已经发出熟睡的呼吸声,中间的欧阳诺一直蜷缩着身子靠在沈栎胸前,墙上的挂钟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栎思索半天怎么样才能说服院长让自己收留欧阳诺,脑中想了无数种想法与措辞,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找理由,直接说喜欢这个孩子眼里的倔强跟坚强。下定决心之后便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

沈栎睡觉一向浅眠,所以当欧阳诺刚出声的时候,沈栎已经醒了。

“栎哥哥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沈栎抱紧胸前的小孩儿,安慰性的拍了拍后背:“安心睡吧,栎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欧阳诺抓紧沈栎的衣摆,闭上眼睛,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安抚。一直到沈栎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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