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尔小镇入口。石砌的墙耸立在一棵树下,枝叶犹如翡翠雕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拜别了那个大家庭,安得烈回到故乡。他站在这里,遥望着远处长满松林树荆的山;山上黑墨般的城堡伸出它阴影的手,在天际线荡漾起伏。
走进小镇,沿着路灯和天空的电线来到了书店。透过橱窗,他看到奥黛丽正忙于工作。他敲敲玻璃,惹得奥黛丽转身看来。她又惊又喜的从座椅上站起,推开门,紧紧拥抱他。
“太好了,你们得救了!前一分钟,我还在担心你们呢。”她兴奋不已道。
安得烈微笑。“我们真的很幸运。事情终于结束,谁也不会有危险了。”
“麦伦呢?他还好吗?”
“他回哈尼克的家了。不用担心,他现在很好。”
“感谢上天!”奥黛丽笑着欢呼道,然后看向安得烈。“真高兴你回家,你不知道你哥哥是有多担心你。赶快回庄园吧,你的家人一定都等不及了!”
安得烈望着山脚下庄园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头。
“一会儿见,奥黛丽。”他对她说。
“一会儿见。”
安得烈离开书店,继续向前走着。这几年他一直远离家,在记忆里,自从参军以后就很少回家。即使有假期,他也不会回来。这并不是因为他不重视家人,他很重视家人。可他却从未享受过亲情。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他对家不再那么亲密。
爱得拉对他好,他知道。但更多时候,他看到爱得拉时,总会心中升起一抹不知名的怒火。不全是因为乌利娜,也许根本与她无关。怒火为何而来?他自问自己。
他记得小时候一次打架之后,母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当时他完全没把医生看在眼里。但他却记得与她的谈话——
“你为什么要与你的同学打架呢?”
他很安静,目光瞥着窗外。
“我听说这不是你第一次打架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惹你不高兴了吗?”
“一定要有理由吗?”
“为什么不?”
“我没有理由,我就爱打架!”
“可没有人天生爱打架,你一定有什么理由的。”
“有!我就天生爱打架。”
“我相信你,安得烈,你不会没有理由就打人家的。你的同学一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做了什么,是吗?”
“我说了,没理由就是没理由!”
女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
“别有这种眼神看着我!”安得烈吼道。
“告诉我,那是什么眼神?”女医生说道。
“可怜!怜惜!我不需要你这种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在看着一个没家的孩子一样!”
他的眼睛迸出了泪花,大声说。
女医生很安静的翻开记录本,不再望着他了。“谈谈你的家人吧。”
“没什么好谈的。……”安得烈坐在椅子上,脖子转到一边,泪滴还坠在睫毛上。
“那么,先说一下你的哥哥爱得拉好吗?”女医生温柔的说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问题不在这儿,你不要再问了!”男孩已经不耐烦了。
“如你所愿,那我们来谈谈你的母亲吧。”女医生说,“我相信她是一个好妈妈,所以我想问点别的。你爱你的妈妈吗?”
“当然爱。”
“今天你母亲带你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在回避他的爱意。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让她也爱你呢?”
安得烈寂静不语。
女医生顿了顿,又说:“我们来谈谈你的父亲吧。”
孩子的手交叉在一起,瞳孔上一抹悲伤荡漾开来。紧接着,是愤怒,是生气。女医生察觉到这一点,立刻知道了问题所在。
“我们是来谈我打架的问题,而不是问我家人的事。”安得烈回避道。
“你的家人对你都还好吗?”
“这跟今天打架的问题根本不沾边!”安得烈生气道,“他们好的不得了。爱得拉天生就有从商天赋,父亲总是夸奖他!而母亲也总会耐心的教导他,他们没有忘记我,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到处惹麻烦的孩子!”
“那是什么感觉?”女医生等他说完,轻声问道。
安得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单薄的半边身子。他望着女医生的眼睛,然后很快转过头去,盈着泪说道:“有时候,觉得很孤单。……”
“我只想吸引家人的关注,才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