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睁开眼,虽然生物钟早已固定下来,睢小天还是习惯性的开机看时间。简单浏览一下新闻,就要起身下床,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室内安静的氛围被这突兀的铃声打破,异常刺耳。很少早上有人这么早打电话,她显然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当下按下接听键,正准备压低声音说话,那边的声音已经急急的传来。
她呆坐在那里,宽松的睡衣,没来得及梳理的长发乱蓬蓬的耷拉在肩膀,无神的双目因那骤然而至的雾气,泪珠瞬而凝结滴落……滴落……,嗓子干涩难以发出一个音节,昏暗的房间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
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当天下午她就赶回家里。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她突然有点呼吸困难,不停地大口吸气汲取氧气。走进院子,家里有好多人,从什么时候家里再没有这么热闹了,她有些不适应,每走一步情绪愈发激动,“妈”,妈妈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看到正间床上被完全覆盖的单薄的身影,再也抑制不住,猛的扑上去哇哇大哭起来。邻居在旁看着,无一不感到心酸。
“爸~爸~”她试图伸手掀开那曾薄被,却使不上力气,一句一句的呼喊,两年多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她竟有些模糊,她有多想听爸爸再喊一句“天儿啊”,一定会醒来的,她总是这么想着,每次放假回来都要一遍一遍把趣事讲给爸爸听。“爸……”,她除了一句一句叫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她想问为什么不等她回来?为什么不多留给她一些时间?为什么要撇下她们娘儿俩……她害怕,没有爸爸的日子她和妈妈要怎么办,心慌得厉害。她哭的声嘶力竭,不知道要怎么停下来,心在揪着疼,无论她多么想睁大眼睛,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
按着当地风俗,第二天就要送去火化。家里没有长子,一切丧礼事务都是在邻居的帮助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睢家大门贴着白纸黑字的对联,一字一句的祭奠着亡灵。一声又一声的礼炮响起来,震得耳膜疼,那巨大的气势地都似在震动,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睢小天眼圈红肿,双目无神,深深地凹了下去,在旁人的搀扶下才勉强能够走路。
魏曌赶过来时看到这样的她。她永远那么有活力,乐观,自立自强。一切不过是伪装,这么憔悴的模样,每看一眼心都如针扎般痛到窒息。电话一直关机,若不是留了她班主任的电话,他难以想到她这般悲痛欲绝。他多想一步冲上去,抱着他,给她力量。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就这样紧紧跟着,宽大的孝服使那背影看上去愈发瘦弱,恨自己却不能给她依靠。
睢小天几天难以入眠,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爸爸调皮的笑,明明一大叔,却总喜欢装嫩卖萌。以前她总是笑他装小孩耍宝,上了大学学会用“装嫩卖萌”这个词,她多想笑话他装嫩,迫切的想告诉他这个新词,却再也没有机会。以后就剩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翻身搂住妈妈的手臂,紧紧依偎。
她突然想起魏曌,一回首原来他早已站在她身后,一直陪着她。她早已没了眼泪,心中再多痛楚一个拥抱足矣,只是紧紧的拥着他,几天慌乱无措的心在这一刻才稍稍安下来。
“魏明空,谢谢你!”
魏曌听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怎么都抓不住,他抱紧她,将头习惯性的埋在她脖颈,轻声说:“傻瓜,以后我会一直在。”
经历过永远比旁观更能体会那种切肤之痛,他勉强可以承受的住,可她怎么挺过来。此时他无比庆幸早早的遇见她,可以给她依靠。
假期仅仅十天,一切事务收拾妥当,等爸爸过了头七,两天之后必须得返校。妈妈精神状态仍旧没有好转,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发愣,时间在她身上静止般,有时竟能坐半天一动不动。她找来爸爸生前交好的朋友,虽为难但也不得不开口:“叔叔!”
“孩子,有什么话你直说,我能帮得上忙会尽量帮你!”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青色的胡渣略显憔悴。
“我不放心我妈妈,我不能放下她一个人走。”
“邻里邻居的,我们都会帮忙照应着,你就安心的上学去吧!”
睢小天面露为难之色,沉默几秒后说:“不,我想带我妈一起去W市,我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稍作思考后又说:“爸爸生病时您帮了我们这么多,要是没有叔叔我和妈妈真不知道怎么办!”
他连忙拜了拜手说:“孩子,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我跟你爸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了解,如果换做我,他肯定做的比我好,只是他才四十多就……”说着眼眶就红起来,哽咽着,稍缓才道:“可怜了你们母女俩。”
“叔叔,那十几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但我在我工作之后一定慢慢还,家里的那几间房子还有几亩地全抵押给您。”
“孩子,我好吃好喝的,不急那点钱。”
她苦涩的一笑缓缓道:“再好的房子没人住也就荒废了,您想办法卖出去,它还能多遮几年风雨。”
她让魏曌订好了后天的机票,东西收拾的仓促,因为飞机带不了东西,就拿些平时穿的衣服及个别必须要带的事物,许多东西能送的都送给了邻居。家里没什么近亲,简简单单跟相处多年的邻居告了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看着爸爸亲手刷的房子,亲手砌的墙,亲手垒的花坛,亲手种的树,亲手种的花……到处都是爸爸的痕迹,今日之后将是物非人非。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家,她有万般不舍却只能无可奈何。有些东西当真的失去时才能知道其何足珍贵,只是人们往往不知道珍惜拥有的曾经。
魏曌早早的开车过来接她们,第一次见睢妈,向她郑重的介绍了自己,只说是小天的朋友,便进屋将东西装上车。原本睢小天还有点害怕魏曌怎么介绍自己,听他那么一说,妈妈也没多问,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只是他们都忽略了杨华娟在看到魏曌第一眼时的震惊,嘴角抽动一下,终究没有张开口,只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