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新生的军训生活开始了。
作为S省唯一的一所“211”大学，理工大在教官配置上显然还是比其他学校要好一点的。军训开始前一天，十几个穿着整齐，步伐一致的军人走进了工大的校园。这些人身上透漏着一股子硬气，远远看，就知道是部队里出类拔萃的人物。
据说这一次，合作部队刚刚举办了一次演习，在演习中表现突出，但不足以去参加第二阶段比武的很多士官都被调来参加军训，可能也是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修整的时机。
第二天军训正式开始。
今年的大一新生有近二百个班级，二百多号教官整齐地排队站在大操场上。学生们也早早站好队伍，站在教官的后面。紧跟着，胖子校长金大光开始了自己对今年新生的第一次讲话。
“同学们，欢迎你们到来。”金大光的声音充满了底气。
在几个校领导的带动下，掌声雷动。
“同学们，当你们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证明你们真的长大了。不管你们以前有多懂事，或者有多不懂事，从今天开始，这里，将是你们人生的另一次飞跃。”
“大学，是人生最美好的时间，大学，也是人生最重要的时期，同时大学，还是人生最犹豫的时期。因为现在的大学不一样了，很多大学变了，变得不像大学了，他们忘记了自己当初立学的根本，忘记了教书育人，授业解惑的遵旨。于是他们偏离了，顺便，也把学生带偏离了。”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时代是发展的，好的东西却是沉淀的。不是每一次淘金都能掏出亮点，因为往往掏出的更多的是沙子。但是，是金子就会发光，只要你努力，只要你不随流，不妥协，你就有可能成为沉淀在岁月底部的金子，而不是随着大浪淘沙被潮流覆盖的沙石。”
“我羡慕你们啊，因为你们年轻。几十年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坐在这样一个场合里，有一个老人也像我一样站在这个讲台上，讲着和我不一样的话，但道理却是差不了多少。我希望你们的大学不会是白白浪费时间来换取一张文凭那么简单的，不会是吃饭睡觉打游戏谈恋爱那么随流，也不会是不分白天没有黑夜只顾着钻进书堆里发酵的，我要你们明白，大学，是你们踏上人生历程的第一步，是社会和保护塔之间最后的一层隔膜，一旦踏出了大学，你们就成了社会中的一份子，你们会担心生活，操心工作，会把握爱情，也有些，会失去理想，一蹶不振。”
“我的学生是什么样的呢？我的学生不会是这样的。我的学生应该在大学四年里学到一技之长，而不是一毕业就抛开了自己的专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我的学生应该在大学四年里劈波斩浪，而不是默默无闻地睡过混过四年时间混吃等喝，我要求你们学习，更要求你们成人。你们学不好，你们只是在理论上没有进步，如果你们成不了人，那你们四年的大学才是真正白念了，你爸妈的钱是真正白费了，你为了考上这所大学花费的青春也全白费了。什么是大学，什么是成人，到底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
讲台下一片沉默。
“我记得香港中文大学校长金耀基说过，他说‘学生在大学里，实际上是学习四种东西：一是学怎样读书，二是学怎样做事，三是学怎样与人相处，最后是学怎样做人’。在我看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对我们而言，大学，其实就是学会生活，学会生活，就是学会做人，所以关键点就是知道如何生活。我相信你们会带给我一个不一样的惊喜，也希望你们能带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惊喜，我们将共同进退，勇往直前，劈波斩浪，再搏潮头。欢迎大家加入。”金大光使劲喊出了这句话，全场学生起立鼓掌。金大光神情有些激动，按捺了几下，示意学生们安静。然后介绍部队的领队出来讲话。
部队的领队没有金大光那么多话，只是显然他也被金大光的演讲震撼了，神情有些激动地说了几句，就缓缓退到了一侧。
胖子金大光抓住话筒，用沉沉的声音宣布：“本年度大一新生军训正式开始。”
在部队领队的示意下，站在前排的军人规则整齐地转身，每一个军人刚好面朝着一个班级，这也就是分开了各班级的教官。
江兵和侯崆几人站在后面，听了金大光的讲话，江兵心里有一些动容。而侯崆则是很富内涵地想着一些其他事情，眼神像雷达一样，不停在周围扫射着。
刘芒被分到了文院三班的前面，此刻他面露寒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兵”。
作为军区里军事素质极端突出的典范，刘芒本来是极有希望进入下一轮比武的。而对于军人来说，能够在比武中获得好的名次，取得不错的荣耀，这也算是军人的荣光。
很不幸的是，在参加演习中，刘芒带领的一个小队被同军区另一个小队给缴械了。这不仅让刘芒失去了继续参加比武的可能性，也直接打击了他对自己战友的信心。
他斜眼看了一眼隔壁班级的教官，那是一个体型发胖的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全身显得很臃肿。
就是这个叫吴金定的战友在演习中放错了信号弹，暴露了自己的坐标，让自己被对方十几个人重重包围。
刘芒心里其实很不舒服。
他不明白为什么像他这样军事素养的人不能去北京军区参加第二阶段的比武，要知道，他可是在部队多次比武中拿到过极佳成绩的人，得到过部队首长的夸奖，被誉为驻省部队里的一把尖刀。
但是他被落选了，虽然是战友放错了信号，但被缴枪的人是他，在部队领导的殷切注视下，十几个人，十几把枪对着的人也是他，不是吴金定。
就在他心里愤懑的时候，部队领导下达指令，要求这次参加演习落选的同志全部到大学里参加学生军训。虽然刘芒明白这是部队有意让他们松弛一下，但是他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不能发泄。
学生，学生也是兵么？
刘芒转头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兵，一个个弱不禁风，一个个东倒西歪，甚至还有几个嘻嘻哈哈谈笑风生。刘芒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对他来说，这些养在花盆里的花是永远长不大的，就算是施了最好的肥料，一旦哪天见了太阳，就会被晒地受不了的。他从来不相信，强壮的树苗也会有被包裹的时候。对于他而言，强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这才是他的信条。
刘芒目色一冷，脸上不带半点笑意，声音尖锐而深刻道：“立正。”
所有的学生被他这一声喊叫瞬间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一般的教官，手心里不断渗出冷汗。
不远处，隔壁班的教官吴金定满脸愧疚地扫了一眼文院三班的学生，然后向刘芒投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刘芒视而不见。从战场下来的几天里，吴金定这个人，已经从刘芒的队列里被删除了。
“稍息！”刘芒又是一声大喊。所以文院三班的学生齐齐伸出了左脚。
“立正。”学生们慌忙收回了左脚。
“稍息。”学生们又缓缓伸出了左脚，几个学生望着眼前的教官，心里一阵阵狐疑。
“立正。”
“稍息。”
“立正。”
“稍息。”
……
不知道连续喊过了多少次，刘芒缓缓行走在行列里。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不厌其烦地做这个动作么？”
学生们面红耳赤，不敢吭声。江兵和侯崆文山小强站在后面，面面相觑。
“不是因为这个动作重要，而是因为他极其简单。”
“可惜的是，极其简单的动作你们都做不好，你们说，你们比猪强多少？”
学生们脸色羞红，几个男生的双手缓缓握紧。
“知道为什么叫我来带你们么？”
“不是因为你们体质有多好，而是因为我很严厉，更是因为你们很弱小。”
学生们不住的咬牙，对于这样一个见面就训人的教官，心里多出一丝恐惧。
这是一种本能上的畏惧，因为刘芒的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刚硬。
只是他这句话并不是对所有的学生都有用的，起码，侯崆几个就对他很不屑。
侯崆面带怒色地瞪着他，可惜刘芒背对着他，无视了他杀人的眼神。
“知道猪跟人有什么区别么？”
学生们不语，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他们心里也在怀疑，难道这教官在部队里，也是这样教导他的兵的么？
“你们有文化人常说，人等于吃饭睡觉加工作，猪呢，等于吃饭睡觉，那么你们呢？你们工作了么？你们为社会创造价值了么？瞧瞧你们的体质，你们能扛起五十斤的负重么？”
学生们怒目而视。
刘芒回转头，刚好看到了侯崆的眼神，他快走几步走到侯崆的面前，狠狠道：“你看什么，我说错你们了么？你们会什么，会花钱？会享受？会早恋？狗屁。”
侯崆依然怒目而视，江兵却是一动不动。
远处，吴金定听着刘芒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芒又向前一步，紧紧盯着侯崆道：“你叫什么名字？”
侯崆大声道：“我叫侯崆。”
刘芒微微一笑，那是一种不屑戏谑的笑。
“这么说，是我叫错了，你不是猪，你是一只猴子。”
侯崆双拳紧攥，大声道：“请问教官，你叫什么名字？”
刘芒以为侯崆终于服软了，当下提高声音道：“你们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教官，我的名字，叫刘芒。”
只是他话音刚落，侯崆果断爆发出一阵不可一世的狂笑。
“原来你不是猴子，你是一个流氓！”
刘芒目色血红，扭头直直盯着侯崆，抬腿就是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