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舒服吗？”熟悉且冷漠的声音传入耳中。
吕凡晃了晃脑袋，看见沈雪琪站在自己的课桌旁边，其余考生已经走完，偌大的考场只剩下他和张旭以及沈雪琪三人。
”睡得跟头猪一样，就没一点危机感。“沈雪琪撇撇嘴。
”呃…果然睡着了啊。其他人都走了吗？”吕凡茫然四顾。
他回想起刚才的梦境，那些群魔乱舞的学生以及最后看到的血原果然都是他的臆想。就是嘛，那些考生虽然情绪容易激动，但也不可能发疯嘛，而且最后那拉风的场景在现实怎么可能发生…
“只剩下你和张旭了。”沈雪琪耸耸肩，“好了，交卷吧。”
“交…交卷！”
吕凡顿时回到现实，胆战心惊地张大嘴。他刚才睡着了，所以怎么可能会把试卷填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视线下移看向那张A4纸。
忽然，他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变大了。原来洁白如雪的纸上竟然多了一幅画，而这幅画就是他梦中的那根擎天冰柱！他可不记得自己将它画了上去，而且这真能算答案吗？
“能不能稍等下…”吕凡手忙脚乱地拿起笔，”我觉得还可以再写些文字描述。“
”入学考试不可能延长，一秒也不行。“沈雪琪冷着脸抽出按在吕凡手下的A4纸，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张旭旁边。
”讲点人情嘛…我们是师姐弟诶。“吕凡试图说服沈雪琪通融通融。
但他马上愣住了，因为他看到沈雪琪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将视线移到到了张旭身上。
他依旧沉睡着，像条睡着了的美人鱼，整张脸趴在桌面上。可如果只是沉睡，沈雪琪自然也不会露出担忧的神色。真正令她在意的是，张旭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在颤抖，喉咙中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
“张旭！你…怎么了！”吕凡慌了，连忙跃过课桌跳到张旭身边将脸靠近他的耳边。
张旭并没有听到吕凡的声音，他依旧颤抖着，而且逐趋剧烈，双手也不知不觉地握成爪，按在课桌上。
“吼！”犹如野兽般的咆哮，张旭猛然起身，课桌和椅子瞬间化成粉末。
沈雪琪惊了一下，连退数步。而吕凡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张旭，张旭也将脸面向了他。
一双赤瞳，诡异血腥的赤瞳。虽然只有仅仅一瞬，但吕凡确实看到张旭原来的黑色瞳孔变得血腥妖艳，宛如恐怖的鬼神。
“这双眼睛…”吕凡被张旭刚才的瞳色变化震撼住了，但马上又被接下来的一幕慌了手脚，张旭在震碎桌椅后不到一秒，眼白翻上又无力地晕死过去，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吕凡身上。
“张旭…喂，你到底怎么了，不会被恶鬼附体了吧。”吕凡紧张地呼喊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子，然后又无助地看向沈雪琪询问，”师姐，他…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现在最好送他去医护室。”沈雪琪恢复冷静后摇摇头，她并没有看到张旭刚才忽然变得血红的双眼。
约瑟和霍尔德克斯本来在考场外等候，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后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看到昏睡在吕凡怀中的张旭，霍尔德克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摸了摸光秃的额头，疑惑自语。
“自开校以后第一次遇到因为共鸣失去意识超过两个小时的能力者，真是稀奇，有必要做下研究。”
“喂！”吕凡大吼，“别说风凉话了，带我去医护室，张旭现在需要的是医生，不是狗屁研究。“
吕凡怒了，彻底对这个脑子里装满学术研究的家伙无语了。
”冷静点，新生。“霍尔德克斯瞥了他一眼，冷静的就像久经沙场的军官，”这种情况以前确实没有发生过，即便是医护人员也未必知道原因。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找出他昏睡的原因，而不是普通的治疗。“他又打了个响指，”雪琪，你带他们去博士那里，我想博士应该能找出原因。“
”博士？他是谁？不会是师兄口中热衷于解剖的疯子吧。“吕凡哆嗦了一下。
沈雪琪没有回答他，只是命令他背起张旭跟她走。虽然满腹疑问，但此时他们最具权威，所以除了听他们的话以外别无他法，毕竟事关张旭的事情，吕凡也只好妥协地跟在沈雪琪身后去见那个博士。
…
”师姐…为什么我感觉周围的视线充满了饥渴…“在地下研究所，吕凡抱着张旭的手有些哆嗦。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地面大概有一百多米，但周围的空气倒并没有令人感到不适，诡异的只是气氛。那些往来穿梭穿着白色服饰的研究员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仿佛恢复了生气，正一脸渴求地看着吕凡。
”看到没，跟亚雷斯卡一样的‘SSS’级，真想知道他体内的构造，好想解剖…“有人窃窃私语。
声音虽然不大，可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上却非常突兀，清晰无比，一字不差地传入吕凡耳中，吓得他手心都开始冒汗，只好抓紧脚步紧随沈雪琪身后，并警惕地转动眼珠防备周围那些疯子突然袭击。
”镇定，只要你还没牺牲，这些家伙就不会真的对你下手。“沈雪琪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万一你以后在执行任务时翘辫子了，那就另当别论。“
”别说得那么晦气啊，好歹说点安慰我的话啊。”吕凡哭丧着脸，“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博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你见到后就知道了。”沈雪琪丢下这句话，在一扇紧闭的银色金属门前停下脚步。
她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在右边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后，她身前跳出一幅虚拟景象，以及传来机械的女音。
”现在进行身份确认，请将您的瞳孔对准扫描器。“
”身份确认，‘S’级学生，沈雪琪，欢迎您的到来，父亲已在里面等候。“
随着话音一落，大门机械地向上开启。
“科学真伟大…”吕凡赞叹，跟着沈雪琪走进屋子。
里面的陈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类似手术台一样的铁床，各种精密的仪器座落在房间四周，红灯闪烁仿佛霓彩。东边墙壁上摆放着上百架微型电脑，各种数字在黑色的屏幕上跳跃。
此时，西边角落里一个女孩身穿女仆装，拿着茶壶，正以标准的姿势为一个男人冲泡咖啡。
浓郁的醇香四处飘荡，男人优雅地托起茶杯，陶醉地闻了闻香味。
“父亲…他们来了。“女孩俯身轻声说，她的声音如同机械，没有一丝感情。
她的声音吕凡听到过好几次，刚才在外面的机械音也是她发出的。
”她不是人类。”沈雪琪似乎知道吕凡的疑惑，低声说，“她是我们学院引以为豪的人工智能，领先时代足足有将近百年的超级电脑，只要有博士的命令，她可以在数秒之内入侵任何一个国家的安全系统，你可以称她为可儿。”
”这也太…厉害了吧，根本就是外挂啊。”吕凡摇头苦笑，这所学院里有太多令他吃惊的事情，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男人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缓缓走到吕凡面前，透过镜片一双死鱼眼仔细地打量着吕凡，然后若有所思地用手托住下巴，疑惑自语：”身体素质不如一个健康的普通人，双眼没有光彩，仿佛是条死鱼，真奇怪，为什么亚雷斯卡要把你评为‘SSS’级，根本就是个废物啊。“
我是废物真是对不起啊…吕凡一脸黑线，没想到这个男人看去斯斯文文，说话那么直接。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不看气氛的单身狗，而且还是恶趣味的单身狗，不但让机器人称他为父亲，而且还让她穿女仆装！
“博士，他是不是废物无关紧要，我们这遇到了麻烦。”沈雪琪说。
博士摆摆手打断她，”你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先将那个学生放到床上去，我先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他又指了指房间中央的那张手术床，它的周围除了一些灰色管子以外就是手术类的刀具…
吕凡嘴角抽搐，拼命地对沈雪琪摇头，这怎么看都是打算解剖张旭吧，他朋友可不多，万一被这个恶趣味的博士玩脱了，哭都来不及。
”快点！别浪费时间！“沈雪琪不悦地拍了下吕凡后脑，”没人会把张旭怎么样，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吕凡无奈，最后妥协认命地将张旭放到手术床上。
”先说好，不许用手术刀…“
博士没有理他，一把将他推到旁边，淡淡地对可儿说：”扫描下他的身体，我需要数据。“
”是，父亲。“可儿恭敬地回答，无机的双眼中射出两道红外线，上下扫描了张旭全身。
”除了心率过快，其他一切正常，初步推断应该还在梦境中。“她收回目光，机械地回答。
”也就是说身体没什么问题咯。“博士沉思。
沉默了一会，他又开朗地拍了拍手，”我想他只是因为共鸣产生了剧烈反应，导致他现在还在梦境中。反正身体没事，死不了。“
好随便！吕凡惊愕地瞪大双眼，作为一个科学家严谨的态度是必须的职业操守吧，可眼前这个被尊称为博士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跟普通市民一般无二啊。
”他真的靠得住吗？“吕凡靠近沈雪琪耳边，担忧地问。
”学院中地位仅次于亚雷斯卡的人物，你说呢。“沈雪琪白了吕凡一眼，”别看他这幅模样，KOA中领先世界几十年的武器全是博士一个人研发的，如果那些武器正式公布，整个世界恐怕会陷入暴动。“
”嘿…嘿。“吕凡牵扯嘴角傻笑。
太惊悚了，他深刻地体会到在这所疯子聚集的学院一切皆有可能，如果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里的一切，那么最后疯的肯定是他。
”这个能力者的事情就先这样吧，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苏醒。“博士狡黠地看向吕凡，“倒是你，我觉得可以用来试验一下我新开发的科技。”
看到他那一脸坏坏的笑容，吕凡想也没想掉头就走。然而可儿并没有令他称心如意，在他刚转身的一刹那，可儿已经形如鬼魅地出现在他身后并锁住了他的四肢关节，令他动弹不得。
“你想干嘛！“吕凡惊恐地问，他很想跑，但可儿的力气非常大，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虽然娇小，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机器人，那力道即便是十个壮汉也比不了。
”放心，只是想提升下你的战力而已，现在的你还不如我们这里的C级能力者，作为‘SSS’级太不应该了。“博士耸耸肩，”可儿，带他去格斗场。“
”是，父亲。“
可儿对博士的话言听计从，将吕凡拖出门外。
”师姐救我…不要啊…“吕凡的哀嚎从远处传来，在空旷的研究所像幽灵一样四处回荡。
”久违的实验体，得好好利用一下。“博士舒展了下筋骨，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留在这里吧，万一这个能力者发生异变，只有你的能力才能无损地控制住他。”
“什么意思？”沈雪琪皱了皱漂亮的眉头，“你不是说他只是睡着了吗？为什么还会异变，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们什么。”
“不，我没隐瞒你们任何事情。”博士摊摊手，露出严肃的表情，“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入学考试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令学生们的能力得到催化，让他们更加明确心中的现实，但这种催化必然存在风险，只不过因为长期以来的成功让我们忽视掉了风险。”
“共鸣还有风险！我第一次听说。”沈雪琪惊讶失声。
“任何事情都存在风险，只是有时候发生的几率太小，以至于被我们无视掉了。”博士幽幽叹气，“共鸣其实对能力者很残忍，他们必须正视自己的理想，正视自己的现实。可那只是梦境，现实如此残酷，但梦境却如此美好，你不觉得这会令能力者发狂绝望吗？”
沈雪琪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如果一开始就抱着远大的理想，那么最后从悬崖上跌下来的时候必定粉身碎骨。
“以前我提议进行共鸣催化的时候，亚雷斯卡他是反对的。没有人比他更深爱着能力者，他害怕过度的催化会使能力者陷入疯狂，所以一直反对着我的做法，但因为近几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所以他也就放弃说服我了。”博士继续说，“可是我知道，虽然没有发生，但风险其实依旧存在。而且你应该最清楚，经历过共鸣后，属于你的一部分应该已经消失了吧，这就是真正得到能力时的代价。”
沈雪琪沉默，不可否认她在得到能力的时候失去了名为味觉的东西。不止是她，像她哥哥也失去了方向感，约瑟失去了表情，其他能力者也是如此，失去的要么是自己身体上的东西，要么就是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交换得来的，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这是常理。
”可代价跟张旭昏迷应该没关系吧。”良久，沈雪琪又问。
“这个可不好说。”博士摇摇头，“他的情况比较麻烦，你也看到了他仅凭双手就将桌椅震成了粉末。以我所知，张旭，来自中国，能力是‘空间移动’，体能较之常人一般无二，可就是这种常人的力道却发挥出连我们都没有的力量。所以我猜想他的代价可能是失去自我，进入狂化状态。”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看好他的。万一他再出现刚才那种情况，就用我的‘心灵掌握’能力控制住他的思维。”沈雪琪点点头。
”学生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你的哥哥，毕竟你们都是他的孩子。“博士拍拍她肩膀，然后转身哼着小调走出研究室。
”他…“
沈雪琪看向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张旭，幽幽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