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发现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两名青衣小厮中的一人。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吴峥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现。
来到一家成衣铺前，抬脚就走了进去。
花一两银子买了一身新衣服，用换下来的小褂把原来的裤子，以及剩下的五两银子包裹住，借着小褂上的袖子，紧紧缠在一起，提在手里离开成衣铺，走进隔壁的一间包子铺中。
要了两笼包子，一大碗稀饭，以及一小碟咸菜，吴峥慢慢吃了起来。
想想自己多久没有吃到面食了？
自从三年前那个春末的傍晚，被柳府的人打昏关进水牢中，转眼已经过去三十六个多月。
想到这里，不由再次想起自己被抓后，孤苦无依悲伤而逝的奶奶，吴峥抬头，用满含热泪的眼睛瞪了一眼，站在街对面紧盯着自己的那名柳府的青衣小厮。
慢慢吃完两笼包子，解开小褂，取出银子算了账，吴峥走出来后，抬头看了看还不到中天的日头，若有所思地由北城门出了城，见那名青衣小厮没有再跟着自己，这才掉头东行，打算再回一趟老龙湾，去租房里给奶奶磕个头。
路过亓家集的时候，吴峥在大门依然紧锁的亓府对面店铺中卖了香烛纸钱，以及祭奠时用的果子，蜜饯，还特意买了半斤奶奶生前最喜欢吃的桃酥。
临走时，吴峥随意问了掌柜一句：
“大叔，亓家的人都去哪里了？”
“小哥不是本地人？可是听你口音应该不远吧？”
“大叔，我就是老龙湾人，只是最近几年一直随家叔在外行商，这不刚刚回来吗。”
吴峥只能随口瞎编。
“哦，这样啊。小哥有所不知，三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龙王庙庙会上，柳府的公子看上了亓家那对漂亮的孪生姊妹，就在双方争执的时候，不知被谁扔石头打伤了柳府公子，及其手下四人。结果到傍晚的时候，柳府就带着县里的衙役下来，不仅把亓府那对孪生姊妹带走了，还把自称是打伤了柳府公子的一位叫吴峥的少年给带走了。”
这些吴峥都知道，也早就料到，事后自己贸然出头承认的一幕，定然会被人四处传播，所以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定然不在少数。
“大叔，后来呢？”
“后来，再也没有听见关于吴峥，以及亓家那两位孪生姊妹的消息。只是过了不等五天，亓府就解散了下人，亓有礼带着老婆进京投靠做翰林编修的儿子去了。从此，亓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在前往老龙湾祖坟的路上，吴峥一直在想，看来自己一时冲动站了出来，还是救下了亓府的主人亓有礼。只是那对孪生姊妹即便是被带进了柳府，不论生死，总该有消息传来才对，为什么一去就再也毫无消息了呢。
想不明白，吴峥也就不再去想了。
毕竟在这件事上，对于没什么瓜葛的亓府来说，自己不仅不亏心，还让奶奶因过度悲痛而逝。到现在吴峥都无法确定，自己当初那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由向阳城一路走来，二十多里，近三十里地，本来离开向阳城的时候，就快要接近午时了，所以等吴峥来到老龙湾自家的祖坟时，天也差不多要黑下来了。
初夏的时候，因为最近一直没有下雨，所以地里的活计并不多，所以天擦黑的时候，村外已经少见忙碌的庄稼人。
坐在寂静的坟地里，坐在长满了青草，奶奶的坟前，吴峥难免暗自垂泪。良久才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站起来，把奶奶坟上的野草拔干净，又用双手捧起田里的土，盖在奶奶的坟头上。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深邃的天空中缀满了星星，吴峥这才点燃香烛，摆放好买来的祭品，祭奠起相依为命多年的奶奶。
不知不觉又是午夜，吴峥烧完了纸钱，再次跪倒磕头后，才转身离开，再次朝着向阳城方向而去。
寅时初，吴峥已经站在了向阳城南门外，偏东一点，柳府所在的城墙下面。
看准了城墙上略微有些凸起的青砖，吴峥蹂身而上，毫不费力就站到了城墙上，继而纵身一跃便落到了明显感觉有些变高的柳府院墙上。
直到此时吴峥才发现，眼前的柳府好像重新修建过，因为原本这处位置应该是柴房和厨房才对，而如今刺鼻的臭味却提醒吴峥，这里已经是茅房了。
再一次纵身跃下，吴峥毫无顾忌地落到了柳府的后院中。
简单环视一圈，接着微弱的天光，竟然没有找到柴房，吴峥不由有些好笑。显然柳府事后考虑到大火是由柴房处燃起的，所以便把柴房给挪出了后院。
没有柴房如何放火？关键是现在空中的风太小了。
沿着后院通往小花园的抄手游廊一路走来，竟然发现柳府把柴房搬到了小花园的西南角处。
不管在哪里，既然来了，即便是引不起满园大火，也要惊他们一下。
打定主意的吴峥，再次取出火镰子，先是点燃了柴房里的干柴，随即双手各钻了一把点燃的柴火，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后院的屋面上扔去。
很快就被柳府的人发现了，随着一声声“走水了，走水了”的吆喝声响起，吴峥也趁机跃上院墙，并借势翻上城墙，故技重施，纵身跃到下面的护城河土堎上，快步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只是这一次吴峥没有走远，走到一处足可以藏身的树林中便停了下来，他想看看这次的火势究竟如何。
本就习惯了仗势欺人的柳府，时隔一年半再次失火，不得不前来帮着救火的相邻都是尽量放缓了脚步，紧靠柳府的下人，毕竟着火点不是一处，而是吴峥拿着点燃的柴房干柴，四处乱扔造成的多出火点。
以至于，等大火被扑灭时，后院的正房早已再次被烧毁了。
比上次略好一点的是，不仅是后花园完好无损，就是前院的房屋也毫发未损。
事后吴峥才知道，夜里微弱的风势下，之所以还把柳府后院烧尽的关键原因是，柳府的主人柳儒并没有在向阳城，而是早在上一场大火之后，便搬去了京城。
于是，吴峥心里也随即有了新的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