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晚风送来习习凉意。万物在饱受了一天烈日酷暑后,终于能喘口气,恢复了一丝生机。
韩林钻出自己窝棚,深深吸了口气,感受下这难得的凉爽。
这一天又算熬过去了!想想现代的人们,夏天全指着空调过日子,白天蹲在家里不出门,晚上混夜生活。生活稍不如意就怨天尤人,抱怨社会,抱怨父母。再看看古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整日辛勤劳作,就为在这土坷垃中刨口食。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收拾了乱七八糟的感慨,瞧了眼日头,心下琢磨着:“算着时间刘叔家也差不多该到饭点了,也不知道婉如有没有把话捎到。如果自己去会不会显得有点唐突呢?
韩林骚骚想道:“好歹也是第一次****,怎么说也算是客人了,家里起码要来迎接下吧?再说我也不认识路啊。老刘应该有这点见识吧。嘿嘿。”
心里正胡乱猜测,忽听得远处有道略显稚嫩地声音喊到:“韩大哥……韩大哥……”
韩林窃喜,心说,“来了!”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男童呼哧呼哧打远处奔跑而来,典型的娃娃头,圆脸庞,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很是喜人。
男孩一溜烟跑到跟前,抹了把汗喘气说道:“韩大哥,俺……俺爹说让你去俺家吃饭,怕你不认得路,让俺来带你回家!”
“得!看来刘叔还挺上路子,不过让水生来接我的主意怕多半是婉如出的。这妮子,还真是细心!
哈哈笑了两声,韩林摸了摸水生脑门上仅有的一片头发,“这东西给你,拿好了!”
这是用荆条编制的笼子,挎篮大小,里面装着两只毛茸茸的动物。
“兔子!”水生惊喜地喊道。急忙接过,目不转睛地盯看,眼中闪过浓浓的喜爱。这正是两只野兔,样子才不过几个月大,不俱生人,在笼子里来回跳动。
“韩大哥,这是你捉的?你可真了不起!”水生抬头问道,话语中充满无比的崇拜。在他这般年纪,玩性正甚,这么呆萌的动物对他来说杀伤力简直无与伦比。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韩林毫不脸红地吹嘘。“本来还有只大的,不过被它跑了,这两只小的回家好好养着,等过几个月就可以拿来吃肉了。”
水生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杀来吃肉太可惜了,要是拿到集上换盐巴能吃好久呢!我们家里的鸡蛋从来都不吃的,都是换了盐巴。”
“这……”韩林汗颜,还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年纪,但因家庭变故,使得半大的孩子早早就学会了为家着想。颇有感慨地看了眼水生,说道:“走吧,等以后韩大哥天天让你吃肉!”
水生重重嗯了声,提着兔子蹦蹦跳跳在前面引路,韩林紧跟其后,紧跟他的脚步。
下了土坡,拐过一道山梁,又走几里脚程,不大的村落出现在眼前。稀稀落落总共不过十几户人家,江南水地因地而居,往往村子都不大,相隔也并不太远,这村名曰梅村,因村南一片梅林得名,距离金陵大城也不过三四十里路程。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村内多是茅草屋,也有些许砖瓦房,此时天色已晚,已有人家亮起了油灯,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唯有微风轻轻抚过脸庞,让人心情不由得沉情静心,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刘叔的家居住梅村当中,蓝瓦红墙,看得出以前也是富足之家,只不过略显破败的屋顶,缺砖断瓦的围墙让人明白房子已到有修缮的时候了。
见到刘叔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口的青石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袋。灰色的烟雾缓缓从嘴里喷出,弯弯袅袅。脚下堆积了一地的烟灰。
“爹,你看,韩大哥给我捉的兔子!有两只呢!”水生见到父亲,急忙跑了上去,邀功似得晃晃手中的笼子,期盼得到父亲的夸赞。
“嗯,好,好!”刘叔笑眼看着儿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韩后生来了,快进屋吧,晚饭做好了,就等你了。”
对于刘叔,韩林打心眼里还是很尊重的,毕竟是他收留了自己,给了一条活路。随即抱手说道:“刘叔几日未见,身体越发硬朗了,今日不请自来,多多叨扰了。”
“哪里,哪里!”刘叔呵呵了两声,引韩林进了院内。家里屋舍倒也不少,正房三间,另有东西陪房,一应俱全。不难看出当年刘家风光之时。院内停放了一辆独轮车,车上还搁着几个西瓜,看来今天的生意并不如意,几十个瓜足足三天还没卖完。
进了堂屋,婉如正准备晚饭,依旧是野菜饼,白米粥也是清可见底,寥寥数粒。正中摆了一盘炒冬瓜,也未见几分油星。见到韩林进来,脸上泛出惊喜之情,“韩大哥来了,饿了吧?快些坐下吃饭吧!”
韩林贼声笑笑,刚想调戏两句,话到嘴边却暮然止住。“妈的,这可是在老刘家里啊,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调戏人家闺女,万一老刘动怒……”眼光扫到门后的扁担上,心虚地抹了把汗,“好险,好险!辛亏自己反应够快,要不然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看来这习惯性的动作以后可要小心才是……”
刘叔随后跨步进来,烟袋别到腰上,略带歉意的说道:“事先也不知道后生要来,没来得及割肉打酒,家常便饭将就着吃些吧。”
韩林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家里已经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哪里有钱买酒买肉?不过面子上还是要照顾到的。何况在人家里蹭吃蹭喝这么久,没赶他走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求许多?
“哪里,哪里!”韩林笑道:“大鱼大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这纯天然的绿色食品才是正经东西,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刘叔干笑了两声,却也没听明白这纯天然绿色食品是到底个什么东西。
四个人围桌坐好,婉如给每人盛了碗稀粥,又拿了饼子开始闷声吃饭。韩林低眼瞧了下几个人,刘叔紧绷着脸心事重重,大口嚼着菜饼,每咬一口,手里拿着的都要往碗里磕上一磕,每粒饭屑都不浪费。是个勤俭之人。
认识这么久,却还是第一次看婉如吃饭,垂目低头,红唇轻启,小口小口轻轻撮着。不经意间,露出晶莹的贝齿。油光映射,肌肤细腻纯洁,脸上泛起淡淡的光泽。时而抬头望去,见有人坏笑偷看自己,却是俏脸布满红晕,直把头垂的更低。只有年幼的水生飞快地吃着饭,眼睛不时向角落的兔子看去。
两个野菜饼,韩林勉强吃了个半饱。婉如起身收拾碗筷,经过他身边时,羞红的脸颊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飞快去了。韩林自然明白这是让他别忘了此行的目的,让他帮刘叔出主意解决西瓜囤积的难题。可关键是客随主便,刘叔估计也从婉如嘴里知道自己来的目的,主人没有开口,作为客人的他如何能喧宾夺主?
刘叔坐在凳子上慢慢装了袋烟丝,点火抽了起来。等一袋烟抽罢,磕了烟灰,忽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天不给活路,光景一天不如一天,空守着一地瓜换不成粮食,怕是再过几天,稀粥都喝不上了!”
话语顿了顿,又装了一袋烟抽了两口,“原先时候本想给你寻个东家干些粗活,也比在这里吞糠咽菜强……”
“东家?粗活?这不就是给地主打长工么?”韩林大汗,脑海里不由冒出电影里周扒皮半夜鸡叫使唤长工的场景。想象着自己身穿汗白褂,顶风冒雨披星戴月,抡着锄头在田里干活的情景,心中不由心悸,“虽然我并没有看不起农民伯伯的意思,可我这小身板实在是不适合干这个啊……”
幸好刘叔后来的话又让韩林把心咽到了肚子里。
“不过这个时候农活都刚忙完,东家也不养那么多的人。赶巧前两天在集上见到个老本家,轮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叔……”
一袋烟又抽罢,照旧磕了烟灰继续说道:“人家现在是金陵城里大酒楼的掌柜,惦念着情分,能给安排个跑堂待客的伙计,管吃喝,也有住处,一个月五十文工钱,后生愿意去的话,我去应个声,这两天就成。”
“酒店伙计?韩林脑袋急转,差不多等于前世的服务生了,虽然也是伺候人的角色,好歹档次也上去了,如果干的好的话,没准还能混个大堂经理当当也说不定……”
心里下了决心,正要应承下来,恰好婉如收拾完毕走进来,闻言慌忙说道:“爹,韩大哥走了,瓜地谁来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