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包天的鸟在家门口的山茶树上筑巢!茶树高仅及人,我在这里住了8年,它从来不长大,一似天真可爱的孩子永远待在幼儿园。它在铁闸的左侧,我和家人每天进出,不经意间会碰上翠绿而肥的叶子。在春夏四季开放并不妩媚,稍嫌粗俗的绛红,似故土过年时用来写“出入平安”一类挥春的土造劣质红纸。就是这棵和我一般平庸的茶树,今年夏天制造了这桩新闻。
鸟巢是刚从香港来的姐夫发现的,他出门时看到一只小鸟从树的内层飞出,感到好奇,往枝桠间仔细瞄瞄,是略小于汤碗的鸟巢!次日大早,妻子兴冲冲地拉我去看,先郑重警告,务必小心,别把它颠覆了。我拨开叶丛,一似儿时在夏日的荷塘边,屏住气向莲叶上栖息的蜻蜓,伸出颤抖的小手。果然,用土黄色草梗编织的小巢里,安然卧着四枚碧玉般的鸟蛋。我不能不惊叹小鸟的勇气,这么矮,这么靠近人行道,不怕我和家人,一手提购物袋,另一只手掏钥匙打开铁闸时,动作幅度稍大,撞上茶树,把小巢从枝桠震下来吗?不怕我们打羽毛球时,一个鱼跃救球,拍子击中枝桠吗?何况,川流不息的行人中,难保没有一个顽皮小子,从鸟妈妈鸟爸爸频繁的进出看出蹊跷,前来捣蛋。
我还没和鸟巢的主人见上面,只能从蛋的颜色断定并非麻雀,麻雀蛋带斑点,也小些。从此,我经过茶树,不敢拨开树枝,只从叶丛间看。对小鸟夫妻自是怀着深深的感激。感激它们对我家的信赖,对人类的信赖。我是代表地球村的居民,向这对小鸟表达友好的。可惜我唯一的表示就是不予干扰,否则,我一定每天向鸟巢主人问候,送食物和水,用电邮发慰问卡。只有儿时仰望屋檐下燕巢里探头探脑的雏鸟,才有这般纯真的情怀。
从此,我的家门,不但有俗艳而可爱的茶花——它开在枝头固然热闹,落在地上,坐姿也庄严慈悲;有雅淡的木槿花;不久的将来,将有觅食归来的新科父母频繁的扑翅声,奶声奶气的啾啾。因交际稀少,在美国冷清清的居民区,“门可罗雀”是常态,而我这普通人家,却充满了“门可纳雀”的妙不可言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