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位的宇文觉不过是个新的傀儡皇帝,宇文护之于北周一如宇文泰之于西魏。
宇文觉比杨坚还小一岁刚刚十五,人虽年轻却不甘于蜷伏在宇文护之下。他认为他是前国家领导人宇文泰的儿子,而宇文护不过是自己的堂哥,现在自己当了皇帝,理所当然就应该听他的,所以处处跟宇文护叫板。
宇文护觉得这个堂弟实在不听话,刚做了皇帝不到一个月就收到消息说宇文觉准备把他干掉。所以宇文护先下手为强,提前把宇文觉杀了然后推上了另一个堂弟宇文毓当皇帝。
和宇文觉相比宇文毓倒是挺听话,不过他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能干了,干了几年皇帝很得人心颇有被动架空宇文护的趋势。这也不符合宇文护心目中最合适的皇帝标准,不光要听话还得人够傻才行。
在三年之后宇文护将宇文毓毒死。加上之前杀掉的西魏末代皇帝元廓,宇文护完成了中国历史的一个高难度动作,三年杀三帝,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屠龙高手’。
史书看到这里会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宇文护为什么自己不做皇帝?要知道现在还是大乱世中,皇帝就是能者居之,权臣干掉主子或准备干掉主子的人屡见不鲜,这二百年来一直如此,何况宇文护还是没有经过传统儒家忠义教育的鲜卑族人,没有道德枷锁。自己这些堂弟杀了一个又一个还不厌其烦想从里面找出一个听话的供出来当皇帝,真是费解。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宇文护有点怂,不想自己站在台前,只想学自己最崇拜的叔父宇文泰做幕后工作,所以他才选择听从宇文泰的临终遗言,甘愿从其众多儿子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当皇帝。可宇文护太天真了,他对权力的控制能力远远小于对权力的控制欲望,这种偏安一隅还不肯撒手最高权力的心态,最终将断送他的性命。
不论如何宇文护终于选好了新的人选,宇文泰的第四子宇文邕。
时局如此混乱,皇帝都换了三个,下面的大臣自然也要各种排队。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当时的大臣也分成了三派:挺宇文护的左派、倒宇文的右护派和中立派。
这三个派系里左派和右派矛盾冲突最严重,他们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在普六茹坚新婚不久,朝里出事了,而且对他这个小家庭而言这是个晴天霹雳。
在朝的八柱国之一赵贵是个右派,他对宇文护上台很不满意,然后就去找到另一个八柱国独孤信商量怎么除掉宇文护。独孤信是很小心谨慎的,他没同意跟赵贵联手并打发赵贵回去了。但他们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人告发了,宇文护先杀了赵贵又把独孤信打成右派,硬是逼这位大帅哥自杀,并将独孤信全家都流放。
此事沉重打击了他刚嫁给普六茹坚的爱女独孤伽罗。虽然独孤伽罗因为嫁入杨家而免受流放之罪,可是父亲含冤而死,家族四分五裂,不由让她悲从心来。无助的少女倒在普六茹坚的怀里绝望的抽泣,普六茹坚无能为力。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多么有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悲痛欲绝,他不想自己这么软弱,他渴望变得更强大,他也不愿意看她哭,他要好好照顾她,他要爱她一生一世,他发誓。
普六茹忠身为二十大佬之一,其政治倾向偏中立。这二十个人(目前还剩十七个)任何一个都有自己的独立势力,每个人都是宇文护极力拉拢的对象。对于普六茹忠这边,宇文护把目光放在了其刚刚入仕的儿子普六茹坚身上,心想这个小家伙还年轻生活才刚开始应该更好控制。
在普六茹坚十七岁这一年,他被任命为右小宫伯,任命人是当朝大冢宰宇文护。
右小宫伯这个职位不是很高,但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升迁的岗位。因为右小宫伯的职责是管理皇帝身边的宿卫,是需要经常和皇帝接触的近臣,容易跟皇帝接触自然就多了升迁表现的机会,这是一个美差。
刚逼死了独孤信就来巴结他的新女婿,宇文护的神经确实很大条。普六茹坚在和父亲商议之后接受了这个职位但没有接受宇文护的邀请,依然站在中立派里。在他眼里宇文护只有‘敌人’这一个身份,但他实力还太小没有能力站到右派,他现在只要求能在这个夹缝中生存下去。
普六茹坚的不作为让宇文护很不高兴,宇文护倒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把普六茹坚干掉,需要宇文护干掉的大佬还多着呢。只是普六茹坚之前顺通无比的官路从此停滞,在这个原本升迁很快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八年。
八年之后长久未挪窝的普六茹坚被任命为大将军、随州刺史。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升迁,因为和以往一样,普六茹坚的所有升迁都是都是靠他老爹,这次也不例外。为了儿子的前途普六茹忠拼命的立功表现,整整八年才让普六茹坚有机会继承自己曾经的职务封地。
三年之后普六茹坚封随国公。被册封公爵是不得了的荣誉,也是身为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但对普六茹坚而言这是一个惨痛的封号,因为他爹普六茹忠同志终于积劳成疾、油尽灯枯去世了,普六茹坚是按例袭爵。
从此时起,普六茹坚再也不能拼爹了。政局动荡老爹的所有势力不能全靠一个封号就可以完全继承,在这一刻普六茹坚失去了他一直依仗的保护伞,他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在政局并不明朗的朝廷里继续和皇帝宇文邕、大冢宰宇文护之间来回周旋。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在这十一年的时间里他并没有浪费自己的青春,他每天都认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前八年他的工作是右小宫伯,右小宫伯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陪皇帝吃饭、陪皇帝喝酒、陪皇帝睡觉……当然细节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交下了这个朋友,北周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周武帝宇文邕。
宇文邕比普六茹坚还小两岁,岁数不大,人却非常老成。在他异母兄弟宇文毓上位的时候,他也在其手下任职。但不是这位大哥问话他从不轻易说话,而他说过的话‘言必有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非常有城府的人。
有城府的宇文邕当然不是傻瓜,他很清楚的看到,刚上位就想夺权的三哥宇文觉一年就被宰了,后上位的大哥宇文毓(他是庶长子)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撑了三年被毒杀了。两位异母兄弟的下场宇文邕都看在眼里,从宇文护的杀戮表演中,他知道了宇文护到底想要个什么人来当这个皇帝。
既然你想要这样的皇帝,那我就做这样的皇帝吧,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宇文邕温顺的听从宇文护的所有安排,全然不管皇帝和臣子之间的距离,在宇文护面前卑躬屈膝。
宇文邕学会了装傻是因为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不成熟的男人才会为了自己的理想悲壮的死去,而成熟的男人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卑贱的活着。
只有活下去,我才能跟你抗争下去,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