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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枫林夜中枫叶红,天女入凡三生缘

景宸不动声色看着两人,那两人也是不动声色看着景宸。众人深知处境,慌自逃跑。只见那女子挥了挥手,便有五人应声倒地,而那男子更是不屑,剩下的六人,也都在他舞剑的范围之内。

一瞬间,十一人便剩下了一人。只剩下了上有八十老母,中有糟糠之妻,下有三岁小儿的头儿。

那男子见他,眼神中更是一副可怜之样,就像是蔑视畜生一般,手中长剑,甚至都不屑砍下,微微一扬,还是砍了下去。

景宸并未想到这两个人会如此残忍,眨眼之间便有十人死去。而这最后一个,无论如何也是要救下的,当即长剑挥去,挡开那一剑,给了那人第一次逃跑的机会。

不料,那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暗器疾飞而去,景宸挥剑一档,又给了他第二次逃跑的机会,那人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是他自己也中了一剑。

“居士大人,你这样强出头,却不为自己,只为与你不相干的人,这是何苦呢?”那个男子说道。

景宸点中伤口附近的穴道,流血渐止,便说道:“这就是本居士跟你的区别。”吐字缓慢,字字轻重不一,虽是受伤不轻,却是说的慷锵有力。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我们家少爷这一剑,可比我那银针厉害多了。明年的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你上坟啊。”语音之中,竟有一丝悲凉之意,在夜色衬托之下,更是显得十分萧索,但景宸听了,却是震惊不已,她的意思也是说的再明白不过:意思就是自己活不过明天了。

景宸故作镇定,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看看明年的今天,到底是谁的忌日。”手中长剑反转,从心应战。

岳舞双手红绫,霍无右手持剑;景宸右臂受伤左手持剑,三人分开对立,杀机四起,黑风而过,树叶飞舞着落下,宛如一幅枫叶随风图。

双方都再也没有言语,各自动手,景宸以一敌二,打得十分艰难,幸平生所学以守为主,以攻为辅,一时之间也倒未落下风;而岳舞和霍无攻势淋漓,杀机已起,心亦不定,难免招式有漏洞,挥剑出差错。倒是景宸攻守有序,虽对敌经验不足,但是御敌于长剑之外,还是暂无危机的。

景宸一套东林剑法,变幻无尽无头,随意而动,随心所欲,大显名家风范;岳舞红绫绕手,招招置人于死地,如此心狠手辣,让人不得不防;霍无一股无名之火燃烧于胸,愤怒之下,漏洞百出,往往能让景宸有机可乘,避出敌手。

剑声乒乒,红绫呼呼,枫叶沙沙,风声阵阵。黑夜中,显得十分恐惧,三人就这样一番打斗,却不知是过了多久。

此时景宸已有些力不从心,右臂发麻,穴道松动,血水渐流不止,左手气力不济,招式变钝变慢,岳舞红绫百密一疏,好几次险些打在周身穴道之上,霍无竟越战越勇,气力十足,如此之对比,景宸便处了下风。

岳舞和霍无心知肚明,此人气力不济,只要不给他机会,不出百招,必死无疑,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好似已知景宸必死一般。

景宸心生杂念,不免分心,内力消耗太大,轻功施展不出,奔走的希望几乎渺茫;而继续血战,更是必死无疑,两边都是死,几乎没了生的希望。想着想着,左肩又中一剑,接着,红绫到了前胸。几处大穴暴露于前,显然,已是走投无路。

景宸向后退去,手中长剑已经落地,显得十分狼狈,说道:“二位究竟是何方妖孽,竟如此心狠手辣!”

霍无显得十分得意,说道:“无法无天谓之诡;无影无形谓之踪。”话音刚落,便笑了笑,又说道:“本公子是霍无。”

那少女嫣然一笑,显得十分可爱,说道:“小女子是岳舞。”语气十分娇羞,竟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景宸这才明白,这二人竟是诡踪门人,一时间生的希望荡然无存。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谁送你到黄泉,也算是死而无憾了罢,到了西天见了佛祖,可要往生极乐啊。”霍无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只见他朝景宸渐步而过,岳舞笑吟吟的看着景宸,景宸心中不免惊恐,仍是举剑相向,只是剑身的颤抖似乎是暴露了内心之中对生的恐惧。

黑夜中,清风又起,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三人闻到香气,不免痴迷,却不知这香味从何而来。

一粉衣女子从天而落,犹如龙吉公主下凡一般,至柔的轻功像是在半空之中飞舞,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受伤少年,嘴角微动,眉心微皱,自有一番清丽跟不舍。

霍无首先转过身来,看着这样一位美女,心生色意,淫笑道:“哈哈,上天真是眷顾,今日不仅能杀一侠客,还能得一绝世佳人。”心中之狂,视若无物。岳舞感觉此人没那么简单,红菱在手,似是虽是发出致命一击,看来又要血战一场了。

“二位既然是诡踪门下,小女子也明白了二人为何以死相逼了。”那女子说道,语落之后便朝景宸嫣然一笑,像是为他而来。

景宸本来心处绝境,恐惧至极,以为自己当真要死了,这少女突然出现,给他的何止是生的机会。就这嫣然一笑,他竟痴了,这一痴,就昏了过去。

霍无又说道:“小仙女儿啊,等本公子杀了这小子,再和你共享鱼水之欢···”说完,持剑向景宸急速砍去。

那女子竟移形换位,瞬间移到景宸身前,嫣然说道:“既然你存心要杀他,本姑娘偏要存心救他。看看你们神秘的魔教有多神秘。”说完之后,便摆出了盛气凌人的姿势。

霍无和岳舞见状,便知此女不是寻常之辈,岳舞丝毫不敢大意,看着这女子,竟然有些恐惧,而霍无依旧是色眯眯的眼神,便像是发痴了一般。

“小仙女儿啊,本公子不希望和你作对,你的脸蛋这么可爱,要是本公子不小心给你划了一道,可别怪哥哥我夺命了。”霍无调笑道。

那女子并不意他言语之中的挑逗之意,看景宸伤势较重,亦无心纠缠下去,双手抱起景宸,说道:“后会有期。”便如风一般,消失在了枫林的夜晚。

两人急忙想追,不料只奔五步,便纷纷昏了过去。

景宸醒后,还道自己已经往生,依稀感觉到伤口疼痛,又看见了包扎过的痕迹,才回过神来,知晓自己还活着。回想那晚的事情,只记得一粉衣女子相救,然后就昏了过去。之后的事情,就忘了一个干净了,不免有些懊悔不已。正欲起身,恰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景宸见此少女正是昨晚相救的粉衣女子,当即不顾身体重伤,起身拱手作揖,说道:“在下景宸,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说完又一阵咳嗽。

那少女见状,连忙说道:“洪公子见外了,赶紧快快躺下,是有人传话与我,我才前去的,你不必挂念···”说完,把药放在床头,退了出去。

景宸心中更生疑惑,不知谁有如此本领,竟知自己有难,莫非是救走的那位汉子?当真要好生相谢,想到这里,不禁又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悟又深了些许。伸手端过药来,不料左臂右手都受了伤,一时间忘了,竟把那一碗药给打碎了。

那粉衣女子忙说道:“都是我不好,请公子稍作休息,再去煎上一碗。”说完便退出房间,只留下淡淡的幽香···

景宸得知:此女芳名如梦,二人时常交谈,因历城风景秀丽,二人便数度同游,景宸受伤虽重,但在冯姑娘的悉心照料之下,走路尚可,景宸便问起了那件事。

“柳姑娘,景宸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心中一事不明,还请姑娘赐教。”景宸说道。

“你想问,我怎么会去救你?”如梦说道。

景宸略有愧色,眼角一斜,说道:“正是。”

如梦心中得意,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当日,神算子朱信与景宸分开,见一姑娘,心中生喜,却面不改色。神算子边走边摇头,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说完之后,继续前走。

那姑娘一听,立即说出了下阕“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说完后,看了看朱信,一股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看他的招牌,又说道:“道长好雅兴,这首《摸鱼儿··雁邱词》是元好问的名曲,道长认为如何?”

朱信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说完后,又接着问道:“姑娘认为呢?”

这姑娘感觉到了此人的不一般,说道:“道长所言极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语气如此,可天下有情人无数,只怕也是无人能做到罢?”

朱信叹气,心中却喜,说道:“姑娘此言差矣,生死相许是情,不离不弃也是爱,暂时离别虽然苦,久别重逢也幸福自在啊。”

那姑娘若有所思,一脸迷茫。便又说:“道长若是方便,便与小女子算一卦如何?”

朱信微笑着,看着这个姑娘,似在等待什么。

这姑娘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梦”字,不知用力过去,还是心情激动,写到最后一点时,树枝断了。

朱信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姑娘,目光停留在断枝片刻,说道:“梦者,双木同栖落日游也。姑娘是有福之人,此双木成林,且左大右小,左木之俊秀,右木之小巧,应是姑娘所期盼的郎君罢。夕阳本是祥和之景,姑娘加力成之,实则为凶,虽不可解,亦不虚此生。”说完,看了看那姑娘,脸上确有笑意。

姑娘说道:“多谢道长,不知他在何处?”说完,面带春色,更是低头不语,期待答复。

朱信神色凝重,说道:“此人亦是人中龙凤,不过此刻有一大难,你若前去相救,定保他相安无事,更能结秦晋之好。但万不可提起我,否则,便有月老相护,你们也不会在一起。”

那姑娘听到第一句之时,十分欣喜;可第二句着实把她打入冷窖,抬起头来,神色之中颇为不安;第三句话让她又燃起希望,最后一句虽有疑惑,但也不怎么重要了。此刻,她心不由己,魂不守舍,似是全身都不是自己的···忙问道:“多谢道长指点,不过他现在身在何处,如梦怎样才能找到他?”

朱信飘然而去,说道:“后方三岔路口,左进右出,林中便是。”说完,也未收钱,已然无踪无影。

这位姑娘施展轻功绝尘而去,此刻心情甚急,充满期待与不安。

据神算子的指示,此时夕阳的光辉已然消失,夜幕将临,四周悄然无声,没有一丝声音,她的心里,已是心急如焚。

突然,一人跌踵跑来,似乎是在逃窜,她便拦了下来。

这便是那唯一的活口,竟也是景宸唯一的机会。

她迅速前去,打斗声传来,声声打进了她的心里,直到看见那个受伤的男子,才稍微安心。

于是,便有了之前那一幕,她身处树上,“五步软筋散”随风吹去,毫无防备的二人还以为是花香。抱着受伤的少年,便回到了历城老家。

······

此时,如梦回过神来,对于神算子之事只字不提,说道:“是一位逃窜的男人所说···”,说完之后,便羞涩的低下了头。

景宸便想起了那位唯一的活口,心中感慨万千,一时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因果报应又在他的心底扎进了几分。

“景宸,这便是我给你提起过的大明湖,怎么样,美不美?”如梦抬起头来说道,看着景宸,似乎在等待肯定的答案。

景宸也没有让她失望,说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大明湖,当然美···”说完,也看着如梦,四目相对,才发现了一丝失望。

放眼湖中,哪有荷花飘香。柳树倒有,只是秋风而过,黄叶纷飞,尽是萧条之意。景宸这才知道,刚才说错了话。再看着如梦,眼神中充满失望,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圆话。

“泛舟湖中,满城山色已不青,但见湖光粼粼失色,不知碧波何处?雨后初晴,满园秋意正浓,黄花逍遥飘满地,只道天地生···”

如梦和景宸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人,双双回顾,原来是一个道士。

景宸说道:“这道兄好文采,好一句‘黄花逍遥飘满地,只道天地生’如此之立意,真是贯古绝今。”说完,便双手作揖,以示尊重。

“不敢不敢,在下碧海辛追,刚才班门弄斧,着实不敬,还望见谅。”原来,这位道士便是辛追,刚刚拜访过凌月飞宇的辛追!

“原来是碧海派的道兄,在下景宸。”说完,又抱拳而立。

如梦站在景宸身后,辛追见状,虽已知其义,却笑而不语。

“小女子出身寒门,无所介绍,闺名如梦,单姓冯氏,辛道长见笑。”言语之间,谦虚而恭敬,如此落落大方,此等见识,怎是寻常闺秀能比?

“别这般客气,虽是初识,但今日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不如同舟共游如何?”辛追说道。

“既然辛师兄有此雅兴,那是最好。”景宸说完,又问道:“冯姑娘,你认为如何?”

“如梦亦有此意。”说完,看着景宸,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望。

小舟游来,三人游去;大明湖上,谈笑风生。

湖上笑语丛生,三人谈话亦轻松,道清来历,畅谈江湖,不知不觉,晚霞升空。

“洪居士,冯姑娘,今日游玩,当真尽兴,不便过多打扰,就此别过,他日若有缘再见,定当促膝长谈,日夜不寐···”辛追说完,看着二人。

“能与辛道长结识,在下亦三生有幸,他日再见,景宸定要与道长饮个尽兴···”说完,二人相视而笑,柳姑娘靠向景宸,此举亦是不言而喻。

辛追离去,只听一句:“居士有此红颜,若视而不见乎。”激荡在空气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尴尬的居士,还有一个害羞的姑娘。

用在此处,也恰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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