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听清我说的话了。”殷珞冷冷瞪着靳云杉。“靳云杉,是你害死了玉文。”
“不,这不是真的……凶手!你们都是凶手!”靳云杉情绪激动的站起身。
狱警推开门。“犯人靳云杉坐下,马上坐下!”
“你难道没听这个女人说吗?我儿子死了!被他们害死了!”
“不要再让我重逢,坐下!”
“没关系,他需要发泄一下。”殷珞朝狱警摇头。“没关系的。”
因为此前被监狱长事先交待,狱警点点头后退了出去,房间里再次只剩殷珞和靳云杉两个人,殷珞看着靳云杉。
“你儿子的确是死了,但是靳云杉,他是因为你而死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再胡说什么?!”靳云杉嘶吼道。
“难道不是吗?大姐怎么会染上烟瘾,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当初让她染上烟瘾,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殷珞一连串的追问无疑狠狠重击了靳云杉,他目光呆滞的缓缓坐下,殷珞看着他想到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玉文的后事我们已经办好了,你在这里安心服刑吧?”
“安心……?你们弄死了我的女人,间接害死了我的儿子,然后还让我安心?”
殷珞皱起眉。“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他们其实都是因为你而死的吗?”
“因为我?凭什么说因为我?就因为我对靳家的复仇吗?”
“难道不是吗?靳家毕竟养你二十几年,你不但没有……。”
“够了!我不要再听这种辩解。”靳云杉的表情开始扭曲。“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觉得愧疚吗?你错了!如果不是靳家,如果不是那个老女人当初把我换了,我怎么会连我娘一面都见不到?”
“是,当年是大娘做错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靳家待你不薄。”
“不薄?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从那个老女人到靳石海,一直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那个家就没有人把我当成自己人。”
“那根本就是你多心了,大娘虽然做了对不起你家人的事,可是这多年以来她对你都视同己出。”
靳云杉大笑道:“视同己出?这是我听到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她根本就是把我当成工具,为了巩固自己在靳家正室的地位,因为正室只有一个并非亲生的儿子,而二房有两个都是有着靳家血统的儿子,什么见鬼的视同己出。”
殷珞知道在这一点没有办法反驳靳云杉,毕竟这一点是事实。
“怎么?无话可说了?你不过是靳家的媳妇,还倍受那个那个老女人欺负,你不觉得现在替她说话的你很虚伪吗?”
“就算是大娘有错,那爹呢?还有云钰呢?”
“我说过了,我要对靳家报复,无论只要他会妨碍到我报复,我才不会留一点情面。”
“这么说你承认爹的死和你有关了?”
“我只是稍稍做了点手脚而已,那个老头自己本来就有病,早点让他解脱不是更好吗?”
“爹根本不知道你不是靳家亲生的,他也一直对你很好,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殷珞觉得火气逐渐涌上心头。
“他对我好?他根本就不信任我?认为我根本撑不起靳家的产业,可是我做到了,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你真的是太冷血了,爹从没有不信任你,他只是希望你们兄弟能同心协力撑起靳家的产业,是想云钰帮你分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靳云杉冷笑。“你是在恨我让你变成**了吧?”
殷珞觉得火气越来越压抑不住了。“让云钰出车祸的人果然是你,他就算不是你的亲兄弟,也没有妨碍到你不是吗?”
“很可惜,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本来是不想除掉他的,但是我爹……我亲爹不同意。”
“莫震霆?”
“没错,他就是我的生父,为了我……自杀了,这也算一命抵一命了吧?”
殷珞盯着靳云杉,突然觉得这个人不是可怜而是可悲,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即使现在已经失去身边最亲的人,即使已经深陷牢狱失去自由之身。
“那你现在觉得满意吗?你想报复的人都报复了,靳家也被你弄垮了,你也失去了你的爱人和你儿子。”
“如果不是严家帮你们,我早就让靳家永无翻身之日了,也不会轮到一个女人来教训我。”
“靳云杉……你还是认为你没有错吗?为了所谓的报复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晚上睡觉难道就不会失眠吗?”
“失眠……呵呵呵呵,怎么会?我睡的很好。”
“真的吗?你这样说根本是强词夺理。”殷珞冷笑着瞪着靳云杉。“或许你不会梦到靳家被你害过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你不会梦到莫雨,不会梦到你的儿子。”
“是……,我没想到莫雨那么傻那么冲动,可是这不正说明她深爱着我吗?为了所爱的人而死,莫雨一定是幸福的,我也会把她当成我一辈子唯一的女人。”靳云杉的笑容扭曲而可怖。
殷珞深深吸一口气。“既然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那就继续抱着这个想法,在这里做一辈子牢吧。”
“怎么你要走?别走啊?你不用怕我,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不怕你,像你这样可怜又可悲的人,我有什么好怕的?”殷珞起身朝门口走。
“等一下……你说什么?我可怜?我可悲?我告诉你,你回去和靳云贤、和严世昆说,你告诉他们,我会让他们后悔,我不会做一辈子牢,等我放出去……他们就死定了,死定了!”靳云杉声嘶力竭的喊着。
“是啊,你或许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殷珞转过身。“等你出狱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一无所有,没有爱人,没有孩子,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是又可怜又可悲。”
“不,我才不是……我不可怜,不可悲……。”殷珞的话重创了靳云杉。
“你的生父因为你死了,你的爱人因为你死了,现在你的儿子也因为你死了,靳云杉……你注定孤独一生,什么都没有,而且你还得不到一点同情,……因为你不值得被同情。”丢下最后这句话殷珞将门打开。
“你胡说!你胡说……他们不是因为我死的的,不是——。”门关上之前传来靳云杉最后的嘶喊。
“就算再怎么伪装,再怎么嘴硬……他终究躲不开莫震霆和莫雨的死。”殷珞一脸倦容的说。
“这对于他是最大的惩罚。”靳云贤揽住殷珞的肩膀。“走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一直到回到车上,殷珞都没再说话,靳云贤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静静看着殷珞。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他死掉,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殷珞的嘴唇微微颤抖。“可是他的命根本抵不了那些人的命……,爹、云钰、季冉、玉文,还有莫雨……他的生父,一命抵一命怎么够……。”
“他会得到应得的惩罚,你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了,好不好……。”
莫雨泪眼婆沙的看向靳云贤。“但是……但是我没办法忘记,季冉救了我们,她还挺着八个月的身孕……两条命,一命抵一命,我也还不起……。”
“别这么说……如果非要抵命,还有我,我来抵……。”
“不,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
“别再说了……。”靳云贤将殷珞搂进怀里。“和你无关,爱上你的人是我,放开你的人也是我,害了季冉的人是我——。”
靳云贤的话让殷珞的眼泪彻底决堤,几年来压抑的情感和委屈终于暴发而出,此时此刻殷珞只想好好大哭一场,哭自己哭靳云贤哭季冉哭靳云钰,还有……严世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靳云贤轻抚着殷珞的后背却难忍自己的眼泪。
严世昆并不意外来开门的人是靳云贤,看到比几天前憔悴了靳云贤,他忍不住皱起眉。
“小珞病的很重吗?”
“还好只是发烧……进来吧。”
严世昆随靳云贤走进屋内,卧室里殷珞躺在**上,双眼紧闭的她看上去睡的很不安稳。
“为什么不去医院?”
“她自己不想去。”靳云贤在**边的椅子上坐下。“有请医生上门,所以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天她到底和靳云杉说了什么?”
“监狱那边有说靳云杉什么反应吗?”靳云贤反问。
“说他白天还好,就是晚上动不动就做噩梦,还大喊大叫的,说要杀了你杀了我……。”
“看来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他会因为内心对死了的莫雨和玉文愧疚,会认为自己行为都是错的……。”靳云贤苦笑。
“我不觉得小珞那次见他没起到作用。”严世昆表示不同意。“监狱那边说他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变的沉默寡言,而且总是躲着人。”
“那他只是因为莫雨和靳玉文的死吧?他能说梦话要杀了我们,就说明他在心里依然认定他们的死是我们造成的,是我们的错。”
“这样顽固不化的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殷珞缓缓睁开眼睛,靳云贤注意到后立即起身。
“醒了……要不要喝水?”
“言秋呢……?”
“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想看小雪。”
“等一会儿,我去楼上抱下来,你放心有娘照顾呢。”
虚弱的殷珞闭上眼睛再次睡去,严世昆注意到靳云贤的表情,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对方则示意他一起出去再说。
“言秋……出家了。”
“什么?你是说一直跟着小珞的那个丫头?”严世昆惊讶道。“怎么会呢?”
“她留下一封信,大致意思是靳云杉已经受到惩罚了,……小珞自己也照顾的了小雪,所以她就放心的走了。”
“这么说小珞生病不完全因为探监的事?”
靳云贤摇头,“她总觉得对不起言秋,因为靳云杉至今没有认为是自己的错。”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两人正说话时,传来敲门的声音,靳云贤走过去开门,却在看到外面的人后愣住。
“怎么是你?”
严世昆好奇地凑过去,门外站着的人也确实让他感到惊讶。
“怎么?不欢迎我吗?”夏温仪径直走进屋内。“没想到你们会搬到这里住,这里和靳家的大宅完全没法比。”
“请坐吧……。”
夏温仪不客气的坐下。“好歹我也是你前任嫂子,你何必这么拘谨?”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靳云贤略带不自然的说。
“……我去给倒水好了。”严世昆自告奋勇的去了厨房。
夏温仪看着严世昆的背影。“我记得他是严家的老二嘛,怎么……他和小珞结婚了?”
“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呵呵……当然不是了,听说靳云杉被抓了,我是来探监的。”
“探监?我不认为你对他还有这份感情。”
“当然不是……我现在的丈夫来这边做生意,我是陪他过来的,顺便看看老熟人,我和靳云杉好歹夫妻一场,去看看他也是应该吧?”
“你该不只是为了看看那么简单的吧?”严世昆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当然了,我是来嘲笑他的,顺便告诉他一个秘密。”夏温仪的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什么秘密?”
“就是关于他儿子靳玉文的秘密啊。”夏温仪看向靳云贤。“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再好好的嘲弄他一番,才能彻底解除我心里的恨。”
靳云贤和严世昆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何夏温仪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她应该不知道靳玉文已经死了,那么和靳玉文有关的秘密是什么。
“怎么?你们不知道?殷珞没给你们说?”夏温仪露出惊讶的表情。
“既然你都说到这儿了,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也可以吧?”严世昆追问。
“当然可以……。”夏温仪兴奋道。
听完夏温仪的讲述,靳云贤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相信严世昆和自己一样,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没想到关于靳玉文还有这样的身世秘密,也没想到殷珞会自己背负这个秘密这么久。
“有件事我想你肯定不知道。”靳云贤缓缓开口。“靳玉文……已经去世了。”
夏温仪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看靳云贤,又看看严世昆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什么……时候的事。”
“快半个月了,因为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在靳家的大宅里。”
“看的出你对那个孩子有感情的。”
夏温仪避开严世昆的视线。“这和你们没有关系……我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
“你真的想要去探监?”靳云贤突然问。
“我……我只是想看靳云杉的惨样……,让他知道自己养了别的儿子,让他……。”夏温仪欲言又止。
“让他有负罪感?”靳云贤接过话。
夏温仪点点头没有说话,靳云贤看向严世昆。
“帮忙安排一下吧。”
“什么?”
“探监,不过我也要去。”
“云贤你这是……?”严世昆一脸困惑。
“有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做错了,依然不肯承认,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我就帮他一把,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可悲的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
靳云贤郑重的点头:“不能让一个真正的罪人心安理得的活着,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严世昆拿起电话。
“怎么样?你还打算改注意吗?”靳云贤问夏温仪。“我可以告诉你,其实靳玉文是被我大姐推下去的,因为她烟瘾发作失了手,……我想你也能猜到她为何染上烟瘾吧?”
夏温仪点点头,“明白了……我会和你一起去探监。”
“已经联系好了,你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世昆就麻烦你先陪着小珞了,如果我娘问起,就说我突然有事出去了。”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回答。”
靳云贤载着夏温仪再次来到监狱外,一路上夏温仪都没说话,越接近监狱她的表情就越紧张。
“怎么,很紧张吗?”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明明我和那个人已经离婚那么久了。”夏温仪略显失落的说。
“所以这一次,不只是为了让靳云杉知道自己做错了,你也可以从他的阴影中彻底脱离,不是吗?”
靳云贤的话显然起到了作用,夏温仪的表情防松了少许,她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靳少爷——。”还是上次负责接待的狱警。
“再次麻烦你很抱歉,这点小意思你收下。”靳云贤递给对方一个钱袋。
狱警忙推辞,“不、不用,是监狱长交待的,这是我们分内的事。”
“拿着吧,监狱长不会知道的,和弟兄们喝点好酒。”
“那……好吧,谢谢靳少爷。”狱警收起钱袋。“你们这边走。”
“你变了很多呢。”夏温仪低声说。
“什么?”靳云贤疑惑。
“如果是以前,你绝不会做刚才那样的事。”
“或许是因为我长大了吧。”靳云贤略调侃的说。“有些东西学会了妥协。”
“云贤,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我大房的人,现在我和靳家没关系了,我想说你其实三个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眼下三兄弟也只剩我了。”靳云贤带着自嘲的口吻说。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靳云贤笑了笑不再说话,一行人来到会客室外,狱警转身看向两人。
“是一起进去,还是……?”
“如果让你先进去,你有没有问题?”靳云贤问夏温仪。
“都到了这儿还问这种问题。”夏温仪表情坚定道。“先单独见见他,说不定会让我能很快摆脱他的阴影。”
靳云贤朝狱警点点头,狱警打开会客室门让夏温仪进去,这一次靳云贤没有到走廊另一边去等,而是等在门口从门上的小窗朝里看。
“你怎么会来?”靳云杉看到夏温仪眉头紧皱。
“当然是来看你的下场啊,看看曾经的靳家大少爷落魄后的惨样,也是一件愉悦的事呢。”夏温仪嘲弄的笑。
“看来你过的不错,不过你现在的丈夫身家一般啊,看看你穿戴的,全身加起来还没我送你的一串项链贵吧?”
靳云杉的嘲讽人让夏温仪皱眉。“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你,自己都深陷牢狱了,还有心思嘲笑别人,……我现在过的很好,只要离开你,我怎么过都比和你在一起时过的好。”
“怪不得老祖先说‘最毒妇人心’呢。”靳云杉换上冰冷的表情。“把自己的亲儿子丢下再嫁,你看起来丝毫不关心他的情况啊,……我可以告诉你,靳玉文已经死了,知道么?已经死了。”
“我知道,云贤他们已经告诉我了,没错……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惊,也很难过。”夏温仪的表情也变的冷若冰霜。“不过我难过的是一个无辜生命的离去,而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
“那我就说的直白点好了,靳云杉你听着……靳玉文,不是你的儿子。”夏温仪一字一句的说。
发现殷珞睁开眼睛,严世昆立即凑过去。
“醒了,觉得怎么样?”严世昆伸手探殷珞的额头。“似乎有点退烧了。”
“扶我起来……云贤呢?”
严世昆扶着殷珞坐起身,在她身后垫上枕头,殷珞觉得严世昆有点回避自己。
“他出去了,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好像是他同事打来的。”
“世昆——你撒谎的时候,从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严世昆苦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
“云贤到底去哪里了……?”
“这件事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吧。”严世昆在**边坐下。“你现在也别问了。”
殷珞叹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知道了……。”
“肚子饿不饿?喝点粥好不好?”
会客室里,夏温仪已经讲完了当初的事,她看着沉默的靳云杉,等着他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