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山,位于极西之地雪域国的最西面,这里天色阴霾,风雪交加,这里银妆世界,连棵树也没有,入眼的尽是雪。
陆展穿着厚厚的棉衣,沿着山路前行,凛冽的寒风刮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漫天的大雪落在他身上很快便结了冰,抖开冰花,片刻功夫便又是一层雪。他像极了在雪地中直立行走的熊,每走一步,那宽大的脚面都能踏破厚厚的雪层,踩出一道深深的脚印。
极寒山的天气一向如此恶劣,却又是向极寒宫进贡的必经之路。极寒宫是极西之地最大的势力,比雪域国的君王还要令人畏惧三分。陆展是陆家庄的大户,这条路他每十五年都要代表陆家庄走一次。
此时他已经交纳过贡品,正是在回家的路上,翻过极寒山便是陆家庄。但是,即便是陆展这样炼气期前期的高手,此时体内的真气也所剩不多,若是再勉强回家,必定留下隐疾,这对修炼武道之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山顶上有座古老的山神庙,他也不知道这山神庙是什么人建的,这里从没有人来祭拜过,毕竟如恶劣的环境,若非修炼武道的人,还没走到山顶就会被冻死了。
陆展远远的便望见了这座残破的山神庙,它没有门,或者说这门早就倒在地上,有半扇被埋在了雪里,遮住了半座台阶。庙顶的瓦片也被极寒山的狂风掀去了不少,四处漏风漏雪,在里面生火取暖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这座山神庙却是一个恢复体内真气的好地方,可以勉强避避风雪,歇歇脚。
陆展猛提了几口真气,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顿时犹如一只飞翔的鹤,向着山神庙飞去,刹那间这山神庙内悲惨的景象便映入眼中。
陆展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人躺在地上,衣着略微有些单薄,身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面色如雪,神情停刻在痛苦与绝望之中,她的长裙半解,双腿分开,腿下尽是已经凝固的血块,血泊之中还躺着一个婴儿。
这婴儿瘦小的有些不像样,比正常的婴儿还要小上一圈,倒像个早产的孩子,他的嘴巴微张,紧紧的抱着她母亲的腿,略有蠕动。
陆展一落地便跃入庙中,将那婴儿抱起,裹进自己的棉衣中,婴儿入手如冰。由于那婴儿身体擦过棉衣,抹掉了一层血块,立刻露出了红紫色的皮肤,显然已
经离死不远。
陆展容不得多想,体内微薄的真气随着手掌缓缓流入婴儿的体中,这真气如久旱之地初逢甘露,恰到好处的滋润着大地,又不伤万物,只见婴儿身上的紫色渐渐变淡,紧蹙的眉角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陆展抱着婴儿俯下身,想要探探女子的鼻息,但这女子哪里还有鼻息,只见她秀目微张,瞳孔已经涣散,显然已是一具尸体了。
陆展一生修炼武道,从未做过亏心事,他为人正直,大义,向来有陆善人的称号。
极寒山尽是白雪皑皑,这婴儿又危在旦夕。他不想舍弃这个孩子,即便是害了自己的武道前途。
山下就是陆展的庄子,此时容不得他多想,也不敢耽搁,提起一口真气,抱着婴儿猛然一跃便蹿出数步远,片刻间,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走的还要艰辛,此时的狂风更加猛烈,雪也飞舞的更加肆无忌惮,仿若上天都要收走这初生的婴儿。
陆展根本没有时间抖动身上的雪,整个人被积雪包围,犹若一个雪人。
这一路上,陆展时时刻刻都在为这婴儿输送真气来吊命,而且下山的速度更快了些,消耗的真气也更多了些。
他必须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家中,不然那时的天气会更寒冷也更加恶劣,到了那时,这婴儿必死。而且他还发现,这婴儿的情况很不好,如果不能尽快服下丹药,这孩子休想活过三天。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剧烈的浮动,开始在陆展怀中啼哭,这对陆展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这孩子活过来了,他的声音细弱蚊声,明显气力不足。
不过这婴儿哭了不久又没了声音,陆展心底一沉,又加了一份真气冲进婴儿体内,婴儿发出了一阵咳声。
婴儿醒了,但陆展紧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初生婴儿的体质最为特殊,可以完全吸收天地间的任何能量,根本没有排斥或是抵抗能力。
这孩子由风雪中生,阴寒之力尽数侵入他的体内,虽然陆展无时无刻不再为他驱寒,但这寒气太重了,终于还是永久的伤了这孩子的经脉,可怜的孩子还没有接触武道,向他敞开的武道大门便永久的关闭了。要知道,这可是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也就是说,这孩子将来的命运注定默默无闻,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随着距离陆家庄越来越近,陆展体内的真气也快耗光了,他可以休息一下恢复真气,但这孩子却必死无疑,陆展丝毫放弃的想法也没有,即便面临着给自己的体内留下隐患,影响武道修炼的危险。
陆展提足了真气,向着陆家庄飞跃而去,入眼的不再是一片雪白,先是几株白雪覆盖的雪松,接着,远方的庄子终于出现在眼中。
夜幕终于降临,犹若魔鬼遮住了本就没有太阳的昏沉大地。
由于真气的匮乏,陆展根本没有多余的真气保护自己,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他感觉自己怀中抱着的就是一块冰,那只输送真气的手也冻得通红,但他的速度丝毫未减,也不敢松开那只手,只求能再多坚持一点。
奈何事与愿违,陆展忽然感到天地间猛然一暗,他抱着婴儿不由自主的向着地面栽去。却在这半梦半醒之时,只觉身后好似有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那只玉手似乎没有温度,几丝薄薄的真气随着葱枝玉手流入他的体内,令他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清醒了许多。
陆展心头一喜,回首张望,却不见半个人影,他不明所以,又不敢耽搁,只好咬着牙冲进庄子。这样的鬼天气,陆家庄上毫无闲逛的行人,不过这里的气温却比极寒山上好太多。陆展如释重负,他奈不住心头的激动,抱着婴儿跌跌撞撞的推开了陆府的大门。
“啊!老爷,您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快回屋歇歇,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扫雪的仆人看到陆展气喘吁吁的冲进家门,急忙扔下扫把冲过来搀扶陆展,口中不停的呼喊着。
“别忙,让家里的人都在正房里等,我去一趟药房。”
随着陆展的话音落下,仆人这才看到陆展怀里好像揣着个什么东西,但他不敢多嘴,急忙跑去通知。
陆府的东厢房旁建了一间小药房,陆展踢开房门冲了进去,将婴儿放在一张木桌上。又从墙边的药柜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又用手指掐出一点粉末,抹在了婴儿嘴里。
那婴儿本来半睁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随着进到药房,空气中的温度骤然提高,婴儿的眉头彻底疏散开来,眼睛也睁开不少。又随着药粉抹进婴儿嘴里,孩子的脸上终于透出了一份少有的血色,身上的紫色也完全退了下去。
看着这小东西彻底活了过来,陆展的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这小东西是个男孩,正巧圆了他想要个儿子的梦,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天意吧。
陆展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妻子王氏三年前生下了个女儿,就不能再生育了,这对膝下无男丁的他始终是个遗憾。
休息了片刻,体内恢复了些许真气,陆展打了一盆温水,将这婴儿身上的血迹洗净,擦干,又将他抱进怀中,走出药房。
陆展畅快的大笑着,径直走进了正房,正房里此时站着几个人,除了陆展的妻子王氏和他女儿陆莲,就是数个家仆。
“宝贝莲儿,看爹爹带什么回来了。”
“什么呀?”陆莲蹦蹦跳跳的跑到陆展身边,抬头便看到他父亲怀中正抱着一个和小狗一般大小的丑东西,撇了撇嘴道:“这什么呀?”
陆展大笑道:“这是你弟弟啊,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陆莲听到自己多了个弟弟,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婴儿,只见那婴儿皮肤皱巴巴的,五官好似缩在一起,身上有些惨白,非常难看,很不喜欢,便翻了翻白眼,撅起可爱的小嘴道:“真难看,我不要这个弟弟,长得还不如咱家院里那看门狗刚出生时好看。”
陆展一听自己的闺女竟然如此侮辱人,恼道:“竟瞎说,你小时候也和他长得差不多。”
陆莲从没惹过陆展生气,自然吓了一跳,便哇的一声便哭了。
王氏见女儿哭了,心中不禁有些气恼,再加上陆展出门一趟就抱了个婴儿回来,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野种,会不会是他跟别的女人生的?便道:“好啊,刚回来就欺负闺女,你不跟我说说这孩子哪来的吗?”
王氏将陆莲哄到怀中抱起,陆莲则伏在王氏怀里抽泣。
陆展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些生气了,便赔笑道:“雪怡,你听我说。”于是他就把极寒山上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怎么样,这是不是天意?”
雪怡就是王氏,叫王雪怡,听到自己的丈夫这么说,不管真假只信了三分,但她确实也不喜欢这个孩子,又怕亏了自己的闺女,自然更不想养他,眼珠子一转,道:“我现在养不了他,咱们庄上的哑巴不是生了个死胎吗?正巧让她来养这孩子。”
陆展心里正想着要宣布收这孩子为义子,却听出了王氏的不满,但他是真心可怜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便沉着脸做了决定,道:“那就这样,我收他做义子!现在就去请哑巴到家里给这孩子当奶娘,这孩子既然是天赐给我的,就叫陆天赐吧。”
陆莲一听今后这多出来的弟弟会和自己抢爹爹,怕陆展不再要她,更是伤心,哭的也更厉害了,王氏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抱着陆莲就离开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