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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500年,裂变的口味地图(2)

精进料理在13世纪传遍了整个日本。道元在《赴粥饭法》中记录了斋饭烹调人的责任与用餐者的心志,曰“用餐时不得多言”。这也影响了普通人的生活。这可能也和过去的吃饭习惯有关,以前在日本是各自用菜箱当小饭桌分开吃。大家围着饭桌边谈天边吃饭的情景出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

蒙特祖玛二世的盛宴

阿兹特克(Aztec)是古墨西哥文化舞台上最后一个出场者。

12世纪末,这支来自墨西哥北部的游牧部落消灭了盘踞在墨西哥中央峡谷的托尔特克帝国,并于1325年在特斯科科湖中的岛上开始建立特诺奇蒂特兰城(特诺奇蒂特兰即“石头上的水果”,指仙人掌)。15世纪中后期,阿兹特克帝国达到顶峰,其疆域东抵墨西哥湾,西临茫茫太平洋,北与契契梅克(今墨西哥北部地区)为邻,南至今日之危地马拉。

首都特诺奇蒂特兰有居民30万人。这座岛屿城市有三条堤道与湖岸的陆地相连,岛上有引淡水的水槽、防洪大堤和可以行船的水渠,渠间数以万计的小船来往于湖岸和岛城运送生活物资,以及交换商品。城中心的主要街道宽阔而笔直,还有许多可进行集市交易的广场,最大的中央大广场可容纳6万人,人们在此可以买到饭食、饮料、药品、饰品等。雨庙、蒙特祖玛皇宫、羽蛇神殿、水神特拉洛克庙等多座建筑气势宏伟,以至于西班牙殖民者赫尔南多·科特斯初见此城,还以为到了威尼斯或君士坦丁堡。在西班牙人入侵以前,该城是西半球最大的城市。

到了84岁的时候,曾经参与毁灭阿兹特克的西班牙老兵贝尔纳尔·迪亚斯·德尔·卡斯蒂略开始撰写《征服新西班牙信史》,除了记述这段波澜壮阔的征服史诗,贝尔纳尔还详细描写了蒙特祖玛二世的奢华宴会。

他说,阿兹特克在华丽的屏风后面用膳,在一支支用无烟木制成的香气扑鼻的火把照耀下,整个宴厅光亮通明,餐桌上铺着雪白耀眼的桌布与餐巾。火炉上暖着三百种菜肴,包括三十种不同的配制,有鸡,火鸡,小巧的鸣禽,鸽子,野鸭家鸭,野兔家兔,还有贝尔纳尔称之为雉鸡的野鸟,鹧鸪以及鹌鹑,“还有很多本土生长的鸟类,数不胜数,我根本无法一一说出名字来,”

贝尔纳尔写道,“听人说酋长过去还食童男肉,但并未目击过这等事。”

当然,蒙特祖玛二世的宴餐并非只是放纵、财富和权力的展示,也是贵族馈赠以及资源再分配系统中的一部分。当蒙特祖玛二世用餐完毕后,他的周围会摆满一千种同样的菜肴。这些菜肴都源于数量惊人的贡品,每天都有供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掠夺性的阿兹特克帝国的各大城市。

不是只有国王如此奢华,阿兹特克富人们的宴会同样灯红酒绿,载歌载舞,清香四溢。客人们在半夜赴宴,宴会将一直持续三天以上。最先上来的是神奇的蘑菇,用蜂蜜和着食用。据说这不但可以引起人们的幻觉,还可以挑起强烈的性欲望。整个宴会需要上百只鸡,二十至四十只狗,还有相当数量的辣椒、食盐、玉米、豆角、番茄及可可豆。宴毕,餐具、可可豆及烟斗被收集起来,鲜花及成百条毯子被馈赠给离去的客人。

凯瑟琳的婚宴

十字军宣言中将穆斯林描述成魔鬼,然而在烹饪领域,伊斯兰文化却博得了欧洲的赞誉和模仿。

伊斯兰的王室宴厅里及餐桌上有一种浓浓的香气。甜香的食物最受珍爱。杏仁汁、玫瑰水以及从其他花朵中提取的香精、食糖,还有所有的东方香料,成为伊斯兰最重要的香料,因为跟西方比起来,他们更接近这些原料产地,所以也更容易获得。

根据13世纪早期巴格达一位医生的记载,在烹饪鸡肉、兔肉、鸽肉以及所有的埃及甜炖品时,都会加上杏仁。他还建议禽肉应该和马齿苋籽、罂粟果或者蔷薇果一起放在玫瑰水中烹煮,下面铺垫上砸碎的榛子或是开心果,直至熬成胶状,最后再加上名贵的香料,从而使这道菜变得生动起来。

穆斯林美食对欧洲宫廷的影响显而易见,让我们来看看英格兰国王理查德二世的菜谱。把猪内脏放在由韭菜、洋葱、猪血、醋、胡椒及丁香制成的汤汁中煮熟,这应算是一道典型的罗马菜。但剩下的菜就像为苏丹准备的,小鸟用肉桂、丁香包裹跟杏仁一起烹煮;跟杏仁汁一起煮得松软的米饭散发出一股玫瑰香,并跟咸鸡肉、肉桂、丁香、豆蔻搅成一起,再撒上檀香。

中世纪后期西方烹调书籍中记录的那些著名的菜肴经常显露出穆斯林风格的迹象,比如常常出现的石榴籽、葡萄干糊或是加了杏仁而变甜了的漆树浆果等等。文艺复兴运动才改变了欧洲宫廷的烹饪术。

虽说法国本来就拥有丰富的食品原料,但直到12世纪,所谓的法国菜也就只有烤肉和煮蔬菜,而且是直接用手抓着来吃的,14世纪左右法国的餐桌上才出现了炖菜。近代法式美食逐渐成形,得益于佛罗伦萨的凯瑟琳。

1533年,14岁凯瑟琳·美第奇从佛罗伦萨启程前往法国,她即将和那里的亨利王储联姻。凯瑟琳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错综复杂的王室血统,但是她有娘家送给她的10万金币嫁妆,法国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她成为王妃。但是,政治婚姻从来不会有童话里的结局,亨利爱的是比自己年长19岁的狄安娜·德普瓦蒂艾尔,凯瑟琳得到的只是一个头衔。

凯瑟琳是第一个走进欧洲皇室的美第奇家族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把意大利艺术和文化带到法国的时尚先驱,不过凯瑟琳·德·美第奇之名成了马基雅维利式阴谋的传奇象征。有一幅著名的画,描绘1572年8月24日,圣巴托洛缪大屠杀后,凯瑟琳视察成堆的尸体,在历史上被称为“血腥皇后”。亨利二世去世后,她渐渐显露出政治上的天分,统治法国长达十五年。

对于法国时尚而言,凯瑟琳是功不可没的先驱。她将高跟鞋、香水、折扇、钻石切割工艺和便于骑马的衬裤带进法国王室。但对法国影响最大的当数意大利精绝的烹饪技术,当她娴熟高雅地用刀叉切牛排,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布置餐桌,教法国贵族吃冰激凌和花色肉冻时,粗糙的法国人真正感受到美食作为一种艺术的魅力。

凯瑟琳离开佛罗伦萨时带了四十名厨师和园丁。厨师们从佛罗伦萨带来了汤和酱油等液体调味料和松露、青豌豆、朝鲜蓟、西兰花等蔬菜以及它们的做法。法国王室第一次享用松露就迷上了它。如今松露已经成了法餐的招牌。

园丁们把迷迭香、杏桃和朝鲜蓟的种子种下去,厨师们把它们变成勾魂夺魄的美食递上来。凯瑟琳有多爱朝鲜蓟?她用它做主菜、配菜、沙拉,还有餐后的点心,以至于当时的法国人一提到皇后就会想到这种植物。凯瑟琳自上而下的普及让朝鲜蓟在法国声名鹊起。

喜欢甜点的凯瑟琳为法国王室带来了果酱和蛋糕的制作技术以及杏仁饼、花色小蛋糕等甜点,在凯瑟琳和亨利二世的婚宴上,甚至还出现了含酒、果子露的冰激凌。这一度成为法国人民的热门话题,后来冰激凌成为法国宫廷必不可少的饭后甜点。据说由于当时没有制冰机,法国王室所用的冰都是用船从挪威的峡湾绕半个欧洲运到巴黎的。

另外,关于红酒杯的拿法,法国王室也采用了凯瑟琳·德·美第奇的方法。法国的葡萄酒本身就是在罗马时期传到法国以后才开始生产的,据说冰镇后再喝的习惯是在亨利一世时期确立的,那是凯瑟琳到法国以前的事情。但是在餐桌上干杯的习惯是亨利二世时期流传开的,而且以蒸馏酒为主酒,配以各种调香材料,经过甜化处理形成利口酒的做法也是在这一时期传入法国。

从蒙田的文章可以窥见意大利对精致饮食风尚的影响力。《蒙田随笔》中曾描述一段巧遇意大利美食家的经过:“他对我发表了一番关于饮食之学的演讲,神情严肃而内容丰富,仿佛向我阐述重要的神学观念。他向我讲解人们从空腹到第二轮、第三轮上菜之间的食欲变化、任何时刻勾引出食欲的方法,以及最重要的,监督酱汁的调制,尤其必须要注意各种食材的特性与功效……他是这般洋洋洒洒,侃侃而谈,用字遣词仿佛就像是在对我讲解该如何治理一个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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