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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王妃

当她醒来,铁戮已被处决,首级高悬营口旗杆之上。罪名是叛国背主,祸害军民。斩杀令是云弈下的,对于其他守城不力的军将云弈给出的是戴罪立功的决断。云狂忙着接手兼并铁戮手下的全部军队。云弈带着冰冰赶着安排军中内务后勤各大事项,云雷则同倚歌着急研究探讨烟城的战局。思语醒来无事,便思量着要到伤兵营去帮忙,谁料等她来到伤兵营,不仅军医不肯再叫她插手医疗事务,就连受伤军士也不肯再叫她碰触半分了。

怎么一觉醒来好像什么都变了?

“卑职们都隶属瑞瑜瑾三王麾下,先前不知,倒叫冰姨娘和瑾王妃为属下们劳走奔忙已属不该。现在卑职们既然已经知晓了王妃身份,那又怎能再让王妃奔忙劳碌?”一名姓风的将领欠身行礼,他断了条腿,断骨还是思语给他接上的。思语听他一口一个王妃喊得卖力,脸上倒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谁教你们这样叫的?我哪里是什么王妃了?”

“王妃不用惊慌,这一帐都是自家兄弟。王妃的事迹三军上下那是早已传遍,墨家仗势欺人,王妃深明大义,巾帼不让须眉,我们一众兄弟说起来也是万分佩服的。今见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破镜重圆,我们兄弟都是很为王爷王妃高兴的。”那风将军见她矢口否认急忙向她宽慰解释。思语细查众人脸色,竟个个都是崇敬仰止的表情哪有作伪?想起云雷先前给她讲述过的关于云弈在边关带兵骁勇对敌的各大战事,这些人当年怕是也在其中吧?所以她作为他的妻,也就一并被他们膜拜在内了?伉俪情深,是说他先前抱她回营的事吗?传得可真快啊,只是一觉的功夫,居然连伤兵营都知道了!

“什么巾帼事迹的,倒叫诸位将军笑话了,不过是一个女人想叫自己良人过得平安开心些罢了,又有什么好值得佩服的?”思语垂睫一笑,说不尽的庄重沉稳。边上一名姓花的统领承口说道:“叶家满门忠烈,王妃何必自谦?我花家和叶家也是世交,是非曲直那是最清楚不过的。别人我不知道,我姓花的反正只认你叶氏一人是瑾王妃,便算皇上要砍我脑袋我也还是那话!”

几名年轻将士被他大义所激跟着便也应声附和起来。思语从未想过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竟会如此深远。冠上叶家的姓氏,她便也算得上是一方势力的代表了吗?她心中没来由地惴惴起来,于是循规蹈矩地劝道:“大家的心意,思语心领了,也万分感激。皇上圣明,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们做臣子的只需谨守本分,为君分忧。至于其他事,天道循环自有因果,也无谓太多争持。”

“王妃大智,末将拜服。”一直未见说话的一名老将拱手出言,思语微微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兵卒走进来说道:“师师姑娘,九爷有请。”

好熟悉的声音!待那兵卒行完礼抬头,思语一时间直被吓得心惊肉跳:这不是凌殇吗?青天白日的,他混进营中来找自己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思语忙匆匆别过了众人带着凌殇出了帐,又找了个相对清静的地方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来?”“跟我走!”凌殇压低了声音,抓住她的手腕拉住就走。“去哪儿?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叫我跟你走呢?”思语反手拽住凌殇。凌殇铁青着脸色应声道:“在打仗啊!你怎么可以再留在这儿?”思语从他手心将手抽出说道:“我不是好好着么?烟城被破,北蛮入关必有大战,我奉命到这,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凌殇没好气地低吼道:“好好的?昨天要不是我为你挡了那些箭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有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思语听了不由得一愣,原来他竟是在暗中一直护着她吗?来不及应答,凌殇已是一把抓上了她的肩膀,眼睛里焦灼得几乎喷出火来:“别再给我说什么狗屁命令!你无非就是放不下那个混蛋!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跟我离开!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你不用吓我,杀了他,你也走不了。他身边那么多高手,你倒杀得了几个?”思语生平最恨就是别人威胁于她,更何况还是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凌殇用她的心头挚爱对她施以威逼。她一时气盛,毫不客气便顶了回去。

“你等着!”凌殇今趟亦是被她气狠了,拂袖便随着路过巡查的兵丁队伍走了。思语见他受激之后竟真个就此拂袖而去免不得又气又急。她也不敢高声喝止他,只得赶着去寻云弈,谁料云弈正好去接应粮草押运大队还没回来,这下只急得她更是坐立不安,又不敢告诉云雷他们,毕竟她也不想伤害凌殇。想了半天,她仍是想不到什么两全的好法子,于是只得站在营口干望着,只盼云弈能赶紧回来。

过午,云弈终于回转。只是等到马队近前,思语却再笑不出来。云弈的怀中,巧笑嫣然,竟是坐了另一个自己!

守门的兵卒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两下对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思语第一时间便从头上拔下了铁簪狠狠抵上自己的喉口说道:“别这样,求你……”她颤抖着单薄的身子着急得几乎落泪。马背上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急得也是连变声都顾不上了:“现在到底是谁求谁?把簪子放下!”

马背上思语娇弱的身子里竟发出了男人的声音,众军将不由得哗然一片,云弈急忙翻身下马奔到思语身边问道:“小小?”

“嗯!”思语应声,手上簪子却不放下,仍是抵紧脖子向前又走了两步挡到云弈跟前。霎时,所有弓箭长枪都对准了凌殇,只等云弈令下,就能立刻将凌殇扎个千穿百孔。凌殇出奇安静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通红着双眼看住了思语,浓烈的悲伤气息裹挟着他的身体,使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落单被困的孤兽,孤独,并且万分绝望着。

“执念,让凌殇走好不好?他不是故意的。”

任谁都没有想到,思语开口第一句话竟是为这刺客求情。云弈没有答她,只是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手中的簪子取下。凌殇却是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声悲彻凄凉。

“我是为你留下来的,可你的存在却从来不是为了我……”

“你最好快点走。”云弈半揽着思语语调冷沉,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间明显的不愉快。的确,若不是念在凌殇多次救护思语性命的份上,云弈只怕一早就亲手揪他下马背了,哪儿还容得他说这么劲爆的话来踩他底线!

“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的亲人。对你,对哥哥,我都是一样的心。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我的心真的很小很小,住下了执念,就再挤不进第二个人了。你很好,但是我想,我们不适合。”眼见云弈和凌殇之间擦出这么浓烈的火药味,思语忙斟酌着语气挑明了自己的立场。凌殇听罢,凄迷着眼色喑哑问道:“我们不适合?那你和他就适合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可以改!你喜欢清静安平,我可以带你回渺苍崖隐居!我可以发誓我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他呢?他能给你什么!你倒问问他江山重要还是你重要!难倒你真要等着嫁给他做小,一辈子争风吃醋看着他左拥右抱你才知道后悔吗?”

“你倒是走不走!”云弈有些怒了,向前踏进一步似乎预备出手。思语忙一把抱住了他的身子苍白着脸色着急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话,你在意过我能给你什么吗?”

凌殇一时哑住,是啊,哪怕她从来什么都不曾给他,他不也一直一如既往对她好吗?

“爱一个人,是看自己能给他多少,而不是看自己能问他要多少。我知道你一定明白的!”思语有些难过,不想伤害,可最终还是不止一次地伤害了。如果他们能一直不长大,如果他们能一直像一家人那样住在山上,那该多好……可是现在闹成这样,今生,只怕是做朋友都不能够了。

凌殇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了思语一阵,终于艰难开口说道:“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云弈你最好好好待她!否则我一定回来扒了你的皮!驾!”他狠狠说完,毫无征兆便突挥缰绳鞭马冲出了人群。

“让他走!”云弈扬手阻止了众人的追捕,岂料凌殇刚一绝尘,便有探子快马来报:“启禀瑾王,北蛮集结了数千乱党,分三队正预备于未时向我营发起进攻。”

“取我的战甲!战鼓敲起来!四营的人留守,其他人校场列队听令!”

云弈话才出口,霎时间一呼百应。思语紧张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又要打仗了吗?昨日的纷飞战火犹在眼前,那么多生死交替鲜血淋漓的场面历历在目,如今却是她的丈夫要带兵领将冲杀在前,叫她怎能不惊不怕呢?

“别怕,看为夫把烟城给你拿回来如何?”云弈反手握住她的纤手笑着拍了拍,语调颇为轻松豪气。刚才凌殇闹成那样,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吗?思语有些失措,云弈抽手要走时,她忙踮起脚尖一把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低低交待道:“你一定要好好回来!”

她是真的害怕,所以也顾不上什么人多人少羞或不羞的事了。鼻子有些发酸,云弈听出了她带泪意的恐惧,于是抱紧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低宽慰道:“没事的,相信我,去睡一觉吧,等你睡醒,相公保证就回来了。”说完,他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身子便放开她扬声令下:“保护好王妃!”

“得令!”

在四营众人的领命声中,云弈带领其他兵将自去校场集合点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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