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漫,凉风肃飒。
清歌跌坐在伊多的身前,抱着他沉静冰凉的脸,冷冷地扫视着四周,角斗士们组成一道人墙将她护在其中,他们多数只能拿着木棍铁叉,但彪悍的神情在火把的映照下分外狰狞。铁甲金戈的侍卫冰冷无情地注视,戈矛如林指向他们。
“你们这些垃圾都在干什么。”黑廷斯咆哮的用刀指着角斗士们。“竟敢反抗你们的主人,你们还记不记得角斗士的誓言了。”
“他们都是自由的人。”清歌声音平静如死水,但其中压抑着透骨的冰冷。“这是你那主人的承诺,还是说你们主人的话,就和那臭鼬的屁一样,只是让人恶心?”
潘德里安猪一样的身影从侍卫中挤开一条缝隙,漏出来。“清歌小姐误会了,现在可是角斗大赛期间啊,王国的那些大老爷哪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你放心,只要角斗大赛过后,他们一定成为自由民。”
“那现在呢?”清歌逼问。
“现在?”潘德里安搓搓他的肥手,带着笑意回答。“我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吧,正好可以代表黑山训练所参加角斗大赛。我想这样巨大的荣耀,他们应该也想抢着参加。”
清歌嗔目欲裂,一口香沫吐到他的猪脸上。
潘德里安捏着清歌的唾沫刮到嘴里,滋滋吸允着手指,满脸变态地满足。“果然精灵连唾沫都是甜的。”
清歌脸色发白,贝齿咬着朱唇,看着那无耻的嘴脸,呕意喷涌而上,几乎要将今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那伊多呢,为何要杀他?”
潘德里安从旁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物体,扔到前面。“这就是杀了伊多的人,他逃跑时双手鲜血,被侍卫抓了起来,他自己说是怨恨伊多和你走得太近了。”说完他暧昧的瞥了眼正痴看着清歌的阿尔文。
“无耻.”清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看着身前的头颅,莱克稚嫩的面容惊恐扭曲,怀里的身躯也越发冰冷。清歌感到无数毒蛇纠咬着她的灵魂,她从未如此痛苦与愤怒。脑海中像被怒火烧开了禁锢,一段冰凉的咒文像潺潺清泉突然从灵魂涌出。
空灵如诗的吟唱在夜空中飘扬,月光听到了呼唤凝聚在歌者雪白的衣裳上,清风舞动她柔软的发丝,万物应着旋律低声合唱,天地夜幕为帷,仿佛诺伊女神也穿越亿万时空凝望着这一幕。
“不要让她唱了。”潘德里安尖声喊道。
四周惊醒的侍卫持戈逼向人墙。角斗士们只能不断收缩,空气窒息凝固,杀戮一触即发。
“杀。”黑廷斯惊破平静。他持刀砍断眼前的木棍,回手一刀割断角斗士的喉咙,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鲜血与死亡阻遏不了角斗士爆发的愤怒,他们身经百战,刀锋起舞不过吃睡之事罢了。突入侍卫近身,用牙咬喉咙,用指戳眼睛,丝毫不落下风。鲜血为饮,敌肉为食,以凶悍为武器,打得侍卫们措手不及。
但很快,侍卫后退组成紧密的枪阵,十数角斗士只能再次被长戈逼得节节后退,不断有同伴被戳倒在地上,短短几秒,只剩稀疏几人还在抵抗。鲜血与哀嚎在天地间流荡。
黑廷斯冷然一笑,突到清歌身前,举刀要砍。
“慢着,不许伤她。”阿尔文喊道。
黑廷斯回眼看了看潘德里安,才转用刀背敲向清歌。
清歌突然散发出洁白的光芒,四方暗幕刹那刺破,周围所有人眼睛一白。一只手从光中擎出,抓住黑廷斯下劈的刀,他感到自己脚踝被猛踢了一下,然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一个身体压在他身上。
“伊多?”黑廷斯惊呼。
伊多没有回答,按着刀刃向黑廷斯的脖子压去,黑廷斯使劲推拒,伊多突然一松,左手墨绿的匕首捅开了黑廷斯的脖子,再拔出来,鲜血喷涌到大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伊多没有再理会眼睛翻白的黑廷斯,砍下他的手指,将刀夺到手中,向潘德里安杀去。侍卫看着死而复生的伊多,一个个如见鬼神,面露恐惧,包围着潘德里安和阿尔文往后退。角斗士们则士气大振,聚拢在他身后。
伊多知道他其实是处于劣势,唯一的希望就是借助死而复生而产生的敬畏感。此时唯有一鼓作气,方能取得胜利。
他悍不畏死的顶着金戈,一刀劈开了侍卫的脖子,推着他的尸体冲入阵中。“谁敢?”他一声大喝,震悚要偷袭的侍卫,将尸体推到对方的怀里。“我乃奉诺伊女神神谕归来,燃烧黎明,神赐自由!”
他大吼震惊诸人,突然猛甩匕首,飞匕插到潘德里安的肚子,冰冷剧毒一下侵袭他的全身。伊多三步跨来,一刀枭首。提起猪头,继续装起神棍。“诺伊女神托梦,谕曰:‘黎明燃烧之时,神赐自由之日。’可有同梦之人,与我一起践行神谕?”
角斗士们不可思议的望着火光下,金戈包围,浴血提头,气势宛如天神的伊多。不知是谁第一声说我梦到了,角斗士们纷纷响应,甚至连一些胆怯的奴仆们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们眼神狂热,仿佛真是梦到神兆。
“黎明燃烧之时,神赐自由之日。”细弱的低喃最终汇聚成狂热的狂潮。侍卫们开始畏惧,伊多一步步的逼近,他们只敢不断地让出道路。
伊多抓住阿尔文让角斗士们看管,从人潮自觉分开的道路中走来,抱起了地上陷入昏迷的清歌,一步一步登上白玉砌成的台阶,每一步他都走得十分缓慢,来到圆厅豪宅的正门,白光从他的身后散发出来。他静看诸人,直到众人陷入平静,才用低沉的声音说:“诸神之下,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他们被诺伊女神赋予了生存的权力,赋予了能够享用自己劳动所得的权力,赋予了能够自由决定如何生活的权力。”
他坐到了阶梯上,让清歌依靠在怀里,神色沉重悲哀。“这种权力是诺伊女神赐予的,没有人能够剥夺,也不应该被剥夺,你们想想,凭什么有些人出生就必须作为主人的物品被买卖奴役,是他的主人创造了他吗?如果说是所谓的主人养育了他,那么那些粮食是主人自己种出来的吗?”
“那么如果说那些种粮食的地是属于主人的,但是没有人种他的地,他也不可能产生粮食。所以那些粮食应该有很多是属于种地者的,这是诺伊女神赐予每个人的享受自己劳动果实的权力。可是奴隶主们剥夺了他,反而以赐予者的身份要求别人任其奴役,你们认为这样的渎神行为是应该被遵从的吗?”
伊多看到怀里的清歌轻轻睁开了眼睛,心里一喜,说实话,伊多已经词穷有点装不下去了,只能故作深沉轻轻地抚摸她蛋清般嫩白的脸蛋。
突然阶梯下传来第一声咆哮。“不该!”更多的声音开始响起,形成滔滔之势。
清歌抬起头凑到伊多的耳旁说了些话。伊多站起来,振起右臂,呼喊道:“那就让我们遵循诺伊女神的指示——点燃黎明吧。”
“点燃黎明!”角斗士们呼喊着。
“点燃黎明!”一些奴仆甚至侍卫也奋起了右臂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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