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连续两个晚上喝醉,山葡萄酒就是不头疼,反而,第二天起床后,我的精神更佳。鞠美琴照旧比我起得早。
我通过收音机,了解了这几天的天气,决定这三五天内动身回国,为了安全起见,我俩商定天空刚刚露出丝丝亮光,就沿着偏僻的崎岖山路爬行,但是,回国之前,美琴想去寻找一下母犬的收养人,征求他的同意,能否把母犬和小幼崽一起带回中国,顺便在回来的路上进行最后一次打猎。我和美琴带足了武器弹药,还每人携带了一把强弩,备足了竹箭,当然还有匕首和干粮,甚至让黑豹背上了狗粮。
我们浩浩荡荡地向密林深处进发。
大约行进了两小时的路程,翻越了两座山岭,趟过了三条小溪。黑豹一家走在我们前面,他们非常兴奋,东瞅瞅,西望望,你追我赶,他们的幼崽一直跟在黑豹的尾后,母犬一直走在前面,我俩跟着军犬们,一路小跑。美琴一身汗涔涔的,我也大汗淋漓,终于看见前面的密林深处,有一座茅屋,十分隐蔽,母犬直接向茅屋欢快地奔去,摆动着粗粗的尾巴,吐露着粉红的舌头。
我和美琴爬到茅屋门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茅屋,茅屋的屋顶的茅草已经非常腐烂,显然很久没有更新过,有的地方还出现塌陷。屋子四周是用竹子编织,有的地方用了树皮遮风挡雨。门是特别,树枝相互交织,做成的柴门。
美琴用清脆的嗓音呼唤:“有人吗?有人吗?……”(越语)美琴连续不断地呼叫,过了好一会儿,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妪,举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当她走到我们跟前,我仔细地端详,皱纹就像犁头犁出的沟壑,嘴唇干瘪萎缩,衣服破烂不堪,手像枯树枝,赤脚走路,只有眼睛转动,才知她是活人,远远望去,俨然是一座雕塑。
美琴用越语和她交谈:“大娘,你好!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这狗儿是你饲养的吗?幼崽也是你饲养的?”(越语)
老妪口齿非常清楚,发现有人与她沟通,精神立即活现。老妪用越语和我们攀谈起来:“我姓阮,越南人,丈夫是中国人,不过,他已经死了。”(越语)
只见母犬不断地用头亲昵地摩擦着老妪的裤腿,幼崽们团团转转地围着老妪,不停地摇动着小尾巴,老妪也惊喜地招呼着眼前的母犬一家,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头,其乐融融。
“阮大娘,这狗儿是你饲养啊?”(越语)美琴用越语继续攀谈。
“是啊!我亲眼看见我家母犬欢欢与眼前的这公狗交配,几个月以后,就产下了这群可爱的宝贝。这黑公狗是你们的吗?真强壮呀!”(越语)阮大娘羡慕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的欢欢一家不见了,你不知道?”美琴和蔼地反问。
“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没有用啦!自己都没法养活,吃了此餐却无下顿,狗儿常常挨饿,我心里也非常难过,就是这些越南政府,天天宣传中国侵占了越南的领土。1979年强行征兵抓壮,我的两个儿子当时十七岁,无耻的越南政府公然反华,侵略中国领土,遭致中国军队的狠狠地打击,考虑到我是越南人,没有遭到越南当局作为华侨而驱赶,但是,为了防止越南政府强行抓人,我叫两个儿子白天躲在丛林里,晚上回家,他父亲告诉两个儿子,中国人不能互相残杀,不能替越南政府当炮灰,可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最后还是被当地人的举报被抓去服役,送到了前线。我们虽然已经加入了越南的国籍,但是,儿子的血液里流淌着中国人的血液,他们俩捎信回来告诉我,他们没有瞄准中国人,他们的枪是凑热闹的,是朝天空放的,他俩想逃到中国去,后来,两个孩子杳无音讯,有的人告诉我们,他俩被中国的炮火炸死了;有的说,他俩在逃跑时被越军击毙了;有的说他俩逃到了中国;消息模棱两可,到现在,两个孩子无踪无影,但愿他俩活着,这是我最大的愿望。计算起来,孩子俩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我们两老人的生命躲过了79年的中越战争,却没法躲过近十年来的中越边境争夺之战,老头六十岁了,还被越军当局抓去打战,上战场不久,老头看着中越两国的年轻人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牺牲无数,想到儿子也是这样被无所谓的牺牲了,一怒之下,抱起炸药包,炸死了越军指挥部的几个当官的,然后又引爆了越军的弹药库,最后索性调转枪口,与越军发生枪战,在敌众我寡你的情况下,最后被越军打成了筛子,不幸牺牲。老头是中国人,他也算是为两个儿子报仇了,最少也拉了二十多个垫背的,值啊!听别人说,越兵说我家男人是疯子,尸体被越军淋着汽油烧了,并抛尸荒野喂野狗了。我虽然是越南人,但是我也仇恨越南政府当局。想想以前,中国秘密支援越南抗美,倾力帮助,可是现在,越南政府背信弃义,挑起侵略战争,已经落到如此下场,却不思悔改,继续打肿脸充胖子,与中国冲突,这些人可耻可悲,你们看见了吗?百姓住的是茅草房,吃的是野菜,一年少半年粮,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老女人和小孩,很少看到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阮大娘说起话儿,流露出无限的哀怨和愤怒。(越语)
我听着听着,肃然起敬,眼前的越南女人,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也是越南政府横征暴敛、穷兵黩武的受害者。
阮大娘说着说着,两眼噙满了泪花,我和美琴不断的安慰,“大娘,你的孩子肯定还活着,说不定,已经逃到了中国,由于越南政府的侵略战争还没有结束,两国没有和好,不方便越过边界回到越南来看望你。”美琴和颜悦色地安抚。
“这狗儿是我采摘野果时,在一个距离爆炸现场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的,大概有两三年了。当时,这条母犬多处被弹片击中,已经昏迷不醒,血肉模糊,你们仔细地观察,如今这狗儿身上,许多部位没有毛皮,那就是遗留的累累伤痕。后来,我从牙缝里省出一点粮食,煮了一点儿粥,慢慢地喂养,才救回了欢欢这母犬的生命。好歹我会一点儿草药,给狗儿包扎,至少用草药治疗了一个月,欢欢才完全康复。欢欢被治好以后,它非常感恩,十分听话,它常常跟着我外出,抓一些野兔、山鼠、竹鼠等等小动物回来,改善了伙食,要不然,我活不到今天。但是,欢欢生下这些幼崽,我已经没法饲养了,幸亏你们的黑豹不时抓一些猎物过来,他们像人类的夫妻一样,特别恩爱,瞧,这些小家伙,与你们的黑豹混得不亦乐乎?欢欢带着这些幼崽消失了这些天,我心里空落落的,孤独寂寞没法表达。但是,幼崽们我没法饲养,没有食物,那就送给你们吧,反正是你们黑豹的种,母犬欢欢留下来给我作伴,兴许我还能多活一阵子,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如果我逝去,欢欢会寻找你们的。”阮大娘小声地表述了自己的观点。(越语)
“大娘,谢谢你!我会精心照顾好欢欢的幼崽的!您老不必担心。”美琴亲切地安慰阮大娘。(越语)
“鞠姑娘,我一看你不是越南人,你是一个中国人,你是一个好心人,我近年来疾病缠身,我估计自己活不了多久。”阮大娘不停地急促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