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狂似的冲进已经完全烧毁的茅屋里,看见阮大妈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冲锋枪丢在一旁,周围的隔墙篱笆还在缓慢地燃烧,火苗很少,微微的火光照亮了阮大妈的全身,地上是湿淋淋的一滩鲜血。双手紧紧地捂着左胸,“龙啸,我快不行了,胸部被打穿了,血流不止。”阮大妈强忍着剧痛,有气无力地说着,声若蚊蚋,气若游丝。
“阮妈妈,坚持住。”我鼓励。
我立即着手施救,压住流血的伤口,扔下手中的冲锋枪,抱起阮妈妈,飞快地往秋素芸待的山洞跑去。我一边跑一边呼喊:“阮妈妈,坚持一下,千万别睡。”不一会儿,我就跑到山洞。
“素芸,阮妈妈中弹了,快不行了!”我气踹吁吁地大喊,同时,用手按住阮妈妈的伤口。
“妈妈,你醒一醒,醒一醒,我是素芸!”素芸急的哭出声来,眼泪立刻闪现脸庞。
“孩子,我快不行了!你一定……要……跟着龙啸回到中……国!”阮妈妈时断时续地小声说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湿透。
“龙啸,请你好……好……保护素芸,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这是我最后的一个请求,带她回……到中……国!”阮妈妈微微地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叮咛我。
“阮妈妈,我一定会做到!你一定坚持住,会挺过去的!”我几乎要哭出声来。
“妈妈!一定要坚持住!”素芸握着阮妈妈冰冷的双手,眼泪汪汪,大声地呼喊。
“傻闺女,我自己的生命,我清楚。我会在天……堂与你亲爸亲妈见面,我会亲口告诉他们,我没有……忘记他们的嘱……托,你生活得非常幸福!我们一起在天堂为你祝福,保……佑……你!”阮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弱。
我撕下袖子,从原来急救包里拿出纱布和药品,强行给阮妈妈包扎。素芸把消炎粉涂在纱布上,然后敷在阮妈妈的左胸,用力按住不断涌血的伤口。我俩手上,被阮妈妈的血液染红!
“闺……女,别傻费……劲了!子弹打穿了我的肺部,胸腔漏……气了,鉴于目前的医疗条件,是没有办法救……治我,请……走……近我,龙啸,你也过……来,伸出你们的双……手。”阮妈妈用尽全身力气,把我的双手搭在素芸的手背上,然后把我俩的手握在一起,看着我俩,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心里明白,这是生命的嘱托,她把女儿托付我,从她的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希望我照顾好秋素芸,希望我让她幸福,这是母爱的伟大,母性的无私奉献。
慢慢地,阮妈妈拉住我俩的手,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松弛,越来越僵硬。突然,阮妈妈那双冰凉双手完全脱离我们的手,自然地打开。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嘴角那幸福的微笑还继续挂着,头已经歪在一边,她已经完全沉睡了。
“妈——妈,妈——妈!你醒一醒,醒一醒!”素芸使劲地摇动着阮妈妈的身子,流着眼泪,哭喊着。那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在山洞里荡漾,飘出山洞,响彻在漆黑的夜空里。山林悲泣,溪水呜咽,峻岭静穆。
我默默地流着热泪,半个月来,阮妈妈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没有粮食,亲自去挖野葛。在野味面前,总是吃得最少,笑盈盈地叫我们多吃,为了我俩的安全,总是在十二点起床,给我们放哨……
军犬欢欢睁大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趴在地上,不断地哀嚎,两个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
“素芸,擦干眼泪吧!阮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俩要化悲痛为力量,你一定要跟我回到中国,只有祖国强大了,繁荣富强了,才能阻止战争,才能让乡亲父老、爸爸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含着热泪,劝说着素芸。
“我一定要为我的亲爸亲妈、养父养母报仇!”秋素芸大声怒号。
“阮妈妈也打死了十几个越特工,她非常勇敢,她的鲜血没有白流。”我轻轻地安慰。
阮妈妈的身体慢慢地变凉了,脸色苍白,为了保护我们,吸引越特工,为我消灭越特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我默默地走出山洞,选择一个僻静的空地,挖出一个仅容纳一人的深坑。我抱起阮妈妈,迈着沉重的步履,缓慢地放进坑里,秋素芸举着拐杖,默默地跟着我,哭泣声一直未断,眼泪似断线的珠子。
我拿起床上的旧床单,盖在阮妈妈的全身上,然后封上泥土。我和秋素芸跪在阮妈妈的坟堆面前,磕头道别。
“妈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秋素芸哭泣道别。
“阮妈妈,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我会永远记住你,我会记住您临别嘱托。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我流着热泪,磕头致谢。
秋素芸拥抱着我,嚎啕大哭,滚烫的泪水沿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心窝里。
“素芸,天已经开始亮开,我背着你,立刻逃离此地,我担心失利的越特工会反扑,所以,你我必须启程回国。”我抚摸着素芸的肩膀,提醒素芸。
天空渐渐地亮开了,我背着素芸,来到茅屋前,茅屋被大火烧得一片狼藉,阮妈妈牺牲的地方,鲜血已经凝滞。树枝茅草搭建的屋子,已经化为灰烬。茅屋周围,越特工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我背着素芸,仔细地检查每一具尸体,看看是否有活口。最后来到阮队身边,我看见阮队直挺挺地倒在血泊里,手腕和手掌几乎被我打碎,两只手臂已经被我打断,鲜血已经完全凝固,腹部被打中了几枪,衣服和裤子被鲜血染红湿透,眼前的越特工头目,如果不是战争,像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绝对是我结交的朋友。我非常欣赏他坚强勇敢。
我弯下腰,摸摸他的脉搏,脉搏竟然还在有力的跳动,把手指靠近他的鼻子,还有微微的呼吸。我放下秋素芸,扶起阮队坐稳,拿起水壶,撬开他的嘴巴,灌下泉水,阮队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你们赢了,胜为王,败为寇,要杀要剐,随便你。”阮队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用越语交流:“我是中国侦察兵,炸毁毒气弹仓库的是我俩,摧毁火箭弹基地的也是我俩,远程炮轰越军兵站的还是我俩。”我用威严的目光扫视着阮队。
阮队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两位竟然是昨天晚上歼灭他们四个加强班的中国侦察兵,他惭愧地低下了越特工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头颅。
“我佩服你们,已经领教了中国侦察兵的神威。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越南政府,民心向背,这就是越南失败的真正原因。”阮队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尊敬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所以没有打你要害部位,留下你一条珍贵的生命,可是你打死了我的阮妈妈,她是越南民族,就是你们的越军横征暴敛激起民怨,从而导致人民与你们对抗。”我义正言辞地批判道。
秋素芸突然瘸着腿,抄起阮队身边的冲锋枪,愤怒地斥责:“阮大队长,你打死了我妈妈,你说,这道账怎么计算?”
“你是女儿——,好吧,既然我虎落平阳,我无话可说,那就动手吧!”越特工阮队眯上眼睛。
“素芸,她已经是俘虏了,军人不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斩首,这是军人的耻辱!”我大声制止。
“可是,他们比我更加卑鄙无耻,这些标榜为国而战的伟大战士,军队的王牌——越南特工,确实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亲眼看到越南特工,抓住中国的俘虏,用尽各种酷刑折磨,如果是女俘虏,手段更是毫无人性,****杀戮,无恶不作,这些越南特工,哪里还有人性?对于这种罪大恶极的头目,留下是人类的罪恶和元凶。”说罢,秋素芸拉开枪栓瞄准。
阮队眯着眼睛,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他所领导的越南特工,确实干尽了卑鄙无耻的下三滥的手法,坑蒙拐骗偷,伤天害理,无所不能,如今身陷囹圄,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素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他一条生路,何况,他的双手已废,再也不能持枪杀人越货。”我循循善诱,开导素芸。
“龙啸,我的杀母之仇,难道就这样放任自流?我杀了他!为我妈妈报——仇——雪——恨?”素芸歇斯底里地哭喊嚎叫,满脸凶狠毒辣。
“龙啸,这个姑娘说得对,我们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是咎由自取,就让上天惩罚我吧!我无怨无悔!”越南特工阮队艰难地说道,每说一句话,显得特别吃力。
“素芸,我们不能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俘虏!”我干脆命令素芸。我轻轻地拨开素芸的枪口,素芸丢下手中的冲锋枪,瘸着腿,扑进我的怀里,呜呜呜地哭泣,“他杀了我的妈妈,他杀了我的妈妈!”
我轻轻地抚摸着素芸的肩膀,不停地安慰。
我撕下身边的衣袖,给越南特工阮队止血包扎,防止流血过多而身亡,他的腹部伤特别严重,只要一动,就会出血。“我留下这一壶水和干粮,你可以支撑一两天,如果你的部队来救你。”我抛下一句话。
越南特工阮队感激地点点头。
我巡视了战场一周,再也没有发现越南特工的活口,便捡起两部冲锋枪和一些装满子弹的弹夹,背起素芸,大步流星地向北走去。军犬欢欢跟着我们,不时回头眺望主人埋葬的方向,仿佛是怀念那温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