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是第一种人。至少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努力成为第一种人。我并不相信上帝是绝对公平的这样的鬼话，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也有很多东西是后天补不回来的。就好像我这么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作曲家，而有天赋的人连老师都不用找就能写出脍炙人口的歌曲一样。可我也同样相信，如果说世界上有100种天赋，你可能比较不幸地其中的99种都没有被分到，但你肯定会有一个比常人出众的地方。很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的人只是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那99个短板上，而忽略了那一个最重要的上帝的礼物罢了。当然，你的天赋不一定是能让你打败天下无敌手的盖世武功，但至少可以让你通过自身的努力小有成就，让自己觉得自豪。”
“这道理我也懂，可有时候还是会不甘心，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
“亲爱的，你才多大呀，人生还没开始呢。等你40岁的时候再来跟我抱怨吧，再说40岁才开始奋斗也不晚。而且你要知道，除非你能成为比尔·盖茨、乔布斯，否则，你总能找到比你厉害的人，在有梦想的同时也要学会满足现在已有的成就，让那个或者那些梦想成为你努力的动力，而不要让它们成为你痛苦的源头。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每天忙东忙西，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心理上的满足感，而这种满足感很多时候并不是得到的越多就越能感受到的。
“在一个我非常喜欢的电视剧里有这么一段，一个贵族人家的一个叫威廉的男仆的妈妈生病了，可她为了不耽误自己儿子的工作，一直要求医生不要通知儿子。但医生不忍心男仆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就把这事跟女主人说了。他说，威廉的妈妈就是不肯让我们通知她的儿子，从她的口气听来就好像她儿子是内阁大臣一样。女主人回答说，她一定非常为他骄傲吧。可惜的是，在很多比他们尊贵很多的家庭里却听不到同样的话。而且也不一定越有成就越幸福吧，有一位学者不是说过吗？站得越高越孤独，因为可以交流的人因而变得越来越少。”
“哈，我知道你说的哪部电视了，那也是我的最爱。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讲一个特别聪明，脑子每时每刻都在思考问题的人。虽然外人可能都很羡慕他的成就，他却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大的负担，也是他无法快乐的原因。所以，他找了很多方法让自己变愚蠢，比如变成一个酒鬼，在自己房间里贴满明星的海报，甚至试图自杀。
“这本书里面有个观点我特别认同，那就是人类所谓的‘进化’其实是一种倒退。很多人都很自豪地说人类是万物之首，因为人类是唯一可以独立思考的生物，所以我们才有如此‘辉煌’的文明。但也是这‘智慧’让我们变得既无知又自大，让我们不给自己也不给他人工作学习之余一丁点喘息的机会，让我们从不知足，让我们感到空虚又痛苦。这就是所谓的动物进化论？还不如说退化论吧。很多人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人类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其实我看大部分生物都比人类这个不合群的生物快活。如果要我选，我就当一条小鱼，每天的任务就是游来游去，找点东西吃，或者当一条宠物狗，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疼爱，连澡都不用自己洗。人类的‘进化’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地球上别的生物，生态破坏、环境污染、全球变暖等问题都是我们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和居高临下认为自己是万物之首的姿态造成的。”
“最可气的是到现在还有人在自欺欺人，否认这些现象的存在。而且，科技进步到现在这个程度，应该说差不多了吧，再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从中国到美国可能只要两个小时；我们每天平均睡觉时间可能会缩短到三个小时，为了让我们不断地工作学习，减少人类所需睡眠时间的药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发明出来的。很多时候我觉得，科技发展就像人类创造出来的有生命的怪物。他小的时候可能还听妈妈的话，时间久了他的体积越来越大，增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再没有人能控制他那无法停止的生长，直到他把整个世界填满，把这个地球撑爆。”五晓小跟夏瑞漫都非常反对过多的无意义的科技发展。
“这是多么可悲，只可惜我们身处这个世界上，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要按着这世上的规则玩游戏。对了，我前两天还看新闻说英国政府要对初高中教育内容进行改革，说什么学生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太简单以至于百分之二三十的学生都能拿到A。说实话我学的时候没觉得有多简单啊！我们也是很努力地上课、写作业、复习才拿到A的。如果说得到最高梯队分数的学生百分比达到了一个高度后就要把课程变难的话，过不了多久小学生就要学微积分了吧！让学生喘口气吧。这些无用的竞争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怪物之一。噢，说是这么说。”现在社会竞争过于激烈也是夏瑞漫喜欢拿出来说的一个话题。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她也从来没停下来好好享受过一天只做一件事情的慢节奏生活。
“竞争可怕又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如何抽身，你让假象的竞争影响情绪。我说得没错吧，你是不是每次上网看到别人又干了什么什么后会开始沮丧地想，自己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而且，就算竞争激烈，你的起点也已经很高了，你是俯瞰莘莘学子好吗？”话题果真又绕回来了。
“噢，我只能说排名与声望并不等于开心满意的学生。说实话，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不喜欢Woodlands，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反而如果你要是问我Woodlands有什么好，我能给你列出一大箩呢。真是奇怪。可能就是整体的氛围吧，或者我根本就还没适应大学的生活方式。我真是不知道Woodlands到底适不适合我，我在别的学校可能会更开心些，不过也不一定。是该去更好的学校还是差一点的学校？我也不清楚。对Woodlands我有一种比较纠结的感情。好在找到了一些朋友，要不然会很糟糕。不过，在哪儿没有朋友都很糟糕。
“如果你告诉我，去某一个完全没名气的学校我会过得很开心，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去。我总喜欢故作清高地告诉别人，一定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学校，不要老是看排名排名排名，可自己还不是一样跳不出这个框框。如果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学校，我也会被‘比别人差一截’‘没人认可’这样的想法所困扰吧。说到底都是虚荣心在作怪。其实，很多时候，这个大学就是上给别人看的，如果你是从牛津、剑桥之类的大学毕业，连个屁都不用放大家都会说你是个人才。如果你是从三流大学毕业的，你一定没什么太大出息。就算你用一些成就证明了自己，不要以为别人就再不会拿你的‘出身’来说事。
“我这么酸了吧唧地抱怨这个社会，自己也不过是个庸人。现在认识一个新朋友后，第一个打听的就是他就读哪里呀，或者哪个大学毕业的啊，听到答案后心中的一杆秤就马上开始掂量这个连两句话都还没说上的人。这样实在不好，必须要戒掉这个习惯！”夏瑞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连气都忘了喘。
“你毒瘾已深，恐怕很难戒啊。怎么说呢，这种现象是难免的，毕竟很多时候我们也没有衡量一个人的其他标准了，一个人毕业于哪个大学虽然不能告诉你关于这个人的全部信息，但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这个社会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们愈发地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真正了解一个人，所以更多地依赖硬性的指标来评判一个人。这个人考试拿了几个A，拿过什么国际大奖，工资多高，有几个文凭，等等。而不是他对朋友多么仗义，对父母多么孝顺，是否有感恩的心，是否有把垃圾分类的习惯，是否有回馈社会帮助他人的责任心，等等。”五晓小道。
“世人还是那么喜欢给同样背景和物质条件的人贴上相同的标签，是啊，多省事啊，可又多么愚蠢啊。在街上举牌子游行的人们，不是所有的富人都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和靠不正当手段挣钱的恶棍，不是所有开宝马的都是富二代，不是所有富二代、官二代都不学无术；上层社会的名流们，不是所有待业工人都是因为小时候没好好学习，不是所有农民和工人阶级的人都粗俗无礼，收入不高并不代表没有社会价值。
“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还是无处不在，我快可以嗅到历史的味道了，这是多么可怕。很多人说历史车轮绕啊绕很快就回到了原点，可不是吗，因为每一代人都要犯几个相同的错误，难道人性真是这么可怕？一战中死了一千多万人，伤了两千多万人，所有经历过那种惨痛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想见到历史重演。20年后二战开始了。《凡尔赛条约》刚签完，法国陆军统帅福煦就说了，这不是和平，而是20年的休战。”
夏瑞漫一口气把话说完，又忘了喘口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后又继续说：“说起历史的车轮，我最近看新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么个事儿。最最久远以前，基本人人平等，大家一起打了动物一起分着吃。后来有些人变得比其他人强，强者便统治了弱者，然后慢慢有了君王。时间久了被统治者自然不满，站起来反抗并要求民主。革命过后旧王朝被推翻，紧接而来却是换了名字和血统的新独裁者。英国内战过后迎来的是克伦威尔，法国大革命时刚把路易十六赶下台就迎来了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的下场同样悲惨，可法国人被独裁者统治的命运还没有结束。中国辛亥革命过后袁世凯给自己披上了皇袍。
“一连串反复波折后，现代民主社会终于诞生了。但没过多久人们就沮丧地发现，他们在革命中憧憬的理想社会根本就没有到来，满嘴谎话的政治家到处都是，没有一个总统上台后实现了他对选民誓言的承诺。除非每个总统候选人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要不怎么可能满足每一个社会群体不同的甚至是互相冲突的诉求？投给哪个党派又有什么区别呢？左派和右派哪个不是关起门来给自己捞好处？人们开始怀疑，西方世界引以为傲的体制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几十年前多少人还在为得到选举权献出生命，几十年后投票率却不断创新低。真可惜，有些国家连民主是什么滋味都还没尝到，这颗原本水灵灵诱人的果子却已经被虫子蛀得遍体鳞伤。”
“我看新闻上说，欧洲某些国家的极左或者极右党派得到的票数开始多得吓人。上个世纪在西方，国家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还跟瘟疫一样，现在左派的支持率怎么变高了。二战后美国领导下的全球化打开了越来越多国家的大门，保护主义就是邪教一个。现在倡导重新关起国门，赶走所有移民人士的政党怎么又获得了这么多人的拥护？”五晓小说。
“世界就是这样，旧的问题去了，更多新的问题一定会来的。而且大部分情况下，用来解决旧问题的方法本身也有问题。没有完美的社会体制，只有不算太差的。”
“夏瑞漫，你在国外待得比较久，可能比每天说‘要向欧美学习’的国人看到了更多他们的体制存在的问题。但不管怎样，每当我想到我们自己生存的土地已经被害虫腐蚀得残缺不全，因长期缺乏有效管理发出难闻的恶臭时，我觉得那样的政治和社会体制就是个极乐世界。”
“此话不假。抛弃中国问题不谈，西方国家面对的种种问题总能让我想到老子的一句话：爱民，害民之始也。如果政府在有能力的时候给予的很多，刚开始人们感激，后来习以为常，后来认为这是他们应得的。后来，政府遇到困难了，实在没有办法便找人民跟它一起分担。可这些已经给出去的福利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硬收回的话，换来的只有不满、批评和攻击。我可不是政府的走狗啊，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哈哈，我知道啦。”
“我总觉得吧，虽然多党制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比一党专政好，但这也意味着很多政客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政治斗争上，而不是真的在想如何给人民谋福利。在野党的作风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对执政党的政策不论好坏全部一律否认。选民爱听什么就说什么，但并不是所有顺耳的甜言蜜语都是对国家有利的啊。”
“所以说，没有完美的体制嘛。运作体制的是人，可按《圣经》上所说，亚当、夏娃偷食禁果以后人类就沉沦了。人无完人，由人类组成的社会又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我们只能在问题发生之前努力预防，在发生以后努力解决罢了。”
说着说着，夏瑞漫和五晓小早已不记得最初的话题。夏瑞漫痛苦源头的水还在潺潺地流着，之后时不时地她还得跟五晓小说这事儿。
二十七
圣诞节假期过后，夏瑞漫不小心发现了马彤的一个“秘密”。说是“秘密”，又不该称为“秘密”。夏瑞漫的不小心误入禁区本该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但事实上反而更加拉近了她们的距离。
夏瑞漫在放假前给某杂志投了篇稿，投的时候也没多想，只是无意中听说其征稿的消息，便写了一篇撞撞运气，没想到放假一回来就收到稿子被录用的消息。说是没多想，没在意，其实还是想了，在意了。投出稿子以后，夏瑞漫每日查看邮箱的次数急剧上升。
进大学以来，夏瑞漫自己也一直被情感问题困扰着。不是说除了彭坷那段小插曲之后她展开了新的恋情，或者她对谁有点意思，或者别人对她献殷勤，而是她几乎每天都在被提醒着“你还没有男朋友，快点找一个吧”。她读大一的时候，夏妈妈还只是会时不时旁敲侧击地说“时机已经成熟”，但毕竟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慢慢寻觅的时间还充足。可从她读大二开始，夏妈妈就越来越按捺不住，言语从旁敲侧击转为最大的白话，“快点抓紧找男朋友”，催促频率也由几个月一次激增到每周两次。
无奈之下，原本觉得单身生活挺有滋味的夏瑞漫，渐渐也不得不放弃最后一道防线，全方位进入“找男友”模式。可这“找男友”跟买白菜不一样，不是带上零钱去菜市场就能“买”到的。初中、高中在父母眼里男朋友还是个禁忌的时候倒是容易交男朋友，毕竟大家坐在一间教室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想不生情都难。到大学父母突然转变阵营，可同时“男朋友”的行情也变得不太乐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