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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5)

第九章 (5)

左宗棠仍坐着一动不动,口里却接着香姑娘的话茬道:“发个快信?让我在信中写什么呀?不是越描越黑吗?香儿呀,我想来想去,这是天让我跟涤生断交啊!我料得不错的话,沅甫是不会来浙江当这个巡抚了!他的脾气我知道,他不会再与我共事的,也不会再见我的面了!”

左宗棠话毕,忽然放倒身子大哭起来,边哭边用手拍着床铺说道:“我左季高怎么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呀!老天哪,您若有眼,就降横祸于季高。季高登时死掉,就能既对得起朝廷,又能对得起涤生了!”

香姑娘吓得慌忙两手抱住左宗棠的头连连说:“老爷快禁声,您老是闽浙总督,是封疆大吏,如此放声大哭,传出去,可不被人笑话。”

香姑娘反复劝说,左宗棠只是哭泣,但声音却明显地小了,也不再喊叫。

峰回路转

左宗棠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恍恍惚惚被人引到一处所在,那所在高山环绕,绿柳成阴,一座高高的屋宇横在眼前。他推开朱漆大木门,迟迟疑疑地走进去,却见屋里的地面上,跪伏了许多官服顶戴的人,再一细看,竟全是湘军将领。

他吃了一惊,忙抬头望去,却见高堂之上坐着一个人。但见那人头着青狐皮朝冠,饰三颗东珠,上衔红宝石,身穿片金边朝服,两肩及前后身各绣有正蟒一条,腰围亦绣行蟒四条,镂金衔玉圆版四块拼成的朝带,上饰绿松石四颗,补服上恰正绣着九条大蟒。左宗棠看得极其清楚,这人三角眼,白胡须,满脸刻着深深的皱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赐封侯爵的曾国藩。曾国藩从上到下的装束,也正是大清国并不多见的侯爷打扮。

左宗棠从密集的人头中大步走过去,大声说道:“涤生,我是季高,季高看你来了!”

曾国藩未及讲话,左宗棠身边跪着的人小声说道:“季翁,您老见了我大清国的侯爷,如何还这般说话?还不跪下给爵相大人请安!”

左宗棠低下头去细看那人,却原来是胡林翼,不由满心欢喜道:“润芝,怎么是你?你可想得我好苦啊!”

左宗棠话毕,伸手就去拉胡林翼。

曾国藩这时冷冷地说道:“季高,老夫正在等你,你可知我等在此所议何事?就是在商量你的事。你现在是闽浙总督,又恩赏太子少保衔,可你在老夫的眼里,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卒子!”

左宗棠急忙辩解道:“涤生,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向朝廷报捷的折子把话说得那么满!你我二人相交最久,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有些事情,是由不得我做主的。涤生,你久历官场,又是三朝元老,你该知道这些呀。”

左宗棠话音刚落,身后一人却大声说道:“左季高,你募勇之初就另立旗号,我曾沅甫那时就已看出,你是极具野心的人。你不仅处处与我作对,还处处与我湘军作对。你怕我湘军独享收复江宁的大功,便急急忙忙把刘培元的水师营派了过来;江宁刚刚克复,你就抢着向朝廷报称,发现了洪天贵福,还连夜征调蒋乡泉进赣堵剿。你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光明磊落?你拍拍良心问一问,这十几年来,我曾氏兄弟,哪一点对不住你呀!”

左宗棠一听这话,登时气得须发皆张,他转过身来,用手指着曾国荃的鼻子说道:“曾老九,你不得血口喷人!我左季高做事,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从不苟且。我瞧不上你,我就当面骂你;我认为你做事不对,我就当面说你。我调派刘培元赶赴江宁是奉旨行事,我上奏朝廷,通报伪幼主奔窜江西,也是正常公事,无一丝一毫的私情在里面!天地可鉴!”

曾国藩这时说道:“左季高啊,你讲的这些老夫都深以为然,这些事就不去说它了。但有一件事,你做的却千不该万不该,你明知道老九在江宁纵火焚城,你却如何还怂恿朝廷,追查江宁所藏金银的下落?左季高,你不该落井下石啊!”

一个声音这时大叫道:“左季高,你不说清楚,今天就休想走出这门!”左宗棠放眼寻声望去,见讲话的人是萧孚泗。

左宗棠刚要分辩几句,又一个人说道:“狗娘养的左季高,为了这江宁城,爷爷连命都赔进去了,你不该见功眼红!老爵相和湘军的弟兄们,可都对你不薄啊!”

左宗棠听着声音耳熟,急忙寻找,却原来是李臣典。李臣典满身是血,两眼冒火,手握着刀子,好像刚同人拼过命一般。

左宗棠眼见无法辩解,两腿不由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这时,上面又有声音说道:“曾国藩平定长毛,功高震主,该大臣一贯公忠体国,对我朝不存二心,但曾国荃以下各将官,却非善良之辈,如不及早裁除,必为洪酋之后又一朝廷大患!”

左宗棠吓得浑身一抖,他弄不明白,曾国藩怎么自己审起自己来了?他偷偷往上望了一眼,却见上面早不见了曾国藩,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

那女人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像是天王庙里供奉的王母,又像是活着的观音。

左宗棠慌忙爬起身,未及迈步,上面又说道:“季高,你素来自比古今君子,又自诩是诸葛亮。可你做过的这些,是不是君子所为呢?”

左宗棠往上一望,见曾国藩仍端坐堂上,正用一双寒光闪闪的三角眼望着他。他大声说道:“涤生,季高就算犯的是死罪,你也该让季高说句话才行!”

曾国荃却在他身后不冷不热地说道:“做都做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左宗棠急得浑身冒汗,他瞪大双眼,将头上的官帽随手摘下来扔向远处,便迈开大步直奔曾国荃冲去。他要好好和这个脾气暴烈的曾老九辩论一番,他不信凭他一个举人,论不过一个诸生。

李鸿章不知何时走到他近前,把他向后一拉道:“兄弟如手足,不可自家相残!”

他却大叫道:“少荃莫管!他们这一帮人不容人讲话,不容人讲话呀!可急死左老三了!”

一个声音这时在他耳边急促地说道:“老爷快醒醒!老爷快醒醒!”左宗棠费力地睁开双眼,却见自己正躺在床上,香姑娘半起着身子,一边用手推他,一边唤他;香姑娘双眼的泪水,满脸的惊吓。

见左宗棠醒来,香姑娘小声道:“老爷,您又喊又叫,还用手乱抓,可吓死贱妾了!您老如何出了这么多汗哪!”

左宗棠用手摸了一把,果然从脑门子上抓下一大把汗水来。

左宗棠坐起身子说道:“香儿,你给我擦一擦吧,我这一身汗,是急出来的呀。你知道吗?他们不容人说话呀!”

香姑娘一边披衣下床,一边说道:“老爷,您老说的这是什么呀?您老八成做噩梦了吧?”

“梦?”左宗棠一愣,许久才自语了一句,“当真是梦,当真是梦!可这梦,却又如何这般真切呢?”

左宗棠此后便开始打不起精神,闲下来,不是坐在书房里看兵书,就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任香姑娘千般哄万般劝,只是不见好转。

香姑娘无奈之下,只好让身边的丫环捎话给胡雪岩,让胡雪岩寻机劝劝左宗棠。胡雪岩眼珠一转,马上便有了主意。

一日辕期,胡雪岩等左宗棠忙完公事后,便单独到签押房来见左宗棠。施礼毕,胡雪岩先同左宗棠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便话锋一转说道:“宫保大人,如今我各路大军,已将伪幼主洪天贵福围在江西了,说不定这几日,就能有捷报传来,伪忠王李秀成等人,也在江宁被曾爵相请旨斩杀。闽赣虽还有几股长毛,但群贼无首,眼见是掀不起什么大浪了。司里这几日就想啊,宫保大人是不是也该把诰命夫人和家里的人接过来了?大人在外征战了几年,拖累了家里人也跟着受了几年的苦。于情于理,都该享几年福了。大人说是不是呢?”

左宗棠想了想,忽然叹口气道:“本部堂这几日,是被一些事情给闹糊涂了,还真把湘阴那里给忘了。也好,把她们接过来也省得两头牵挂。这件事啊,就委你来办吧。你心细,人头熟,你去办这事呢,本部堂多少还放心些。你明儿就从刘培元的水师营,调两只船过来,每只船上配二十名兵勇。一只船呢,拨给内眷来坐,一只船呢,你同孝威他们几个以及管家、塾师还有下人们乘坐。沿途呢,免不了要有一些地方官府的人到船上应酬,你要一概挡驾,不要为了这点小利污了本部堂的名声。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要办好。船到江宁哪,你一定要让内眷和孝威下船去替本部堂看望一下曾爵相。曾爵相留他们住几天,你就在船上等几天,万不要去催。其实啊,这趟江宁,应该本部堂亲自去才对呀,可本部堂是朝廷命官,是总督,总督出省办差是要请旨的。没办法,只好让内眷代劳了。还有,这一趟花费呀,本部堂适才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有八百两银子就足够了。你哪,一会儿到案上去支一千两银子。老话讲啊,‘穷家富路’,多备些盘缠,总不会有坏处。”

胡雪岩高高兴兴地领命而去。胡雪岩离省后,左宗棠的情绪明显地有些好转,但仍不大愿意与幕僚多讲话,显然还有心事。

四十几天后,诰命夫人周诒端率一家大小入住杭州巡抚衙门。诒端与张氏、香姑娘自然是各占有一间屋子,身边都有专门的丫环伺候。大少爷孝威不仅有书房、用功房,而且还单独请了一名塾师。几位小少爷自然都伙在一个塾馆里读书、写字,也都拨有专门的下人服侍。孝威是举人,他目前正在为将来的会试而努力用功。

当晚,左宗棠歇在夫人诒端的房里。诒端因为一直闹毛病,已不习惯与左宗棠睡在一起。左宗棠体谅夫人的苦处,也不强她。

他当晚躺在夫人的旁边,握着夫人的一双手,小声道:“涤生还好吧?我们两个比,谁更老一些?”

诒端小声叹口气道:“老爷呀,这个洪秀全哪,可是把涤生大伯累坏了。他仅仅比您大着一岁,可头发和胡子都全白了!还一直闹着眼病。劼刚他娘也不知是怎么的,老得更甚,两只眼睛都快看不清人了!大伯留着我们娘几个不放,让我好好陪着劼刚他娘说说话。我却住不下去呀,我也惦记您啊。老爷呀,您与大伯之间的事啊,湖南传得沸沸扬扬,我就想啊,皇上家的官不好当啊!”

听了这话,左宗棠的眼睛一热。他爬起身来,沉吟良久,忽然感叹了一句:“真难为涤生了!孝威已经中举人,劼刚怎么样啊?我倒是挺想他的。”

夫人道:“劼刚不同于我们孝威,劼刚是学西学的,身边一直有洋先生教他。咳,也不知大伯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八股不学,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亲骨肉去学西学呢?洋人除了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啊?”

左宗棠抚须说道:“有些事情,你们女人家是不懂的。涤生这么做,自然有涤生的道理。诒端哪,涤生没讲别的什么吗?朝廷要追查江宁城所藏金银的下落,他是怎么办理的呢?”

夫人嗔怪地瞪了左宗棠一眼,说道:“这些军国大事,大伯怎好同我一个女人家讲呢?不过,妾身临上船的时候,大伯对妾身讲了一句话,妾身倒是记得真真切切,只是有些不大明白。”

左宗棠一愣,忙小声急促地问了一句:“涤生是怎么说的?”

夫人想了想道:“大伯说,让您安心为国家办事,不要轻易便上一些人的当。长毛虽平了,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他还说,功高震主的人,没有几个是得善终的。”

夫人缄口不语,左宗棠不由反问一句:“他就说了这么两句?他说的这是什么呀?怎么像得道高僧的偈语啊?好好地,我怎么便会上了人家的当呢?我会上谁的当呢?”

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老爷您已经把官做到了总督,什么事没见过呀?怎么会轻易便上人家的当呢?可大伯千真万确就是这么说的。”

左宗棠披衣下床,开始一边在屋里走动,一边慢慢咀嚼曾国藩的这两句话。夫人用手拍着床铺道:“老爷,刚才还躺得好好的,怎么说起来就起来了?您躺下想事情不是也行吗?您如今比不得从前啦。从前您是乡间举子,现在您可是朝廷大员啊!”

左宗棠闻言一愣,不由反问一句:“你说我现在是朝廷大员?朝廷大员?朝廷?”他低头走了两步,忽然迸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多亏你提醒,否则我到死也不会想明白!”

编者注:不久后,左宗棠遇到新问题,有下属开始和他对着干;他与富商胡雪岩的深度合作,也出现了重大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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