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最终竟是演变成了一条沟壑,纵深数里横跨十丈。沟内漆黑幽深,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徐乘风飘飘摇摇靠近陈玄宗,倒没有被这上古神物露面的宏大排场吓住,尚有闲情逸致吹嘘道:“道家谓之四灵,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龙为首。依我看,是十足的故弄玄虚。真要按照道家典籍上所述的青龙出世,少说一个翻身也要毁去半座池州城,号称毁天灭地的神力哪会像现在这样?”
陈玄宗毕竟不似他这般孑然一身,能不能压住这条真龙,关系到了自己儿子的性命,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目光始终不离那道沟壑,精神丝丝缕缕探入其中,听着徐乘风的见解也有些诧异:“哦?假的?“。
老头估计是多少年没跟人聊过天了,这等危机时刻也不放过,可劲地显摆自己的博古通今:“要我说啊,始祖所撰《礼经》中所说的‘麟凤龟龙四灵,麟为兽类之首,凤为鸟类之王,龟为介类之长,龙为鳞类之尊。’还有点根据。”
“这可不是我吹牛,即便二十年前,我好歹也是江湖上掰着手指数的过来的高手了吧。当年去东海上练拳,三拳崩出一条大蛟,缠斗了小半个时辰,结果也没能把我怎么着。估摸着是它样子实在太丑,加上平时横行作恶惯了,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龟,一口咬住七寸,甩头便将大蛟扔出了几百里外。当时我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吓得魂不附体,估计我那逃命时候的轻功怎么也有闭露庵牛鼻子老道的水准了。”江湖越老脸皮越厚,说起丑事也是唾沫星子乱飞,徐乘风表情唏嘘,想必对当年的亡命逃窜颇为怀念。
陈玄宗并不转头,只是略带询问道:“那又怎么了?”
“怎么?”原来是媚眼给瞎子看,白搭了,徐乘风语重心长道:“那头大龟灵智未开,只是颇具灵性,便能将修为大成,且腹部生爪即将化龙的大蛟一击打得无还手之力。所以我们用不着太过悲观,龙在四灵中排名垫底,说穿了就是体型大点、会飞的爬虫,我们打架,何曾在乎块头大小了?”
陈玄宗终于解开拧着的眉头,轻轻笑道:“前辈良苦用心,而且也不无道理,话粗理不粗呐。”
徐乘风犯了个白眼,得,这马屁着实拍得不得劲,就当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恰在此时,土地停止开裂,松垮的泥块跌落的沙沙声终于平息。两人同时住口,目光盯着身下百米之处的那道裂缝,一只披满鳞甲的巨爪从中伸出,搭在了裂缝的边缘。巨爪一扣,深深插入地面,即便布满了硬如钢铁的甲胄,也能感觉到其皮肤下青筋暴涨,力量无与伦比。
徐乘风哈哈大笑,眼中透着一股终于碰到对手般的嗜血兴奋,道:“陈家娃儿你且看戏,待老夫教教它。便是条真龙,到了人间,也要按着我徐乘风的规矩来!”话闭,脚下光芒暴起,面朝那条巨大鸿沟,从空中直射而下。
陈玄宗看着他抢先出手,感慨万千。他何尝不知道徐前辈是想在这孽畜日出化龙之前先耗去它气力,为自己必杀一击做铺垫,蛟蛇常有,真龙确是百年难见,容不得半点小觑。天赐体质特殊,除了取真正的龙髓治疗别无他法,否则何需等这孽畜化龙,多费手脚?不过,既然徐前辈肯来帮忙,把握自然大了不少。纵横江湖半个甲子,谁又敢说能胜过眼前这位前辈了?人间近身无敌的名号是假的不成?
轰然的爆炸声响起,地面上炸起一团尘土,仅是升腾起的灰雾就到了百丈天空中陈玄宗的脚下。陈玄宗见过昆仑门下的采石场炸山裂石的场面,暗暗咋舌,这动静,威力完全不下于几千斤的火药了吧。
约莫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尘埃才算散尽。只见驼背老头踩着草鞋站在裂缝边,麻布短褂的一只袖子炸为粉碎,眼神轻蔑地盯着裂缝下的那条大虫。五十年江湖风雨,刀客剑士万千,我自一拳一脚碾压过去,便是这位不起眼老人的道理。
天边有紫气,一遇成龙。
终于,地下这条蛰伏于昆仑天池的蛟龙再度动身。此时它天时地利俱占,对手是两个凡夫俗子,怎么也不能说是占了人和,何惧之有?一声撼天龙吟,胡须金红、角如银枪矗立,百丈龙身拔地而起,鳞甲也由白转金,真龙出世。金龙扶摇而出,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此时相较那个在它身下的不起眼老头,真如大树压蚍蜉。
陈玄宗闭眼,调动体内雄浑真气,不放过哪怕一点一滴。气势已然厚重如山,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裂缝中冲出的巨龙狰狞地摆动五爪,陈玄宗不露痕迹地弯起了嘴角,自顾蓄势。龙属灵物,被一个凡人这么无视,自然恼怒至极,愤怒咆哮后加速冲来,欲将这故弄玄虚的白衣男子一口吞下。忽然,百丈躯体绷直,无法前进半寸。紧接着,尾巴上传来一阵剧痛,整个身躯更是硬生生被扯回了地面。
徐乘风立地生根,五指紧紧插入了龙鳞,金龙尾部鲜血淋漓。老头整个手臂筋脉暴涨,扯住了百丈身躯,可见用上了何等蛮力。此时徐老头才依稀有了点高人风范,慢悠悠道:“还没打过就跑?你这天龙也未免当得太丢份了吧。给我下来!“伴随一声怒喝,金龙好似一条轻飘飘的细蛇被拽落,急速坠地,再度砸出了一条数百丈长的沟壑。
徐乘风不给它喘息机会,五指紧扣不放,沉腰扭胯,一个摔臂,金龙的咆哮声中痛苦更甚,又是一条沟壑。徐乘风气势暴涨,来回用金龙身躯狠狠鞭笞地面,乍一看,只怕还以为是谁在这开了一条河道,贯穿南北长达数里。不知情的老百姓估计还会猜测是神仙下凡,来解救南旱呢。
十几个来回后,徐乘风一甩手,金龙滑向远处,拦腰砸断数十颗参天大树才止住身躯。此时的它,哪还有半点天龙的傲气,只是瘫软在原地,喘着粗气。先前不可一世,如今满身泥浆,尾部几丈的鳞甲更是掀了开来,一片血肉模糊。小瞧了人间近身无敌,便是这个下场。
看似一面倒的殴打,其实不尽然。先前这条水龙若不是急于化身,而是专心应对,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关键还是它太过胆小。先被陈玄宗踩在脚下,后被徐乘风一拳砸得晕头转向,不化龙自然不敢打了。化身之初到整个日出,天龙会有持续一炷香的虚弱时间,徐乘风自然是痛打落水狗了。不过他此时看似轻松,消耗其实不小,整条右臂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血丝,触目惊心。
轻舒一口气,徐乘风慢条斯理走到躺着都比他高的金龙跟前,抬起蹬着破草鞋的脚点了点它下巴:“喂,少装死,修行这么多年肯定听得懂我说什么。识相点自己逼出几斤精血,等到我动手……呵呵,活这么久还没吃过龙肉呢。“陈玄宗无奈一笑,明目张胆的恐吓啊。
天龙这下算是知道这个人间无敌的嚣张气焰了,眼睛一翻,尽然昏死过去。
徐乘风眼睛一瞪,不是天龙么?这么不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