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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迷醉

人们在经历不同的生活时,经常有一些生活在梦境中的那种幻觉,对于我而言这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有时候我会怀疑那些很久以前在亚里巴桑游历的时光是梦,有时又觉得在月儿兰山谷的生活是梦,或者那些在凯格棱特的日子更不真实。幸福或者痛苦的交错让过去的那些生活更显得似幻似真,让我自己也怀疑那些岁月是否真实的存在过,抑或我生来就是现在这样的模样,过去那些岁月只不过是记忆中前世的烙印。离开了以前一直缠绕着我的疼痛来到一个更加陌生的城市,这样的幻觉尤其强烈。又有些时候,我忽然想起亚克之所以要让我离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样的话就让我彻底断绝了与过去生活记忆的联系,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日子。不管怎么说,眼前伊莎贝尔的笑容与握着我的温暖的手是那样的真实,短短的二十天,已经让她与我有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大陆历三○七年十二月十六日,印莱特商队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约纳城外。

约纳城建于三百多年前,是那次七湖盟东征中的著名的不倒之城,约纳领主的称号也维系至今,是欧卡亚大陆最古老的领主之一。让那位班勒塔将军沾沾自喜也正在于此,奥克古历亚王朝早已经变成了坎达历斯王朝,而约纳城则将由他继续在大陆上矗立下去。相比只有几十年历史的印莱特城,约纳在城西与城南有比主城大了许多倍的外城,约纳河绕着主城的另外两面转向南穿越领地大部分土地流向大洋。据说二十多年前约纳附近流寇横行,终于演变成了几万流寇围攻约纳城,老约纳领主战死的局面。当时年仅二十岁还是印莱特王子的巴腾斯·印莱特与年轻的歌腾将军率领五千骑兵驰援到此一举击溃流寇,并与上一代约纳领主奎安多·约纳、达丁将军一起经过三年时间肃清了两城之间的流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可惜的是那位年轻有为的奎安多在十四年前的一次狩猎中意外身亡,因此才由他多病的叔叔利斯德尔·约纳继承成为新的领主。

“我的父亲与母亲就是在这里认识的。”裹起风衣戴起面纱的伊莎贝尔轻轻告诉我,她极少说起她的父母的事情,即使在这个她父亲留下功业的地方。我们在城外围的边上下马,约纳骑兵们已经先回了城去报告。落日的余辉铺洒在大地,涂上了冬日的昏黄,沿古道两侧零零散散破落低矮木房子逐渐密集起来,在里余远的一道长长的土坝前垒叠成拥挤成片的群房。再远处越过土坝隐约可见石头建筑的屋顶,傍晚夜炊的蔼雾中,约纳黑黑的城墙在三四里外成为这道抑郁景色的底色。伊莎贝尔看着周围肮脏的道路、房子与零散站立在旁边的人群不再说话。那些旁观的人们大多脸上黑乎乎的似乎从没有洗过脸,穿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

几声号角应答过后,一队身着鲜亮绿色盔甲的约纳城近卫骑兵手持绿色绣有黑羽禽的约纳城信旗急驰过来,在交接过信旗之后引着我们蹬上马背向等候在土坝缺口的一群人驰去,神情恍惚的班勒塔将军也在那群人之中。这里的气氛与我想象中相差甚远,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热闹,也没有印莱特城里那种沉稳与安宁,反而自班勒塔将军出现以来的不安更多了。菲尔与腾歌将军、特德首领、莫桑克图大师走在了最前面,这样的场合照例属于首领们,而即使是公主,在这时候也不适宜参与。我与伊莎贝尔走在了后面,这样更让我高兴,因为省却了最头疼的礼节。

走过土坝,眼前的景物有些熟悉,与印莱特城有些相似。这里石建的房屋逐渐多起来,间或有一些低矮的木房出现,各种驿站标识随处可见,人群中也多出现了鲜亮的颜色,也逐渐热闹起来。队后的佣兵和商队纷纷离开队伍,驻扎进商队约定好的驿站,短途的佣兵队在交割完之后休息几天就会踏上归途,远途的商队则抓紧时间补充食物整理交易货物,还有一些商队会在这里转向其他的旅途。我知道安卡拉佣兵队的终点就到此地,不过他们在交割完货物之后按照计划会加入到摩尔德加之行中来,可不知道亚克会在什么时候离去?

不知不觉之中,古旧斑驳的城墙出现在面前。走近了我才发现城墙外有两弓箭射程距离的空地,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鸿沟,使得城墙显得犹为高大。走过印刻着精美雕纹的西城门,那种鸿沟的感觉更为强烈——就象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主城内街道笔直干净,积雪被清扫一空,层层叠叠的石头房子都镂刻着各种徽章与雕塑,偶尔有建在石阶上被巨大石柱支撑的殿堂出现。这里的人们也都衣着华丽,只是看过了土坝外那些肮脏呆滞的面容,这里的笑容尤其刺目。主城内欢迎的人群多了许多,我本以为会出现的约纳领主与玛蒂公主并未来迎接,其他官员、商贾与穿着盔甲的将领倒是不少,更有许多贵族少年聚集一起对着遮掩着的伊莎贝尔议论纷纷。

队伍沿着穿越约纳城中间的东西大道走了足有二里远,离东城墙不到一里远,停在早就准备好的驿宫前。约纳主城比印莱特城要小一些,但是全部石筑的房屋建筑却要精美得多,尤其是刚才经过的城市南北中轴北端的领主宫殿更是高大巍峨,远远就能看见那巨大的门墙与后面高高的议事厅大殿。

马斯特率领的二个百人骑队与法师队随我们进入了驿宫,特德佣兵团与其他印莱特近卫骑兵则被安排在街对面专门给来往的高级使团和大商队停留的驿站中。早已守侯门口多时的与印莱特关系较好的官员们的侍官送来了各种礼品,约定好拜会的日期之后与前来迎接的人员一起散去,纷纷扰扰的迎接总算告一段落。

思娜指挥着几名侍女将卫兵抬到后院我们房间的行囊衣物收拾好。约纳城骑枪军首领达丁将军——伊莎贝尔的舅舅——听说印莱特公主出行仅仅只有一名侍女跟随,立即送来了五名,也正是他的礼物才被收留了下来。达丁将军本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来迎接我们,而是定在明日下午来见我们。我开始为明天上午要去拜见约纳领主而发愁,因为对于这些贵族礼节我还一窍不通。

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眼前就有一桩:思娜拿了些衣物将我们领到镶贴着大理石四方形房间里。房间帷幔四垂的中间是一个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的大池子,里面满是漂着玉银香花瓣的浴水,房间四角罩着纱幔的烛光在腾腾热气中散发着靡靡的暖意。思娜把衣服放在一边台子上,将台阶铺上洁白的绵巾,然后替我除下大麾,这更让我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伊莎贝尔又露出了那种让我不安的俏皮的表情,她拉过思娜轻声耳语了几句。思娜抿着嘴点点头拉上门走了出去,可是我的混乱与难堪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变好多少。

“据我所知,你并不畏惧面对几百个血淋林的士兵,也不害怕自己变得奇怪时候的样子。那么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什么东西让你紧张?看你发抖的样子,显然这里有什么东西把你吓坏了。在我仔细察看了之后,发现除了你这里只有我,难道说我就这样可怕?月儿兰,你可太让我伤心了。”伊莎贝尔非常忧虑而且认真地说,她在我身上左右梭巡的目光让我不敢去看她。

我太知道她的把戏了,她如此慎重其事的语气最后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被迫得出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结论——她预先设定好的结论,无数次这样交谈的结果告诉我最终肯定会如她所愿的,我越是想反抗其结果就越尴尬。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伊莎,不是你,我害怕的是我自己。”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伊莎贝尔更加慎重地说:“不过我很高兴,至少让我知道了我在这里并没有影响到你——本来我还想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的呢。现在为了替你保护你自己,我就不能离开了。”

“可是,伊莎……”我急得涨红了脸想说出什么,可是发现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伊莎贝尔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害怕在这种场合看到我,也害怕我看到你,更害怕看到你自己,是不是?”

对于她的仁慈,我只有点头。

“幸好我们俩之中,我即不害怕被你看见,也不害怕看见你,更不害怕看到我自己。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闭上眼睛,当自己不存在,这样三个问题中最主要的两个解决了,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她快活地眨着眼睛拉着我坐到水池边石阶上,开始动手解我的外袍。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知道她的话里有许多古怪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出毛病来。

“你一定在想,怎么什么事情从我嘴里说出来都这么有道理,是不是?”正帮我褪下鹿皮护腿的伊莎贝尔妩媚地瞄了我一眼继续说:“其实道理很简单,首先我知道你想说的话,因此假如你说了什么正确的话,那也是因为我让你说出来了。假如万一我说了什么不对的话,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让我不得不这么说,因此我还是有道理的。最重要的是,我说的话就是道理。在想什么呢,小傻瓜?”

我确实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我发现你和亚克很象,简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我发现他好象做什么都那么有道理,而你是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我被气着了。要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应该是在说我只会夸夸其谈吧。”她恶狠狠地扯着我站起来,顺手解下衬裙接着说:“幸好我舍不得生你的气太久。要说亚克,还是你和他最象了,你们都给人一种安全感。不同的是他外表坚强,你是柔弱,但都内心如火。他能保护别人,你能让别人来保护你,你们这才是最奇怪的两个人。如果不是他急着要离开你,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是兄妹。”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很简单,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天底下有谁会舍得离开你呢?更何况你还是……”她俏脸一红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茫然地随口问道:“还是什么?”

“还是笨蛋。”她忽然站起身转过背去,淡绿色骑裙随即卸落在地上:“看来你并没有害怕呀,我还以为要强行把你剥光呢。”

我忽然醒悟过来,不知不觉中身上只剩下了件单薄的内衫。眼见伊莎贝尔一件件地褪下衣裳,我赶紧尴尬地扭头紧闭上双眼。可即使闭上了眼睛,经过上午修炼灵敏了许多的灵觉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有些蠕动的气息,耳边衣物磨擦的悉唆声,让心不由砰砰急跳,顾不上去问她到底是什么。

一阵淡淡磬香逐渐靠近,我能感觉到伊莎贝尔鼻翼翕动带动的气息。束带在腰间轻轻滑动,一些精鸠绒毛离开肌肤,那些失去它们触摸的毛孔舒张开来,细微的元素波动沁入进来,如微波荡漾侵入心底。衣襟轻轻传来细微的颤动,那是伊莎贝尔的手传递过来的,伴随着的是她愈加粗重的呼吸。暖暖的雾气顺着衣裳的松懈涌进,从胸间一直滑落到小腹,激起了身体深处腾起慌乱的热气,蔓延到全身,让肌肤这时候变得出奇的敏感。身上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让我更加混乱。内衫再也承受不住重量,顺着肩头滑落,前面另一具身体传递来的波动穿透雾气涌起阵阵涟漪。

伊莎贝尔一声不吭地静静站着,过了很久才伸出一只手牵着我小心走入水池。温热滑腻的水流从脚趾浸没过膝盖,她引着我坐了下来,搅动的暗流在细腿与小腹、胸脯间流动,带起阵阵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平常她总是搂搂抱抱,可现在也不敢触碰到我,她的气息与小心翼翼的动作让我知道她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浓浓的水雾和着玉银香花淡雅的香气包围了我们,也掩盖住了那种羞羞的感觉。即使有这种掩盖,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结束了这尴尬。在最后伊莎贝尔低着头给我穿上衣裳整理好时,我仍旧紧闭了双眼不敢睁开。

“好了,小傻瓜可以睁开眼睛了。”她在耳边轻轻地说,吹气如兰。我惶恐地睁开眼睛,正好对着她似乎还没有洗去雾气的眼睛,那双蕴含了一丝欣喜一丝迷朦一丝沉醉的翠蓝的眼色流露出理不清头绪的柔意,让我又垂下了头,心跳不已。她叹了口气说:“我第一次觉得珂斯达玛大神不公平。他让你出现在了我眼前,可却没有给我男儿身。”

我很想说些什么,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正是菲尔伤心的原因。现在告诉我,你后悔过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吗?从那天我从亚克的手上接过你一直到现在,你是后悔,还是喜欢?两个答案中选一个。”伊莎贝尔换上了件带深蓝褶皱的淡蓝色外裙。

我迟疑了一会,仔细考虑了这段时光。奇怪的是即使刚才是如此地让我尴尬,可一旦度过去了却又好象不那么可怕。这个问题有些使我难以回答,我只得说:“我不知道。我是说,我没有后悔过。”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月儿兰式的答案。我知道,你从来不去主动要求,所有命运的眷顾你都将它当作一个意外的馈赠,因此即使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你也不会有后悔。就象你所说的月儿兰花,花开了在山谷,花落了就随风飘荡。你对任何东西都那么不在意,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吸引你。可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正如我知道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也许这个喜欢的程度比不上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程度。”

她的话让我有些慌乱,我随口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可不太好。”伊莎贝尔用手拍了拍我的脸,用长辈地口气教训我:“这三个字非常地不负责任,它让我们将问题交给了别人而让自己的灵魂懈怠下来,很久以前我父亲就是这样说的。不过看在你睁大了眼睛的份上我乐意回答你。最简单的答案是我就是知道,这样我回答了为什么的前半部分。再复杂些的答案是你将我的感受放于你的感受之上,这回答了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原因。而最终的问题所在是你拒绝认同你自己,你将其他所有的人都放于你之前。可是你越是这样不在意,菲尔以及其他男士们就会对你越神魂颠倒。”

“可我只是认为人的yu望总是那样可怕。”

“你真的这么想吗?”伊莎贝尔凝视着我问。

是的,我非常确信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认为人们的有些yu望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比如出于一些危险的情况,人们希望能够保护自己和亲人,那不是很正当的吗?”

“那些危险的情况难道不是因为是另外一些人的yu望所导致的吗?为了保护自己和亲人,人们又不得不去伤害他们和其他一些无辜的人,这不又产生了新的愿望?我不知道谁的愿望更加正当些。”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由又想起了亚克。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父亲常说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了解并控制他所想要的东西,同时决不要暴露自己的需要。”伊莎贝尔皱起了眉头,忽而又莞尔一笑,狡诘地看着我说:“不过假如让菲尔知道我们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讨论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责备我太浪费这美丽时光了。现在我探求问题答案的yu望远远低于吻你一下的yu望,当然你可以用沉默来认可我后一种yu望的正当性。”

她不等我出声,伸过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一触,揽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往外走了出去。门外等着引我们去用餐的思娜与葛娅——伊莎贝尔给我分配的侍女——呆呆地看着我,忘记了施礼也忘记了说话。伊莎贝尔不以为怪,仍旧挽着我沿长长的内廊走去,穿过侧院与内厅。

“今天你会见到费尔纳兰·莰克多先生,不过你尽可以放心。他虽然有些古怪,但是非常坦率并且见识广博。我和菲尔都很喜欢他,你也会喜欢的。”进入餐厅之前,伊莎贝尔轻声对我说。在我刚在记忆中找到游者费尔纳兰·莰克多这个名字时,我们已经走进了餐厅。

这是个灯火通明长形的房间。门口守立的两名侍卫让我以为这里会有许多人,这让我为没有穿上大麾而有些不安。等我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之后才放下了心,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换上了一身白色武士装的菲尔坐在正位上,他右手侧是莫桑克图大师与一个矮小削瘦花白头发的人。那个陌生人的模样再平常不过了,不过在他有些沟壑的脸上却有一双极不相衬的明亮透彻的眼睛。这双眼睛首先看到了我,闪起一种耀眼的惊异——除了极度的惊异我并没有找到其他的情感,这确实让我立即对他有了一种安全的感觉。

正在交谈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菲尔呆立了一会儿才有些手忙脚乱地照常过来替我搬开笨重的椅子,非常骑士地等我们坐下才回到自己的位置。这些天来我已经习惯了他这些自称为一个骑士应该具备的行为与礼貌。

“请原谅我的失礼,两位公主。”等我们坐安稳了,游者费尔纳兰出乎意料地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睛仍旧惊讶地看着我:“刚才我被一种美丽灼伤了眼睛,我不得不等待这样的内心的涌动慢慢平复下来。”

“莰克多叔叔,那样的话尽您一生也未必如愿了。”伊莎贝尔含笑回答他,菲尔却在边上憨憨地点着头。

“您说的真是太正确了,伊莎贝尔公主。因为这种美丽随着时间散发着不同的光芒,随着光线微小的晃动而不可捉摸,犹如情人的抚mo与敌人的利剑。”费尔纳兰肯定地说。

菲尔殿下却在这时候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要让我来说,当您接触时间长了之后,您会发现那种美丽下面的宁静与善良更触动心神。”

他们之间毫不避讳的言语让我以为话题是与我毫无关系的一个其他事物,可他们看着我的眼睛又明白无误地告诉我话题的中心就是我,连莫桑克图大师深有趣味地注视也在提醒着我这一点。虽然我已经逐渐适应了各种各样的赞美,也习惯于将这种赞美当作曾经吹拂过的微风,但这时候其他四个人之间向我流动来的视线还是让我非常难堪与局促。伊莎贝尔说得不错,这个奇怪的徙徒确实非常的坦率,可是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引开话题的打算——尤其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的菲尔。

“既然如此,那不如请您搬到驿宫来吧。据说现在赤焰圣国对于多才多艺的女人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我正想请您多多指点我关于玛雅古琴的演奏技法。要知道现在谈论起任何一个公主时,人们通常都要说她是如何的多才多艺,至少我想能有阿玫莲·加斯多夫人一些皮毛的能耐应该就能称得上这个称号了。”伊莎贝尔俏皮地说道,总算还是她知道我的心事,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只是她提及阿玫莲·加斯多夫人时,我也听出了其中有些额外的原因。

费尔纳兰丝毫不以为怪地微微一笑说:“得到您的邀请,我非常地荣幸。请原谅,月儿兰公主,通常情况下在两位美丽的姑娘面前再提及另外一位美丽女人是不礼貌的行为。相比较人们通常含蓄地做法,我更加欣赏直接与坦率。当我还是一名年轻的小领主时,有关我对于阿玫莲的情意就风传在外,只可惜当我听说她在约纳而赶到时,她已经在冬冻之后先离开了这里。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在摩尔德加遇到她,她会认为认识您是她的一种荣幸。”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说的风传的事情指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用他们之间交谈的语法回答他,只好红了脸含糊地点了点头。相反对于他的直率我只有安慰与感激,就是希望菲尔殿下不要以为这种坦率与直接是一种美德就可以了。

席间人们的话题倒是从我身上转移开,继续起我与伊莎贝尔进来之前的话题,费尔纳兰正在说起大陆之间的所有人们的种类。菲尔将刚才他所说的重复了一遍,大多我也知道,比如欧卡亚大陆的兽族与人族之分,亚里巴桑大陆的人族、精灵族、矮人族、兽人族、龙人族和血族,甲亚桑大陆的人族与甲兵族。对于费尔纳兰清楚地知道甲亚桑大陆与亚里巴桑大陆的情况让我非常吃惊,尤其他说起甲亚桑大陆的甲兵族时,让我怀疑他是否亲眼看到过,至少是到达过亚里巴桑大陆的天之圣国,那里的人们对于甲兵族倒是非常熟悉,在亚里巴桑其他地方的人们也极少听说过这个种群。与兽族一些兽兵身上的鳞片相比,那些可怕的甲兵族身上一些重要部位覆盖了奇怪的更为坚固的甲片,不过体形与人族相差无几,更象是被装上了盔甲的人族。

费尔纳兰确实见识广博——对于我来说最要紧的是他除了惊讶之外我看不出更多的情感,说起各个大陆上的事情如数家珍,让这餐晚宴充满了各种奇趣,不但是菲尔与伊莎,连我与莫桑克图大师也听得津津有味。伊莎贝尔活泼的语调与菲尔殿下恰倒好处的询问更加使晚宴气氛融融,加上这个徙徒时常独到的见解与评述,让时间过得飞快。经过前一段时间的修炼,我对于人们之间微妙的情感更加的敏锐,使我能觉察他与莫桑克图大师都似乎有些对于我的疑问并没有说出来,既然接下来在约纳城还有三天的歇息,他们都把这些问题都留了下来。

席间菲尔说起了这三天印莱特使团的一些安排以此来征询费尔纳兰的意见,引起我愁虑的是他们所说的在后天于驿宫要举办一次舞会,在那时候可以充分安排与一些重要的约纳城人员的会面而不显得突兀。可是这又使我多出了一个为难,我既不懂得这些贵族们之间的礼仪,也从没参加过类似的舞会,重要的是对于这样的场合我从来都是那样的厌恶,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模样。

在约定好费尔纳兰从约纳城的驿站搬过来的时期之后,这场晚宴总算结束了。在回寝宫的过廊,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伊莎,明天我也必须去见约纳领主吗?”

“恐怕是这样的。我想明天早上整个约纳城就已经传遍了有关印莱特小公主神秘与美丽的传言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用害怕。”伊莎贝尔轻轻安慰我。

确实我非常不愿意见到陌生的人,可这个担心比起明天以及后天的失礼也算不了什么,我只好实话实说:“可是,伊莎,那些觐见的礼节我全都不知道,甚至该如何行礼也不懂得。还有后天的舞会,在欧卡亚大陆我只见过玛耶族猎人庆祝捕获猎物的祭舞。”

伊莎贝尔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幸好她并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我:“我亲爱的月儿兰,难道你整个晚上都是在为这个问题而忧虑吗?其实我也在担心万一约纳领主见了你之后再也不肯让印莱特商队离开这里了,这样正好,我还怕别人把你抢走呢。别皱着眉头了,大不了明天你开始生病,反正我们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可这样行吗?”我有些犹豫。

“你总是这样太注意别人的想法了。”伊莎贝尔亲昵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我现在才算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躲在亚克的身后了。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要知道我们在见你之前都想好了要存心讨好你。我敢打赌,这个大陆上任何一个人只要见过你之后,心里想的无一不是如何来博取你的欢心,因此你的任何举动都只会让他们加倍地来迎合你。”

我被她的言辞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不过至少明天不用去面对那些尴尬的局面,这就已经好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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