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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脆弱的荣耀

如果不是欧卡亚大陆都能看到的珂斯达玛月亮悬挂在赤焰山的上空,让所有欧卡亚人都无可辩驳地相信大神的存在与对赤焰山的庇护,也许赤焰圣教早就分崩离析了。神的存在现在只存在于人们心底莫明的恐惧与传说之中,可当人们遥望天空中的月亮时,谁敢去指责与否认它的存在?事实上在我的心中,它是否存在与我并无任何关系,或者说那些传说中的罪与罚即使有也被我淡漠了——更何况我来自于另外一个大陆。我更相信,也许很多年前当终于有一个欧卡亚人有了荒诞的念头而没有被神惩罚时,这种念头便象瘟疫一样散布到了那些具有怀疑勇气的人的心中——也许也散布到了赤焰魔法宫的一些人的心里。

在两个大陆上,我看到了人们心中完全不同的神。亚里巴桑的神虚幻而永不可及,欧卡亚的神却是如此的具体,有生死也有争斗。与现实世界的人们不同,作为掌握了神秘而强大的元素力量的魔法师更愿意有神这样生灵的存在,否则那些运用元素力量的契约式的魔咒从何而来?只是欧卡亚魔法师更愿意在魔咒前面加上“珂斯达玛大神”,亚里巴桑人则加上“生命之神”或者“光明之神”。在凯格棱特我才意识到那些魔咒单独存在着,并没有受到神灵的掌控。

这些,实在太过遥远,我转而想起了欧卡亚大陆的纷争。

据说很多个千纪年前,人族与兽族在欧卡亚东北部的一个山脉附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战争。战争的结果众说纷纭,人们只知道,从此人族不再被允许跨越那座山脉,而兽族也答应永远不会南下。根据欧卡亚人族的传统,当时赤焰圣教大长老的名字被用作命名那座山脉与那个新的契约。于是分布在欧卡亚大陆各处的各个兽族部落逐渐都迁移往格莱蒙多山脉以北,据说这个迁移历时千多年。原本大陆上数以百万计的兽族,现在只有在偏僻的山区沼泽还有些零落的部落存在。

大陆历二八三年,依据兽族与欧卡亚人族签定的格莱蒙多协定,应赤焰圣教的要求,兽族联盟各自派遣圣战骑兽兵团。七月,来自最北方的一支五百人骑兽兵团翻越了格莱蒙多山脉。八月,这支军队取道赤焰城前往更南方的赤焰山脉中的赤焰山,然后历经了四个月的跋涉到达斯巴达斯特隘口。那时英尔曼正是这支骑兽兵团的首领。在红土之战前,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兽族会在以后的二十年时间里成为欧卡亚高傲的领主们的噩梦。

在与英尔曼领地接壤的五大领主中,以摩尔德加、印莱特、伊拉宁最富盛名。

在菲尼克斯·摩尔德加历经过三次圣战长达三十多年的领主生涯中,摩尔德加成为欧卡亚大陆上最繁华的地方。尽管有些人说这个自称“摩尔德加老头”的人更应该被称为摩尔德加老狼,可他给我的印象又是如此亲切与直爽。也许人们对于其他人的评判是出于他绝无仅有的漫长的领主生涯——那些三次圣战前与他一起登上领主宝座的人早已经变成了尘土。

而伊拉宁的英名最初来自于对于赤焰魔法宫的忠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新近去世的伊拉宁领主却以唯一公然反对英尔曼领主的大领主而闻名,据说英尔曼领主是赤焰魔法宫最忠实的拥护者——否则一个“肮脏愚蠢”的兽族决无可能违背格莱蒙多协定成为大领主,无论他具有什么样的智慧与勇猛。可惜老伊拉宁已然逝去,新伊拉宁被大多数人认为 “更讨妇女小姐们的欢心”。奇怪的是在摩尔德加老头的口中似乎对穆里尼亚·伊拉宁评价颇高,令我不解。

至于在印莱特人口中忌讳的巴腾斯·印莱特,在红土之战的同年成为了大领主,对于他我却知道的更少。因为同行的人们与伊莎贝尔我很自然对他有了一种亲近感,虽然摩尔德加领主将他称为“狡猾的印莱特”。十六年前,领主违背了赤焰魔法宫关于“大领主不得离开自己领地”的禁令,掩藏在腾歌将军的队伍中遍游了欧卡亚大陆,并促成了四年一度的领主使团的聚会。如果不是他在印莱特第一次叛乱中受得可怕的血禁术,也许印莱特人不会象现在这样被其他领地的人们忽视。我只知道在那以后印莱特领主一直居住在印莱特城西南百多里外哥豪拉雅山支脉的黑石堡中。

其他还有十三个大领主,几百个中小领主,与他们、还有赤焰圣国一道统治了欧卡亚大陆上数以百万千万计的人们。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我晕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无论他们给我冠以什么样的头衔与称谓。我想理清其中的关系,到后面却更加迷糊了。

我将那些神与领主排遣出了思绪,可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当人声消退,寂静中只有夜鹫隐约的鸣叫时,有一股熟悉而遥远的嬗动慢慢涌现。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它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胸口,无可捉摸。我喜欢平静,渴望这样淡然如水的安宁,这不就是现在这样的时候么?静而安全得有些凝滞的周围没有喧哗与骚乱,血族的血液嘶嘶流动声清晰得胜过了心脏砰砰地跳动。我知道这样的安宁也许可能是短暂而宝贵的,可沉积在记忆深处的疑虑却极不恰当地翻腾上来。一个一个名字不停出现,有时又忽然一起都来了。皮亚路克、亚克、伊莎贝尔、阿玫莲,伴随着这几个名字的又是各种奇怪的念头,纠缠不休。

你是皮亚路克吗?我对身体深处运转不止的那个奇怪本原说。我极少想起这个名字,那往往随即会牵动起大段大段黑暗、血与火的记忆。可他已经死了,就那样忽然消失了,只有纯而又纯的奇怪力量在缓缓转动。你死了,却固执地留下了我这样的生命,让我无从反对。我知道那是出于他同样固执而深厚的爱。这样寂静的夜晚,我忽然理解到,一个日夜冥想修炼灵觉的魔法师才会荒诞地拥有同样荒诞而强烈的感情。从本质上来说,这种不可理喻的情感——与以前十年我对蕾丝的执念一样——与其他人并无不同,或者人的一生都是在寻找自己内心深处某种情感的宣泄,而皮亚路克也欣悦地因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那么亚克呢?他有着不同的过去,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一次我意识到了他深深埋藏着的情愫。“那孩子还是忘不了……”,他忘不了的是什么?那又是谁?自从走出黑雾森林之后,我一直避免想及这个名字。很可笑,我为何不敢想起他呢?又为何这样在乎他的想法?在以为他猜疑我的时候,我曾那样的失落与孤独。也许,我自己解释道:也许在我新的生命开始时,是他给我染上了底色。想起来也奇怪,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那样沉默,而他的一举一动又是如此清晰。给我留下烙印的并不是摩尔德加领主所说的那些壮举与荣耀,而是他每个细微的举动。他任由着我自己慢慢沉积,只有询问时才会给我冷静而客观的建议。如果不是黑雾森林前的那次战斗,如果……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遇见伊莎贝尔。一想到她就有一种微笑泛漾开来。虽然始终有着害怕她过于接近我而受到伤害的恐惧,可我还是禁不住有丝温暖,馨人心肺。我怎能忘记和她一起的每个时候与每个夜晚的窃窃私语?她是那样的温暖与热烈,我已习惯了她散发着清香的卷曲松软的长发,习惯了在每个夜晚与清晨被这样的气味环绕,习惯了她的微笑与每个亲昵,就象很久很久以前的蕾丝。

我心里忽然一沉。

过去了,那已经过去了。我提醒着自己,摇晃着脑袋努力挣脱开去。黑暗中萤石早已经黯淡,白日精致的陈设无可避免地被掩盖住了。我忽然想到,这个院子,是否是摩尔德加领主为阿玫莲而准备?

嬗动还是止不住,如果伊莎在就好了——只有她真实温暖得可以触及。

我长长吸了口气,将思绪溶入无尽的元素中,周围迅速幽暗下来。

次日晨号过后不久,院外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伊莎贝尔熟悉的气息让我打开了房门。正是她,院门外还有正在与泽曼王子、娜娃公主进行着礼节性交谈的菲尔,可另外一个人却是我没有想到的霍亚领主。

“昨天你就那样默默走了,现在又这样安静地倚靠在门边上,”伊莎贝尔撇下了众人急急向我走来,秀美清澈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嗔怪,热切的让我说不出话来。她握紧了我的手,紧得生怕遗失了一样:“这样安静,让我想好的责备和想念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一定要笑话我了,是不是?我才不在乎呢,尽管笑话吧。”

一股热流从心中涌出,激荡起身周元素一阵波动。她一定觉察到了,尽管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她所说的笑话。她的脸庞慢慢柔和下来,眼中泛起的雾气湿润而欣悦。

“你这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你不用说话就能让我这样满足?你很开心,我就是知道。如果没有其他人在的话,我一定好好抱抱你,我发誓。”

红霞忽然在她脸上升起,她身上散发出的思念与满足的气息让我一阵心跳。是的,我愿意和她在一起,单纯宁静而温暖。我暗自拂平了波动,说:“伊莎,我仍然是印莱特人。”

“是的,月儿兰公主。”俏皮的神色又出现了,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是否在暗示等我们回到印莱特城的时光?我现在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幸好随后走来的四个人解了我的围。菲尔一如既往微笑着,高傲的泽曼王子见了我也仅仅滞了一下又恢复平常,而一身红艳眩目的娜娃公主却颇为羡慕地看着我们,倒是霍亚领主大声叫嚷起来:“一个好的天气总是让人们心情愉快,一个美丽的公主更让人赏心悦目,更何况这儿有欧卡亚大陆上最美丽的三位公主。这样美好的清晨,请千万原谅,因为我的好奇心让我不得不想知道什么事情吸引了两位公主?”

这个场合照旧是由伊莎贝尔来应付的,她暧mei地看了我一眼转而用寻常的神态回答:“我们在谈论有关语言的问题。我发现一些人并不需要言语的烘托,甚至让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而另外一些人却长于言语的表达,使人不忍心折磨他的好奇心。”

我们都听出了她话中喻意,只是她说得轻快活泼,连霍亚也不禁笑了起来。

“赤焰圣国与兽族联盟以及费德南斯领主、库亚特领主的使团都于今日抵达,我的父亲抽不出时间来。大领主倒是非常愿意亲自陪同各位西欧卡亚的贵客一同游览摩尔德加城,因此他请我与娜娃公主向各位道歉。”泽曼王子依旧是一副慎重其事地神态说着。

“得了,泽曼。”霍亚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是他老人家在场,那我可不敢多说话了。大神保佑,但愿我这话不会让大领主听到。我得请伊莎贝尔公主与月儿兰公主原谅,泽曼在别人面前就是这副模样,娜娃公主可以证明。”

霍亚有些肆无忌惮的话让我惊讶,更让我惊讶的是泽曼并不以为怪。或许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友谊,据说霍亚的父亲是摩尔德加领主的一个将军,十多年前战死于讨伐红甲流寇的战役中。此后领主便将霍亚收留在了身边,为他修建了霍亚城,并为他讨得了小领主的封号,两年前才离开了领主宫。

出于礼节,菲尔还是对此表示了理解与感激。与昨天贵族们的簇拥相比,今日的人们倒是非常合适。霍亚侃侃而谈正好遮掩了泽曼王子一贯的冷漠,菲尔出色的礼仪谈吐又不会让主人觉得宾客冷淡,伊莎贝尔则乐得如从前般牵着我的手——如果霍亚没有经常将话题扯向我就更好了。而且伊莎贝尔又是如此细致,她巧妙而谦逊地与娜娃公主攀谈着,更没有让她觉得丝毫被冷落。摩尔德加小公主并不象她的兄长那般高傲,她自然而然地被伊莎贝尔吸引,自然而然走在伊莎的一侧。除了紧紧随着的侍卫以及不停驻足观望的人们,这确实是很好的一个早晨。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为身处在这样场景而不安,那种时刻相随的局促就这样不见了。

我在想着人们因为我们包裹的衣服而将我们视为一类人——仅仅二个月前我还在一个驿站小小的窗口里看着伊莎。思绪奇怪地游离在外,美丽豪华的摩尔德加城与总算称职的向导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那些偷偷端详着我们的人的视线也不再干扰我。或许他们都在比较着三个公主,可以想象传言从西欧卡亚流传到了这里之后被放大成了什么模样——那些目光之中大多是射向我的面纱。在三人之中如果要我来选择一个仰慕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伊莎贝尔,她是那么聪慧大方,或者是同样美丽而富有活力的娜娃公主。相比较而言,我是这样单调而苍白。有她们在身旁,无疑让我觉得安全和自然得多了,但愿人们的想法与我一样。可有时候伊莎贝尔看我的目光又让我有些忐忑,她的眷恋让我不由自主心生温暖。可除了这副身躯,我值得她这样的眷恋吗?这让我疑惑。

阳光融融,精美宏伟的建筑、干净整齐的街道与华丽繁扰的人们总让我觉得细致得有些脆弱。因为伊莎贝尔的目光偶尔我也会惊醒过来,可在他们谈论的往来的使团、摩尔德加魔法学院的传承以及每个城墙上的特殊历史时,我又会滑开而去。不停有身着各个商团、佣兵团标志的人们远远施礼,奇怪的是那些路途中的贵族们却很少见。

“三百年前一直到四年前,西征的骑士们都是由东门而入西门而出,可当他们回来——如果能的话都不愿意从耻辱地西门进城,更不愿意从南门进入。摩尔德加的东门是欢歌之门,西门是战歌之门,可都比不上南门。自从当年可古德大长老与伟大的奥克古历亚一世在此庆祝白衣凡度的离去之后,这便被称为了欢乐之门。摩尔德加的盛会都在此举行,昨天还进行了一场公平而高尚的斗剑,据说精彩几乎及得上四年前泽曼那一战。大神保佑,因为娜娃的慈悲,两名英勇的剑士丝毫未损地握手言和并成为了朋友。要是我没有记错,那位与冈德夫打成平手的北欧卡亚剑士的名字是齐格飞·克利。”霍亚以一段精妙的叙述作为我们即将登上这个宏伟城门的开场白。

我注意到霍亚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并没有将王子与公主的头衔时刻挂在嘴上,他不动声色地将历史未经渲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然后巧妙地奉承了正看着人群川流不息的城门而若有所思的泽曼和正与伊莎窃窃私语的娜娃公主。

那位被奉承的公主立即被他的话吸引住了,她说:“如果你将他们的高贵品质归功到我身上,那对他们也太不公平了。我亲爱的哥哥,听说您的近卫军中有个副千人骑士长的空缺,为什么您不将这个职位赐予齐格飞剑士?迪凯莱首领对他的评价非常高,连父亲也听说了他了。”

“娜娃,这样的安排对于摩尔德加剑士也太不公平了,他现在仍然是一位投奔摩尔德加的客人。”霍亚替她的哥哥解了围:“摩尔德加近卫军有自己的传统。不过据说他是名北欧卡亚没落的贵族,迪凯莱首领愿意为他作担保。”

“我听说过他。如果他的忠诚、勇猛与智谋象他的英俊程度一样高,我愿意将这个职位封给齐格飞剑士。”泽曼不无尖刻地说:“但是现在适合他的还有一个十人骑士长的职位,如果他愿意屈就的话。”

“您不应该怀疑一名贵族的忠诚,更不应该存着偏见。”娜娃公主叫了起来,脸上飞起的红晕让我不由看了菲尔一眼。

“好吧好吧。同女人——我的意思是娜娃,”泽曼无奈地笑了笑,向我们解释到:“与我的妹妹谈论理智的问题那是我的不明智。为了不存在偏见,我愿意提供一个百人骑士长的职位。我要提醒你,对于一名高尚的剑士进行讨价还价那也是对他的侮辱。”

在他们讨论一个人的前途时,我们保持了适当的沉默。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霍亚转而向我们介绍起来城墙上的各种巨大的攻防器械与城外的护城。“那些投石机、弩车大多从英尔曼那里学来,至于那些绳枪机与坠石车则是山那边的人的杰作。我可不认为摩尔德加有朝一日会用到这些昂贵的摆设,当然我们的泽曼王子并不这样认为。如果他将这方面的担忧放在自己的谈吐上,毫无疑问他会比现在讨人喜欢得多。”

“亲爱的霍亚领主,优雅的谈吐与讨人喜欢并不能保证领地的安全。摩尔德加城漏洞太多,实在不堪一击。”

王子的话让霍亚耸了耸肩:“得了,我的泽曼王子。在三位美丽的公主面前谈论这种悲观的前景实在很煞风景,我得请您原谅,月儿兰公主。我们泽曼王子甚至还有一个奇怪的言论:摩尔德加城的城门太过宽大,会成为敌人的投石车与攻城槌的最爱。我想象不出摩尔德加有一天会面对那些投石车与攻城槌,危言耸听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居安思危却是领主的重要品质。”许久没有说话的菲尔插言道。

这种讨论让三位王子与领主兴致勃勃,甚至连泽曼也变得话多起来。在以前我还是一个旁观的流浪者时,我对这些贵族们非常厌恶。可在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之后,我才意识到他们身上并非一无是处。只是让我溶入到他们其中实在有点勉强,虽然在别人眼中我已经是一个公主。

城墙上的士兵并不是很多,稀稀落落的与城外下面拥挤的人群对比显然。可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中,人头拥动,或聚或散形成了不断变幻的图案。嘈杂的喧哗在近十人高的城墙上听起来被混合成了嗡嗡声,只有正在比试骑兵刺枪的那种巨大的木刺枪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间或还有人们巨大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一名士兵匆匆过来禀报:“王子殿下,迪凯莱首领邀请您与西欧卡亚的客人一同观看佣兵团的剑会。”泽曼在征得客人的同意之后才作出答复。我知道大佣兵团的传统,每年他们都会举行类似的剑会,从而推举出各条商路的头目。也正是这样的传统让佣兵团保持了独立与勇武,也许在印莱特这样的传统因为佣兵团的叛乱而要改变。

等我们走下城墙,早已经有一群人等候在那里。为首的老人高大壮实带有与特德首领一样的沉稳与威严,他身边站着两名与他面目相似的年轻武士,另外一个没有佣兵团标识的年轻剑士的气度同样引人注目。“摩尔德加军中第一剑士泽曼王子与各位王子公主能够参加迪凯莱佣兵团的剑会,那是迪凯莱佣兵团的荣幸。请允许我为各位客人介绍迪凯莱佣兵团的各位剑手。”首领大声说着,将他的两个儿子与那位穿着简朴的英俊剑士齐格飞·克利向我们一一引见,然后是其他的几位剑手。

霍亚充当了合适的礼仪,他依次报诵出了菲尔、伊莎与我。不出所料,首领在听到我的名字时,眼睛不易觉察地眯了一下。不过幸好有面纱的遮掩,让我没有得到更多的关注。纷扰的会见之后,首领亲自陪同我们走向广场,侍卫们将过往的人群纷纷排开,甚至连正在进行的骑枪比赛也暂时停了下来。在巨大的拱廊翼侧,几百名戴着佣兵团标识的武士、弓箭手与法师围出了个五十步见方的空地,外围才是更多的围观的人群。

“珂斯达玛大神在上,感谢大神让摩尔德加今年风调雨顺,感谢大神赐予我们伟大的摩尔德加大领主,感谢大神赋予迪凯莱佣兵团以忠诚、正直、勇猛与无畏……”迪凯莱首领一直说到佣兵们几乎热血沸腾了才停了下来,宣布剑会继续进行,两名剑士拿了硬木阔剑走入场中。相比较而言,印莱特佣兵团之间的争斗要直接简明得多——那两名剑士也相互行礼并宣誓了一番才开始较量。

伊莎贝尔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忽然探过头来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问:“那时候你在哪里?在亚克比试时?”

我有些奇怪她也想到了那个时候,随口回答:“在人群的后面,牵着马匹。”

“藏在大麾的下面?就象那边的那个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人群中果真有个披了灰色斗篷的人注视着我们,一匹马儿遮住了大半个身子。我点了点头,心中忽然一动:那会不会是他?一转眼那人就不见了,即使我沉下心放出灵觉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气息。可我忽然发现元素中有几丝的凝重若有若无地锁定在我的身上,让我怵然一惊。

“……我们差点就把你错过了。我们一直在寻找印莱特城北山上那个孤独、凄哀、美丽的女孩,那个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精灵,就那样忽然消失不见了。我们可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在佣兵团里出现。”

她的话让我无法凝神去捕捉那些窥视,我不知道那会是谁。我隐约觉察到那似乎是来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事实上还有几股更加直露的关注分别来自于边上不远处的那几个贵族,可不是他们。那三股凝重细小得几乎无法觉察,被掩藏在人马带动的滑动下,喧哗声的震动也与之不同。

“怎么了?”

我一抬头,伊莎贝尔正满是关切地看着我。我不想让她担忧,这个美好的早晨让她是如此美丽与欢悦,对于印莱特公主这样的时候很少。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眼中的询问,只得若无其事地握住她的手,释放出一股安宁。

“我忍不住想赞美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霍亚走了过来。那边首领与几个剑士正陪同着两位王子正议论着,而齐格飞剑士的什么话吸引住了娜娃公主,让他有空溜了过来。他继续说着:“这样的场合下,一般夫人小姐们通常都会表现得矜持而高贵,事实上却是想吸引更多的目光。她们婷婷而立用以表现自己优美的身段,或者浅声低语说明自己的风华。”

“听起来我们似乎象是后者。”伊莎贝尔接过了话题。

“大神作证,我想说的恰好相反。我看到了你们身上的宁静与安详,以及两位公主之间深厚的姐妹之情。看在我如此买力赞美的份上,您一定不会将我刚才那番风评传出去,那可要大大损害夫人小姐们眼中我的形象。”

“这您大可放心,既然拥有您说的这么好的形象,我们也不忍心去破坏它。而且这种小小的事情还要劳烦大神,那么欧卡亚的大神也太过忙碌了一些。我倒是怀疑您风评的含义,那是否想说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明智如您的人一定知道宽容更值得人们的赞美。”

我得说伊莎贝尔对付这样的时候总是游刃有余。乘这空隙我凝聚心神,身边持续着的谈话声消隐了,阳光黯淡了,人群随着景物一起模糊起来。有一股木元素的涉动在空中摇摆不定,隐隐透出我所熟悉的气息。那是席多瓦城堡森林中的法师,既然那时候他并不想杀死我,那么就不值得我去关注。还有一股更加诡秘与遥远,含糊不清得难以解析,如同我的灵觉的查询一般。当我终于触摸到它时,一双淡灰色的眼睛在我脑中一闪——他同时也发现了我的探视,忽然就消失了。而另外那个气息则直露得多,来自于几个柱廊的背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虽然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可火元素还是被他的本原隐隐鼓动——就象是凯格棱特山顶希斯塔的窥视。这个气息也是陌生的,那种运行的方式却和高岗高地精灵族剑士很相似又有些略微的不同。他们找到我了?在这几千里之外的中欧卡亚?不,那是一个人族。精灵族的人们催发火元素更象是一种本能。

温暖柔软的手轻轻紧了紧,将我从冥想中召唤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泽曼王子也走近了过来,身边的人的话题变成了眼前佣兵团的争斗。霍亚正在对着我说:“……我很疑惑,月儿兰公主。您似乎也对眼前精彩的表演并不感兴趣。”

他说的是迪凯莱佣兵团剑士们的嬉斗?他们彬彬有礼得并不象真正的斗剑,我甚至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杀气。那似乎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表演,比席多瓦城的小丑都还不如——我也不知道为何有种抑制不住愤怒让我有这样尖刻的想法。我回答道:“您也认为这是一种表演?这就是原因。”

也许我的话太过直接,让提问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也让我自己吓了一跳。

“没有想到您能让摩尔德加最灵巧的舌头也说不出话来,月儿兰公主。”我正在担心我的声音是否会被边上迪凯莱佣兵团的人听到,泽曼王子说道:“我很荣幸向您解释。武技是佣兵团最久远的传统之一,也是维持佣兵团的独立最根深蒂固的一个因素。只是作为一名佣兵团的首领或者头目除了拥有武技还有必须具备其他许多才能,忠诚、智慧、威望与胆略有时候比勇猛更加重要。”

其实不用他解释我也都能明白。正如大神一样,在珂斯达玛月亮的照耀下那些最具有权势的人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大神位置,可大神还得时刻挂在嘴上。而所谓的佣兵团的传统也早就面目全非了。那些正在比斗的人有自己生存的法则,有自己的需求与愿望,我能理解。我的愤怒并不是来源于此,我只是想要一些安宁的时光,可似乎并没有人愿意满足这微不足道的愿望。如果,如果那个人果真是高岗高地派来的呢?

一个声音响起:“摩尔德加魔法学院穆林桑克斯·狄努大长老到。”

出于对于魔法学院的尊敬,斗剑停了下来,首领们也不得不去迎接。在欧卡亚大陆,魔法学院的地位极其特殊与微妙,无可否认的是在每个大领主的领地上,大长老拥有仅比大领主少一些的威望。大长老只带了一名仆从,他站在了老首领的身侧。看到我时,那种眼光只有我能清楚地明白到,他也知道了我已经觉察到了他的窥视。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些见过或者没有见过的贵族随后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科林王子、埃斯波西亚商团首领与他的儿子、席多瓦将军、达特夫曼骑士等等,让迪凯莱首领也有些慌乱。各个贵族带来的侍卫与仆从将原本井然有序的斗剑场混乱起来。

这时候,隔壁骑枪试练场忽然惊叫起来。几匹战马不知道为何忽然发起癫来,挣脱了缰绳在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骚乱,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我关注的是那个瘦小的人影悄悄靠近。

他象猫一样滑溜地从丝毫没有觉察的侍卫中穿行,时而停留时而借助巨大的柱子掩护。如果他是高岗高地的人族呢?感觉着他慢慢逼近,可这个问题也越来越紧地纠缠住我。我都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并不是黑色的——可我宁愿他是,那样我就可以悄然地等待他的来临。近了,更近了,只要他再拐过一个柱子就可以取出长袍下冰冷的剑。我身后只有奈达与几名印莱特士兵,可他们阻拦不了那已经在他身体内鼓动起来的斗气。

身边的伊莎忽然向我微微一笑说了句话,那是在安慰我——她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忽然警觉到,伊莎离我太近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也受到伤害。

可我已经听到贯注了斗气的长剑在空气中发出的嗤嗤声。等我转过身来,看到闪烁着微芒的剑尖与其后满是杀气的淡棕色眼睛,那原本是一双非常秀气的眼睛,握剑的手也同样纤秀。我只想告诉他一句话,那剑快得让我无奈,甚至连念动魔咒的时间也没有。恍惚之中,身体里那股不受控制的本原猛地散发出股震动,平静而蕴涵着哀求的震动。这让我自己也觉得可笑,死神总是如此冰冷,我却要向它哀求。

微芒奇怪地停滞了一下,那双本一直专注地盯着我的小腹的眼睛忽然抬了起来,杀气下掠过一丝惊异与犹豫。就这么微小的停滞,一个含糊不清的嘶吼声响起,奈达粗壮的身影向他撞过去。与此同时另一个闪亮的光芒亮起斜砍向那柄如精灵族一样的细剑,空中的木元素也忽然被抽取一空,随着魔咒声响划着诡异的曲线攻向偷袭者。

细剑在身前近到我几乎都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意时被击落。偷袭者也许知道即使他能刺中我,自己也无法脱身了,泽曼王子的速度快得连他回剑的时间也没有。警觉过来的侍卫们才纷纷抽出兵器,在他们有时间围合之前,那个瘦小的身影早已经消失无踪。

我怔怔地看着弯曲成了弓的精灵族的剑,小腹传来一阵隐痛。剑身蕴含的斗气已经侵入了身体,直接烙在了那个本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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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就像爱生命》是王小波留给世人最全面的书信作品。相比小说和随笔的字斟酌句,这些不加掩饰、发于肺腑的信让我们读到了更为真实的王小波。写给爱人李银河的信看到了他的热烈纯真,写给朋友的信了解到了他对世事的感悟……文字集有趣、深情、思考于一身,让人动容。《爱你就像爱生命》真实展现了王小波丰富的内心世界,是一部超越情书之上的爱情经典。
  • 百变小农民

    百变小农民

    一张皮纸,舞动乾坤。画里画外,屌丝称雄。一个穷屌丝,处处遭人白眼,时时被人算计。但是——没眼的耗子天照顾,得到了一张百变图之后,穷屌丝的生活开始了逆袭。神医,神算,神功,要啥有啥,想啥来啥。小看我的人,我看着你病死。算计我的人,我把你咒死。欺压我的人,绝不让你好死。
  • 名侦探柯南终究是平行线的等待

    名侦探柯南终究是平行线的等待

    他是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因为某种原因而变小,变小后,他会遭遇更大的危险!堕入黑暗的他会怎样呢?
  • 情满眺瞪壑

    情满眺瞪壑

    出生农民家庭的百林,通过自身努力,提前考入大学,后到澳大利亚短暂学习交流。参加工作后,屡次遇挫;生活中,与海燕、米睿等女性产生系列复杂的感情纠葛。最后,子女、女友在老家眺瞪壑不期而遇。
  • 奇门遁甲统宗

    奇门遁甲统宗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重生之晓晓

    重生之晓晓

    谁说的穿白衬衣的男人就是王子?她被他该占的便宜都占了,却成了传说中的第三者。她作为老爹的女儿,还怕行情不好?踹开这混球就是!五年后华丽转身,在酒店和小时候的“小霸王”相遇,英雄救美什么滴后……那个,大哥,我真不是你女朋友啊?不要乱摸乱啃啊!
  • 年少情深幸好没错过

    年少情深幸好没错过

    以年迈的老人回忆的故事。当年少的她和他相遇,骄傲和骄傲相撞,两个年少的孩子是否还能继续坚持他们的初衷?红着脸和红着眼,他们各自的爱情观又会产生变化吗?小剧场“你看,那个人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嗯嗯嗯,是是是,好帅,快看,你暗恋的人。”“嗷,哪呢?好啊,你骗我。”两个女孩嬉笑着跑过去,殊不知,她们讨论的主人公也注意着其中一个女孩
  • 生一缘

    生一缘

    他是文坛一颗崛起的新星。然而,他只有一个梦想:希望可以自己开一间只有一百二十平米的小网吧。(本书无金手指,慎阅)
  • 绯闻王子﹒原宿2004

    绯闻王子﹒原宿2004

    十一月的东京火车站,寒冷揉进空气里,盘踞在苍白天幕下的雾气仿佛来自每一个星巴克的咖啡杯。这一天,原宿的绯闻王子松岗真一回来了!背着他的行囊,带着被绯闻毁掉的名声,回到了他的战场。回来是为了雪耻,回来是为了重新回到王子的宝座!为了夺回曾经的一切,真一来到了优的“鬼屋”。传说没有人能够拒绝医学院的女王雾山优,传说,只有雾山优能够让真一重新变成王子。传说,从那间叫做“优和真一的爱之城堡”开始。传说——2004的东京原宿,非你不可,值得用生命去捍卫的爱情传说。
  • 古代书画收藏艺术

    古代书画收藏艺术

    每一个书法家都有来源,没有来源的书法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收藏当代潜力书法家尽管注重的是“当代”,然而,当代也是从古代而来的。所以,了解中国古代书法历史,对于我们收藏投资当代潜力书法家是必不可少的基本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