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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斯巴达斯特隘口的红土

大陆历三○四年一月。

土固伦一直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他刚卸下粮食给驮兽喂完草,队伍前面走来一位佣兵指着自己身上的有些破旧皮革盔甲问他是否喜欢。他犹豫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早几年科穆安干旱他还想成为一个佣兵,可就是因为没有盔甲而没有得到那位可敬的首领允许。

那名佣兵说:“我知道你,土固伦,你是一个好人。既然这样我们换个衣服穿穿,不过你要帮我抗着斧锤。”

土固伦没有想到佣兵居然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还说他是好人,于是赶紧地脱下身上穿了一个冬天的兽皮衣。佣兵帮他扣上肋下的扣绊,并且教他应该将斧锤重得那头放在肩上。土固伦感激地点点头。佣兵将一块佣兵牌挂到了他脖子上让他站到一群真正的佣兵中间,并告诉他自己去办点事情,马上就回来。等土固伦记起应该向佣兵道谢并问问佣兵的姓名时,那名佣兵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好吧,他马上就会回来。土固伦满意地看着身上的盔甲自言自语。

不久来了个穿着铁甲的士兵头,后面跟着很多一样穿铁甲士兵。士兵头捏了捏土固伦的胳膊,让他站到了一边。土固伦有些敬畏地看着士兵头把佣兵分成了几堆,那士兵头的手真有劲——象把钳子——土固伦想。佣兵被分完之后,士兵头就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可是……”土固伦刚叫了一声,钳子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了他,吓得他后背一阵发凉把想说什么都给忘记了。

“过来。”钳子冷冷地说。土固伦战战兢兢地走到钳子前面,他知道知道穿铁甲的人都不好惹。“啪”土固伦只听到一声响声,眼冒金星,一阵剧痛从脸上传来。钳子眼睛里闪烁着土固伦从来没有见过的寒光说:“谁他妈让你这狗娘养的臭婊子说话了?”

土固伦被吓傻了,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脸上被鞭子抽过的火辣辣的痛让他眼泪直流头皮发麻。他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过是和一个佣兵换了衣服穿并且帮他抗一下斧锤而已。他应该明天就出发,赶着自己唯一的驮兽返回科穆安——那两个月前离开的故乡。

三天后,土固伦跟着佣兵们来到了一片森林里的山坡下,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巨大的山脉。在山坡下他见到了一帮已经在那里的佣兵,很大的一帮——土固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甚至比科穆安城里的人还多。而周围更远的地方是许多长相古怪的兽族士兵。还好土固伦交了一个新朋友,黑瘦的老佣兵勒库。在他们这拨人三十个人里老佣兵很受尊敬,因为据说老佣兵参加过十六年前的圣战,是那次为数不多的存活者之一。可土固伦不明白那些佣兵口中越来越多地被提及的圣战与他有什么关系。在路上老佣兵是唯一一个主动问起土固伦参加了佣兵缘由的人,于是土固伦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他将勒库当成了朋友,虽然勒库听完之后只是摇了摇头。

钳子给佣兵下的第一个命令是砍树。土固伦很高兴听明白了钳子的话,在科穆安他曾经为伟大的芩里安小领主干过这活,而自从上次挨了一鞭后他每次听到钳子的声音总要害怕得发抖。在他独自砍倒了第八棵大树之后,钳子让他停了下来,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这让土固伦不安了半天。其他佣兵也砍了许多大树,可让土固伦自豪的是没有一个人比他多。

“现在给你们自己搭个狗窝,如果不想挨冻的话就给我卖劲点。在二月下旬前你们攻城槌队就得呆这儿,谁他妈想偷懒就小心鞭子。”钳子让佣兵站成三排大声说道。他的话依旧很不好听,不过却让佣兵团的人开始拼命干起活来。

第二天一早,土固伦忽然跳了起来,那正好是钳子发出第一声怒吼的时候。不过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幸运,除了勒库,大部分佣兵都挨上了鞭子:“你们这帮臭懒猪,应该让高岗人把你们都勒死。都他妈给我起来,我该亲自把你们的臭头割下来扔到斯巴达斯特的城墙上去。”土固伦看着佣兵们身上绽露的血痕,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得意。

等佣兵们走出了营房,钳子空着的一只手拿了根棍子在地上划了三条长线吼叫着:“给我站到线后面去,踩出线砍脚掌,没有挨着线剁脚后跟。”

土固伦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听来听去都觉得要砍脚。他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脚后跟好象更没用些,于是远远离线站着。身边的勒库踢了他一下,他才挪动脚步一直等老佣兵微微点头了才放下心来。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喊着:“现在都给我记住,你们现在是英尔曼第十九兵团第三攻城槌队。首先把你们手里拿的柴火棍扔后面去。”土固伦觉得钳子的话总是这么深奥,不过他见了其他人纷纷将手中的武器丢掉之后总算知道该怎么做了。

钳子不知道为什么阴下了脸,他走到了前排将脸放到最近的佣兵的鼻子前,直看得佣兵额头渗出汗来,其他人更是莫名其妙。忽然那名佣兵发出了声惨叫,却是钳子手上的棍子重重跺在佣兵的脚上,回手又是一鞭子抽在佣兵的脸上:“蠢货,你踩着线是认为我的话不需要听吗?我也说过不许出声。你们都他妈给我记住:在英尔曼军中,嘴动割舌,腿动剁脚,身动砍腰!”

这时候号角声呜呜响起,其他佣兵纷纷从各自驻扎的地方跑了出来列队,得到教训的科穆安佣兵们再不敢乱动。

钳子冷着脸拎着棍子在佣兵里踱步子,左手的鞭子却不闲着,见着有凸出队伍的东西就是一下子。最后他站在后排胖子奥福里安面前,停了许久才恶狠狠喊出了话来:“下次让你妈把你生瘦点,否则我活剥了你!现在听我命令,英尔曼第十九兵团第三攻城槌队所有人,撕两片小布条,要小!放在左手,手伸直让我看到布条。”

土固伦想也不想“吱啦”一声从内衫上扯了两大片下来。钳子听到这声音立即掉头冲了过来,吓得土固伦一哆嗦差点尿了出来。

“蠢猪,这是让你堵耳朵的,你想塞进屁眼吗!再小点,要塞进耳朵。如果让我看到谁到时候耳朵上有布条我就割掉谁的耳朵!”钳子巡视了一遍之后回到了队伍前面,他举起手中的棍子一字一句地说:“听我命令,英尔曼第十九兵团第三攻城槌队看着这根棍子,堵上自己的耳朵,在我重新拿起棍子之前不许动弹不许拿下布条!”钳子将棍子插到身后树荫下。

佣兵们乖乖地照做了。土固伦死死盯着暗处的棍子连眼睛都不敢多眨,眼睛余光中还能看到钳子如同他们一样地站着。过了会他隐隐听到了声号角声,紧随着是鼓声一通一通地响起,即使堵上了布条他还是觉得心砰砰地随鼓声跳动。隐约中有马蹄声响起,中间似乎还有人惨叫声。不多时,一队深灰盔甲的兽族骑兵在佣兵队列前驰过,个个刀出鞘箭上弓。土固伦在那些骑兵冷冷的眼神扫过时还是觉得头皮一炸。

十声鼓后,钳子过去拔起了棍子示意佣兵们取下了布条:“现在你们开始祷告大神吧,因为你们可以多活一天。都给我记住,每天早上晚上第二声号声响起时都要象今天这样站着!现在解散。”他见佣兵们毫无动静顿时火起:“蠢猪,叫你们滚蛋,准备吃饭!”

土固伦这才知道可以随便动弹了,可他一扭头,发现不远处一队和他们一起来的佣兵站立的地方满是插满弓矢的尸体,血流遍地,而附近的佣兵队中也大多如此。除了他们只有远处的队伍还人还比较多,不过或多或少都有几具尸首。血腥气弥漫着,让有些佣兵忍不住呕吐起来。土固伦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腿不由一软,呆呆的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人就这么死了,这么就死了。

老佣兵拉过土固伦向靠着树干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钳子走去,令他不解地深深弯腰行了个礼才离去。

土固伦虽然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但是却记住了钳子说的每句话——老佣兵勒库也告诉他一定要听钳子的话,这总不会错。

钳子先让他们砍了一天的藤条,要长了二年到六年之间的那种。有一句话土固伦听懂了:藤条要比一根指头粗比三根指头细。于是他就砍下每根藤条比划了半天才放到堆里。在临近傍晚时,钳子让他们将藤条卷成团浸到溪水里。号角声响起时,土固伦早早堵上了耳朵看着钳子手中的棍子,一直到老佣兵替他取下布条。这天有个佣兵探听起其他佣兵队的情况,却被脸色铁青的钳子劈头盖脸地抽打了半天。钳子说,不许问其他队,不许看,甚至不许听。

第二天开始砍树,各种各样的树,一连砍了三天。有手臂一样粗的楗木,有大腿一样粗的细叶松,有腰一样粗的实柯木。那些实柯木与叶子也被浸到了水中。而砍下的其他树木被劈去枝叶,楗木截成了三人多长,细叶松截成了二人长,放在了阴凉处的架杆上堆了高高的几大堆。土固伦这时候最开心,甚至都快要忘记了那个借他盔甲的佣兵。

第五天,佣兵被分成了三组:十四人盾兵、八人槌兵、八人轮兵。土固伦很高兴与老佣兵一起分在了轮兵。钳子让盾兵开始用实柯木制作单层盾架:齐腰高,一身半宽,右外侧中间留一拳头大的缺口,安上了藤柄。而槌兵则把藤条栓在腿粗的白毛杉树腰一遍一遍的使劲拉。相比较而言土固伦觉得自己最开心了,钳子在地上给他们划了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的方框,让他们佝着腰相互传递剥去了皮的细叶松圆木,虽然只要人或者圆木碰到方框边沿就免不了一顿鞭抽。这天,槌兵胖子奥福里安被任命为号手。

第十天,钳子让土固伦他们做了个一人半宽三人长的松木架子,架子上搭起了扳子平放在地上。他找了个山坡,让槌兵在前面拉着,让轮兵把八根松木放在架子下,顺着山坡把架子望上滚,后轮兵必须不停地将后面滑出来的滚木往前递去,前轮兵则再将滚木放到木架下。而钳子自己则坐在架子上让盾兵排好队跟在后面,如果有哪个盾兵不小心露出点身子,那鞭梢就会长眼睛似的飞过去。钳子说:“狗娘养的,知道疼?那高岗的精灵族的弓箭更疼。你******这叫什么轮兵?外面的盾兵不给你捅出去?前面给我快点。胖子把号子喊起来,别跟娘们似的!”

这次到第二十天,落在土固伦身上的鞭子才少下来。

第二十一天,钳子将攻城槌队拉到了一棵足足两个人围笔直高达十数人的老楗木树前。他让所有的人聚成了一个圆圈,第一次虔诚地祷告:“万能贤明的珂斯达玛大神,我知道这棵树是您在森林中的信物。请您恩赐于我们,让它成为我们的攻城之槌,让不服从您的高岗高地倒于它之下,让您的震怒通过它来发泄。感谢神圣的大神。”他绕树三周,然后命令攻城槌队将树砍倒。在老楗木树轰然倒塌之后又截成了两人长的几段。钳子对着树心看了半天,拍着其中一段又对佣兵们说:“记住,你们所有的一切,攻城槌队所有人的所有一切都在它。土固伦,每天用水把它洗两遍,每次洗好都要翻转一下。”土固伦没有想到钳子居然能喊得出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竟然忘记了回答,幸好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而其他的树段被剥去了树皮前端削成了尖锥型,拉回了营地。

第二十二天,钳子开始让佣兵们搭制攻城槌底架。不过他自己挑选着每一根松木,在每根松木上作下标志,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每个佣兵的动作,甚至每个咬口、契洞到最后都自己动手。他从水里捞出仔细挑选的藤条,用一种古怪的结绳将松木捆在一起。这时候他甚至连话也不多说。一直到最后土固伦觉得那底架即使全科穆安人走过也不会有事情时,钳子才罢手。

第二十三天,搭立架。两侧八根松木被竖了起来,边侧交叉对着顶端顶在一起被死死固定在底架上,形成了个两人高中间空的三角架子——让土固伦想起了他们住的木营房。接着在斜面上端固定上了侧梁,顶端内侧紧上了下顶梁、上侧盖上了上顶梁。一根巨大的老楗木缠上了藤条被挂起了人高,尖端微微露出了木架,槌体牢牢地栓在前立梁。

第二十四天,钳子让他们又回去拉松木架子,不同的是他让盾兵站在了松木架的两侧,让奥福里安坐在架子上看着。土固伦有点忿忿,因为奥福里安拿着藤条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比钳子还狠。而钳子自己开始精心打磨起那段他挑中的老楗木。不过土固伦趁钳子不在时偷偷看了看周围——因此他还挨了一藤条,他发现四周已经有几架气派的攻城槌矗立在了那里。

第二十七天,钳子让每个轮兵都做了个木锤,并带上了几十根手臂长的嵌木条。他们开始带上那架裸露着支架的攻城槌去爬坡。不过钳子故意经常让架子停下来,并对轮兵说:“用你们的屁股、背、身上每个能用的地方顶住支架,用嵌木把架子固定在地上!快、快、快!” 土固伦奇怪地发现,几天前钳子绑在松木上的藤条已经深深地勒进了圆木。

到了第三十天,钳子将佣兵领到了一个小悬崖边,让他们开始锤击悬崖:“盾兵护住两侧跟后面,奥福里安喊起号子,槌兵拉起来。锤!前轮兵用楗木矛掏锤碎的石块,跟着号子掏,把高岗人的内脏给我掏出来。土固伦,继续掏,一直要掏到看见红土!”巨大的槌带起呼呼的风声掠起,又重重地撞击在石崖上,那声音震得土固伦耳根发麻。所有的人都如此兴奋,让土固伦也莫名地高兴起来,只是他掏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红土,除了石屑便是木屑。

第三十五天上午,那支土固伦看到过最漂亮的装有铁头的攻城槌终于被安置在了架子上,钳子在槌上缠上一轮轮的黑油油的藤条,在土固伦眼中,即使是垂在槌后面的那几根藤槌条也这样的漂亮。钳子捞起了实柯木叶子堆在了架子里。他让盾兵将两层实柯木盾用藤条紧紧缠住,在内侧做上了臂套。他亲自检查着每个盾兵的盾,甚至将盾套在了自己手臂上。到下午,巨大的实柯木片包着厚厚的实柯木叶与藤条安放在了架顶——这架巨大威武的攻城槌终于完成了。

最后,钳子将手中的棍子系在架子的前面说:“好了就这样了。记住,到了斯巴达斯特隘口就看着这根棍子望前面冲。攻城槌坏了不要乱跑,找个墙根拖几个人盖在自己身上。就这样吧。”说完他就走了,让土固伦摸不着头脑。

土固伦一直以为钳子还会出现,直到第二天老佣兵勒库叫他出发时,他还在想着这点。

土固伦在一大群盔甲杂乱的佣兵中和攻城槌往西走了四天,他听着钳子的话:只要攻城槌开始前进,就不要去看身边。所以他忽然发现以前远远看到的巨大山脉高高耸立在眼前时,心里还是嘀咕了一下。其他时间他紧紧地跟着老佣兵,一直来到个巨大的营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穿铁盔甲的人。在这里他听说了一些事情,那些本来他应该随着一起会科穆安的人在路上碰到了流寇兵团,全部死了。土固伦有些内疚,因为那个佣兵说不定也在那群人当中。

一天清晨号声还没有响起时,忽然鼓声大作,震得土固伦胸腹都抖动起来。那个将他们带到大营的士兵头冲进了营房:“快他妈给我起来,鼓声停之前给我上外面站好!狗娘养的高岗人来偷袭了,想活命的就赶紧滚出去。”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让土固伦觉得实在奇怪:钳子不是说号角响起之后才会有鼓声的吗?他在一次空的时候去问老佣兵,可勒库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不过他从别的人那里隐约听到了一些情况:山那边的人没日没夜的来骚扰军营,于是上面决定提早开始攻击。当土固伦问及上面是什么时,却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在起北风的那天,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阵阵呜咽声揪得英尔曼第十九兵团第三攻城槌队每个人的心肺发悬。土固伦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说不出的压抑。

鼓声每隔一段时间响起一通,响过之后就有一队五千人的佣兵排成五列走出营地。先是盾兵,紧接着是抗着三人高楗木矛的矛兵,随后是刺枪兵与弓驽兵。每个队伍的后面土固伦都能看到巨大的攻城槌,还有巨大的石车。一些人往过往的佣兵身上洒上怪怪的水,营地门口几十个穿着绣有红色山峰的黑色大袍的人嘴里奇怪地嘟哝着,他们手上精光闪闪石头发出奇怪的光,形成了几扇巨大的光门——土固伦一生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光门。

而每过一段时间,很远的地方总要响起闷雷一样的呼喊声,隆隆作响,过后很久才停歇。

与其他天不同的是,这次营地前面和外面都有许多的兽族骑兵与人族骑兵,那种虎视眈眈的样子土固伦倒是经常看到。看着棍子,不要去看那些人的眼睛。土固伦告诉自己。

不过土固伦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气派的名字,英尔曼第十六重骑兵团、英尔曼第十七轻骑兵团、英尔曼第十八重步兵团。

到下午太阳有些西斜了,鼓声响起。一队骑兵举了面的旗帜驰到了土固伦在的这一队前面:“英尔曼第十九轻步兵团,出发!”声音大得连后面的土固伦也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身后的老佣兵捅了一下他,土固伦都不知道这是在叫他们。他想着,钳子明明说的是英尔曼第十九兵团第三攻城槌队。

身后老佣兵递过来的滚木让他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土固伦于是专心地将一根根滚木垫到槌车下。在穿越那道美丽的光门时,土固伦还是感觉到身子一轻,连手上的松滚木也轻了许多。只是在两边木然的眼光下,他忽然有点尿急。

偶尔土固伦也会偷偷扫一下两侧,他只看到灰压压的铁甲和穿着铁甲的人族、兽族手上密密麻麻森然的矛尖。矛尖给他们留出了条长长的通道,一直通往前方。在那里,土固伦从前面一队抗着长长梯子的佣兵的缝隙中看到远处几千步外层层叠叠的白色城墙,蜿蜒里余,嵌在两侧巨大山峰的豁口。通道最前面是几十排的兽族,土固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这么巨大的兽族,那些兽族手中黑黝黝的铁盾甚至比人族还高。

“前轮兵,右转。” 奥福里安喊道。

土固伦差点忘记要把滚木斜往右侧放,不由出了身汗,要在平时这可免不了挨上一下子。最后总算停了下来,土固伦直起了身子。他才发现他出来的口子不过是两个通道的一个,另外一边已经站着了另外一支佣兵队,和他们一样穿着杂乱的盔甲。而前面百步外,在一队兽族骑兵的前面是之前已经出来的“英尔曼第十八重步兵团”。

地势从他站立的地方开始逐渐升高,巨大的空地一直延伸到了白色城墙前。空地上沟壑交错密布,密密麻麻插满了尖尖的木桩,许多木桩上已经燃起了大火,有些黑黑的人影或者趴在木桩缝隙,或者直接挂在了木桩上。土固伦往近处瞄了瞄,顿时头皮一阵发炸。在沟壑木桩前满是人与马匹的尸首,有土固伦看到过的佣兵的衣服,也有铁甲、铜甲,还有其他从没有见过的各种颜色的盔甲。一队队骑兵正甩出绳索套住尸首拖往前面沟壑里。白色城墙上,隐约可见长长的矛枪与巨大的孥车、石车。土固伦数了数,那些白色的城墙足足有好几道,后面那道已经若隐若现藏在烟雾后面。

他不禁缩了缩脖子,身后的兽族离了他们也有百多步。可让土固伦奇怪的是,那些兽族人放低了巨大的刺枪指着佣兵队。刺枪阵左右延长开去远望不见尾,偶尔土固伦能看见冷冷的闪光。在兽族刺枪的深处有一个高耸的木台,上面人影晃动飘着面巨大无比的旗帜。如果没有这个台子,土固伦忽然想道:也许这里他们的攻城槌是最气派的了。

战场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到后面土固伦的腿肚子都有些哆嗦了。

猛地背后呼声响起,仿佛是万雷齐下震得土固伦只觉得头顶一阵发空,轰隆隆的声音搅得他几乎血液都要喷溅出来,不禁跨下一紧湿漉漉了一片。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奥福里安的声音:“冲。”土固伦不由自主紧盯住了那根棍子,开始将滚木拼命往槌车下送,似乎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奇怪的是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什么东西好象离开了身体,在空中俯瞰着他,并禁不住想着:要是钳子知道他尿裤子了肯定又是一鞭子。

他只能看到前面的人的脚,看到地上赫黄色的泥土中越来越多的红色血泥,看到偶尔碾过的奇形怪状姿态的尸体。幸好奥福里安足够大,他在这样的时候依然能够听见。他听着号声不停地送着滚木,听着号声用嵌木将槌车定在地上。沟渠越来越多,尸首也越来越多。土固伦甚至看到一张脸朝着天空,那双死鱼眼睛般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直到那眼睛在滚木下消失了很久。

“前轮左拐!” 奥福里安喊着。

“前轮右拐!”

“盾兵举盾!”

“槌兵推啊!”

“盾兵出枪!”

……

土固伦猛地撞在前面石墙上,眼冒金星。不过一支从上面来的箭矢射在了他边上的石头上,四溅的火星有几颗砸在他脚踝上把他惊醒了。他看见奥福里安正对着自己在大喊,眼睛血红的让他想起了钳子:“你他妈给我上嵌木。”土固伦醒悟过来,掏出别在腰上的木锤拿起槌车里的嵌木开始砸。

槌车砰地一声震动,一块巨石滚落在了土固伦的脚边,紧接着又是许多声,砸得槌车咯吱咯吱地叫。“盾兵点火,槌兵解槌,前轮兵准备,后轮兵顶架。”土固伦现在才觉得钳子让奥福里安确实有道理。实柯木叶被点了起来,升起了浓烟呛得土固伦鼻涕眼泪一起掉。盾兵用楗木矛将燃着的叶子撒得到处都是,烟雾让几步外的人都看不清楚。

攻城槌被解开了,尖尖的铁头抵在石块缝隙间。

奥福里安甩响槌绳拉起了号子:“槌兵进车,开始喽……呼啦啦呦……槌!”槌兵使劲拉起槌绳脖子青筋尽暴。随着号声后面槌兵一松手,前面的槌兵一直冲到土固伦背上才放开手。

“咚”

一声闷响,激起的石屑在土固伦手臂上划开了一口吱,槌头深深地陷进了石头,几根缝隙张牙舞爪地爬在了石壁上。

“侧开盾喽……呼啦啦呦……槌!前轮掏喽……呼啦啦呦……槌!后轮顶上……呼啦啦呦……槌!……”

土固伦举着楗矛随着号声将剥落的石屑从槌头冲开的洞里挖出来。除了将攻城槌前移的间隙,他都死死盯着了这个越来越大的洞。他记得钳子说的话:土固伦,继续掏,一直要掏到看见红土!

缝隙终于在石壁上蔓延开来,石屑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石块,堆满了土固伦的脚。后面的轮兵顺着盾兵留出的缝隙将这些石堆扒开扒走,一直到攻城槌车死死贴住了城墙。土固伦甚至不用了奥福里安的号声,莫明的兴奋和躁动仿佛只有手中的楗矛才能发泄。

他就如一只深秋中正在刨坑的土拨鼠,向往着更深的洞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看到了深处的泥土,可那还是赫黄色的。这时他才发现攻城槌已经许久没有撞击城墙了。

土固伦茫然地停止了挖掘。他转过了身,看到在身后老佣兵趴在地上,露出车子的半个身子身子上插满了白色羽毛的箭羽。身边掩护的盾兵的盾牌裂成了几块散落在地上,一块巨石上涂着白色粘稠的液体。而奥福里安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另外一半变成了焦黑。身边趴满了人,有侧着身体的,有仰躺着的。远处暗黑昏黄的天色下只有灰雾袅袅,和更远处灰压压的军营、兽兵融在了一起,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战场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城墙下。

他很想找个人问问,如果挖不到斯巴达斯特城墙的红泥应该怎么办。可他说不出话来,那个从他头顶溜出去的生气带走了他刚才所有的冲动,让他瘫在了地上,又湿了一片。不过他还记得钳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找个墙根拖几个人盖在自己身上。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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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大学生活,在一群阳光有志气的同学们身上体现出来。美丽活泼富有正义感的校花阮晓雪、腹黑毒舌活泼勇敢的学长凌晓翼。以及恶霸五人组!搞笑的老师,和蔼的校长。一连串的恶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