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陈晖就来到了海川市第二人民医院。
挂号大厅里人特别多,一大堆人围在一个告示牌前议论纷纷,咨询处也是人满为患,不断听到有人在焦急的询问:“请问萧医生今天出诊么,好不好约……”
负责咨询的小护士烦不胜烦,“不要再问了,萧医生是来做学术交流的,不出诊,大家都回去吧。”
很多患者和家属迟迟不愿意离开,“行行好吧,我们只是想见萧医生一面……”
陈晖站在人群外,远远的望着告示牌。
告示牌上贴着一些照片,每张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年轻女子,面容清丽,笑容温暖,被一群黑乎乎的大人小孩围在中间,背景有墨绿丛林,有灼热荒原,亦或是城镇废墟,年轻女人穿着简单的衬衣短裤,戴着当地的特色围巾,头发有些凌乱,虽然打扮的很普通,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温润气质却让人过目难忘。
照片旁边是一段个人简介,“萧楠,国际著名医生,中医学专家,十四项专利所有者,世界权威医学组织国际医师协会(IDC)唯一注册华夏籍医生,IDC非洲亲善大使,全球多个NGO组织驻非洲医疗顾问,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常年活跃于非洲各战区及贫困地区,义务帮助和救助因为战乱而无法就医的人们,在当地,她被人们尊敬的称为‘战地女神’……”
陈晖盯着告示牌看了几秒钟,笑笑,走向旁边的电梯。
9楼,综合报告厅门口。
跟挂号大厅的情况大同小异,这里也是人满为患,半条走廊挤得满满当当的,跟挂号大厅不同,这里全是衣着光鲜一看就颇有身份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不时朝报告厅内探头张望。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男子背着手走到陈晖前面,“你干嘛的?”
虽然陈晖换了衣服,但造型依然跟昨天一样:长袖T恤,土黄色多袋裤,户外鞋。
PMC很多时候不爱穿军装是原因的,因为经常要在敏感地区执行任务,穿军装比较扎眼,所以户外休闲式的打扮格外得到PMC的青睐,不要小看这条多袋裤,它兼具军裤与户外裤双重特性,两侧的口袋还可以装不少东西,它和牛仔裤一样耐磨,但又比牛仔裤更适应大幅度动作,看起来也很酷帅,而且行动方便,所以陈晖很喜欢这样穿。
但是在华夏,这样的穿衣风格只能出去旅游,在城市里,特别是重要场合,这样穿是比较吊丝的,在华夏,真正有身份的人,无论男女,着装都讲究正式醒目,正式就是要穿正装,不能太休闲,尤其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经常走路的人,醒目就是要能让人毫不费力的一眼就能认出你穿的是名牌,而且不能是那种很低调的名牌,必须得是名气很大、大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那种,最好有个大LOGO,没有LOGO,该牌子最经典的图案或用料也可以,总之必须得能让人一眼认出来是某个大牌子,至于衣服是否符合本人的气质和体型,这倒完全不重要。
“我来找人的。”陈晖回答。
“找谁?”
“萧医生。”
眼镜男上下打量陈晖一番,一本正经的说:“萧医生不在这儿。”
陈晖觉得很神奇,指指报告厅的门,“我都听见她在里面讲课了,你为什么要说她不在?”
眼镜男并不觉得自己说谎有问题,闭着眼睛一摆手,“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站着。”
陈晖朝前面的人群看了看,心想自己站的这么远,应该不算插队,而且好像这里也没什么队可言,“我为什么不能站在这儿?”
眼镜男一听陈晖这么问更加确定此人不是吊丝,而是吊丝中的吊丝,有身份的人绝对不会像这样说话。
萧医生来院的事情非同一般,很多有身份的人都闻风赶来,眼镜男现在忙着协调各种关系,正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陈晖。
脸色一沉,“让你走你就走,问那么多干啥,你站在这儿也见不到萧医生,还影响我们医院的正常办公,下去,到挂号大厅,在那儿你愿等多久等多久。”
陈晖觉得很冤,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被人像撵叫花子一样的往外撵,“为什么那些人可以待在这儿?”
眼镜男差点儿笑出来。
你跟那些人比,你特么比得了么你。
“贾大夫,麻烦你清理一下闲杂人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在这儿瞎嚷嚷,闹心不闹心啊。”靠近报告厅门口的位置,一个烫着头,身材肥硕的中年女人不耐烦的尖声说,粗壮的小臂上挽着一个手袋,上面醒目的镶着一行银光闪闪的英文字母:PRADA。
一个腋下夹包,手握奥迪车钥匙的中年男人鄙夷的看着陈晖,“你找萧医生啊,那下楼,先去领个专家号。”
众人一阵哄笑。
“专家号?”陈晖茫然。
众人更加大笑起来。
基本上,众人认为陈晖这种底层身份的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都是上层阶级,要做的事也是只有上层阶级才能做的事,你一个吊丝,站在这儿,完全就是没有眼色嘛。
这是你待的地方么。
笑着笑着,肥硕中年女人无意间一回头,突然笑不出来了。
报告厅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洁白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门口。
一米七二高挑的身材,笔直的腰杆,脸颊白皙,眉目清秀,散发出如初夏莲花般洁净的气质,修长、松软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她肩上投下片片光驳,那自信温暖的笑容让她和身边的一众人等相比,犹如两个世界的存在。
隔着拥挤的人群和晃动的身影,望着远处的陈晖,眼神中的柔软几乎可以融化冰山。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几乎同时向她拥了过去。
“萧医生,萧医生。”中年女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是XX领导的同事,XX领导有高血压,您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奥迪中年男直接将中年女人挤到一边,“萧医生,我是XX省的,XX让我来请您过去坐一坐……”
“萧医生,我是XX干部疗养院的,我在这儿等了您四天了……”
“萧医生,我是京都来的,X老再三交代,务必要请您去一趟……”
人群拥挤推搡,场面一片混乱,每个人都用尽全力的朝前挤,争取能离萧医生近一些,再近一些。
谁都知道,萧医生这次只是短暂回国,随时可能走,如果这次不能得到萧医生出诊的机会,那就只能排到非洲兄弟姐妹后面了。
非洲那么多人,真要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而且,萧医生不同于国内那些所谓的名医,萧医生是真的很难请的。
萧医生常年在国外工作,又是IDC这么牛B哄哄的协会的成员,在国内根本没有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什么进大医院、出国进修、评职称这类事情,对萧医生而言完全就是浮云。
所以,大家只能站在这儿干等,除此以外一点办法没有。
又有一个长的毫无存在感的中年男人费力的挤到跟前,“萧医生您好,我是X市XX领导的秘书,XX领导—”
“喂,那个小伙子,你需要帮助么。”萧楠扬起下巴,隔着人群冲陈晖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