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间到了,任晓海赖在卧房里不肯起床,一是他也没法坐起来,二是他也不想见更不敢见他的干娘。
晓海不来也就罢了,还赖着不准小丫环来吃早饭,这样的话,正厅里吃饭的只有齐飞柳和任老爷任夫人三个人了。
这顿早餐真是让齐飞柳出乎意料并且大失所望——
在她眼前,竟然就只有,一小碗玉米粥和两个黑了巴唧的小窝窝头。
齐飞柳瞪大了眼睛,气的手直发抖,指着那顿早餐,抱怨道:“梁翠花,我千里遥远从彩华山来探望你们,你就我吃这个?”
“今年年景不好,租子都收不上来,你任老弟又爱行善积德,把佃户的租子都给免了,能吃到这个就不错了。”任夫人一席话给齐飞柳噎的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你,那你昨天不还拍桌满席,有酒有肉的吗?”
“你不是说你在吃素吗?”
“我这好不容易从庵里出来,嘴寡肠空的,就不能改善下伙食?”
“把我乖儿打成那样,还想吃好的,想的美?”任夫人这话一说完,齐飞柳是彻底愕然了。
“跟你这样小心眼的娘们做干亲家,真没劲。”说着,齐飞柳拿起那窝窝头啃了一口,才嚼了两下,扑,一下,全吐了出来,难吃不说,还滞牙。“梁翠花,你竟然拿这喂狗的东西,招待客人,想把人的牙给咯掉吗?”
任夫人看了看,也不吭声,拿着窝头,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任老爷看夫人啃起窝头,也拿起窝头,有滋有味嚼了起来。
齐飞柳越看越皱眉头,也不再跟他们废话,伸手端起那小碗玉米粥就喝,一口粥刚进口中,哇哦,又是扑的一下,全都吐了出来。
“你就不能等着凉一点儿再喝。”任夫人数落着她,气的她话都说不出来,舌头嘴唇全都烫木了。
齐飞柳正想发火,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喊:刀山县县令沈大人有令,带嫌犯任晓海回衙门问话喽。
这话声才响过,只见两个衙役走进了院子。
任老爷听见这句,差点没让一口窝头给噎死,不知道这宝贝儿子又惹上了什么倒霉的官司了?
三人已经不约而同地出了屋,迎了出去。
而任夫人也好不到哪里,早就颤抖地说不好话了:“差差差官大,大,大哥,你刚说什么?”
那个喊话的衙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嫌犯?”齐飞柳才说完,只听,噌,噌,两个尖锐的钢刀出匣的声音从几人耳边划过。
那两个衙役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低头一看,他们所携佩刀怎么就跑到了对面这个女人手里。
齐飞柳手持双刀唰唰地耍了几下,一副迎敌的架势,并快速地将两把刀架到了两个衙役的肩上,这就大声护起短来:“我家小孩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犯了哪门子王法啦?”
两个衙役一高一矮,高的胖些,矮的瘦些,高的叫李二蛋,瘦的叫邵华朋,只见他们面无表情地相互看了一眼,邵华朋这才回答道:“这位婶儿,我们就是带任少爷回衙门问个话,怎么,你还想跟我们拼命吗?”
“问话,问什么话?”齐飞柳不解地问道。
“屈员外屈夫人把你们家儿子给告啦。”
“什么?”任老爷和任夫人异口同声地。
“怎么,那两个公子还没找到?”齐飞柳大感疑惑,才问完,胳膊上却被任夫人拍了一巴掌。
“你不是说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任夫人问着,上前从齐飞柳手中夺下了两把钢刀,还给了衙役。
“去,你个傻老娘们,别打岔。”齐飞柳又问道:“那我们晓海应该是被告呀,你怎么说是嫌犯呢?”
两衙役怕是早不耐烦了,只见李二蛋将钢刀装入刀匣中,直接推开了齐飞柳,“这位婶儿,我们县太爷还在等着升堂审案呢。”说着,两位衙役拎着镣铐木枷往那任晓海的卧房里走去。
而任晓海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银朵慌慌张张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呼喊着,“少爷少爷,不好啦,不好啦。”
好心好意来报信的银朵,换来的却是,脑门上被少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呸呸,大清早的,就不好不好的,出去,重新说。”少爷把手往外一指,又命令银朵出去,必须重新进屋,再报一次。
银朵也没生气,再次跑进屋里的时候,已经改了口:“太好啦。太好啦,少爷,官差来抓你来啦。这回你又能上公堂得瑟得瑟,挨两板子了。”
“你还嫌我昨天挨的太轻呀,快说怎么回事儿?”任晓海根本没有把银朵的话放在心上,依然爬在床上,对着一个古色古香,镏光透影的蛐蛐盆,手里拿着一根铜头红木杆的鼠须斗签,撩拨着盆里的两个正在对峙着的小生灵。
“屈员外屈夫人把你给告了。”银朵紧张地说道。
“他们告我什么?”
“他们告你把他们儿子给弄没有了。”
晓海哼了一声:“笑话,这屁大点儿事儿就告我,照这样,县衙门口有八百面鸣冤鼓也都敲破啦。”他并没有想到这沈信武和屈倚望真的就失踪了。
正说着,两个衙役进了卧房,“任少爷,这就跟我们走吧。”邵华朋说道。
“寒香,给二位差官看座,上茶。”
“任少爷,咱就快点吧,”李二蛋像是等不及了。
任晓海扭头一看,他们俩还是带着枷锁来的,愣了一下,“怎么?你们这回是来真的呀?哎哟。我连走都走不了,你们还给我戴这破玩意儿。”
要说他也不是一回两回当被告啦,这二位差官以前也来捉拿过任晓海几次,可他都是高高兴兴去过堂,平平安安回家来,至于其中缘由,那还不他因为有个有钱的爹。
两个衙役看他这副样子,也无奈,得,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他弄回县衙再说吧。
就这样,两衙役在前面领着路,任晓海则是趴在一个小床榻上,由几个家丁抬着,再加书童和丫环侍候着,后面再跟着任爹任妈和干娘,他们三人是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桥,一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向县衙开进。
刚走几步,遇见高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回来了,他们全面都被露水给打湿透了。
“怎么还没找着那两个倒霉孩子呢?”任晓海问道。
高管家说,他们几拨人城里城外,青楼赌馆,酒肆客栈,找来找去直到天亮,都没见着沈少爷和屈少爷的影子。
任晓海嘴里呃了一声,心想,怪了。这两个家伙是去哪儿了?
等到了县衙,那外面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沈县令领着一帮子衙役和原告,已经在大堂上等待多时,当他远远地看着任老爷下了马,往大堂里进的时候。这就要站起来迎接,岂料,却被那县令夫人掩口咳嗽一声,那沈县令瞟了老婆一眼,又坐了下来。他只能远远地跟那任忠杰打了个招呼:“任老弟啊,今天,你儿子是被告,这回本官就不能给你和弟妹看座啦。”
任忠杰只好回应道:“多谢青天大老爷,我们站着就好。”心里却想着,自己的儿子从来也没当过原告。
“来呀,带被告任晓海上堂。”县令一拍惊堂木,衙役跟着就喊开了,威武……
“被告,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沈大人也,我昨天都快被我干娘打残废了,你又不是没看见。”
“不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礼数和规矩可不能乱了,原告不跪,这成何体统?”县令夫人发话了。
“哎哟,沈大娘呀,咱就别官官民民,婆婆妈妈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你看我趴着,那可是五体投地,这比下跪还要尊敬沈老爷呢。”
县令夫人站了起来,掀起他身上的那层被子,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冲了过来,她掩着鼻孔又坐回了椅子上,说道:“那就找个人替你跪吧,也算是没乱规矩。”
这时,只见那婵娟也没等主人发话,就主动上前,要替少爷跪下来,哪想身后有人拉住了她,她回头一看,竟是任夫人,只见夫人递了个眼色给罗凡。
罗凡也没犹豫,来到少爷身边,扑嗵往地下一跪,继而就哭天喊地嚎开了:“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呀,我们少爷好冤枉啊,你可得替他做主呀。”
听这一声嚎,任晓海扭过脸看了看正在嗑头的罗凡,实在是忍不住了,“嘎”一下,笑出声来。他伸手拍了一下罗凡:“急什么呀,人家青天大老爷,都还没有来得及冤枉你就少爷呢,你就乱喊?”
“少爷?你的意思是我喊早啦?”罗凡问道。
啪啪啪啪,县令早就火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拍着惊堂木,同时大喝着:“肃静肃静肃静。”
衙役们跟着就齐声声响亮地喊起了,威……武……
只见那县官夫人捂着胸口,吓的半天缓不过气来:“你个死老头子,想吓死老娘啊。”
“公堂之上,没有本官提问,不得说笑,不得喧哗。”县令说完,这算正式开始审案子了。
就这样,县令问着,晓海答着,他把当天经历的赛马赌局的全过程都说了一遍。
问着问着,沈县令发现了其中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