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冠玉听她说得合情合理,脸色缓和了一些,又抽着烟不吭声了。
小方绝望,恳求道:“满司令,求您高抬贵手帮我一把吧,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您的呀……孩子马上要出生了……”
“住口!”满冠玉又低斥,咬着牙说:“少提孩子,你这是要挟我么?”
“我怎么敢呢?我只是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帮帮我,他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啊,不能没有饭吃啊!”她又哭起来。
满冠玉站起来,冷眼看着她,咬着牙低斥道:“我警告你,你再哭哭啼啼就立马走人,少在我这里丢人现眼。你以为你是谁?你怀了个孩子,八字没见一撇呢,就以为成了功臣,就可以仗势欺人了?你缺什么?什么也不缺。缺钱么?你攒的私房钱还少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暗门子的收入和王老板给你的体己钱都喂狗了?还有,我给你的钱呢?你哭什么穷?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借我的势力把那个暗门子盘到你的名下。你是从那里出来的,你忍心挣那些姑娘的血汗钱?再说,你口中孩子长孩子短的,你也愿意他将来有一个当老鸨的娘?”
他缓缓在地上踱着步,冷冷地说:“依我说,你最好搬出王家,安安静静地隐居起来,清清白白地做人,把孩子养大就是你的功劳了。当然,有合适的男人嫁了更好。”
小方听得绝望,哀求道:“满司令,您说得对,我是有私心,想盘下那个生意。现在经你一说,我也不想要了,想清清白白地做人。我的私房钱也够我过几年清苦日子了。只是……你……我……和孩子……”她吞吐着说不下去了,偷眼看了满冠玉一下,不吱声了。
满冠玉明白她的意思,冷冷地说:“你可能生意做得有些健忘了。我记得我们在一起时,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承诺过名分什么的……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只是……孩子……”她又偷看了满冠玉一眼,说不下去了。
满冠玉冷笑一声:“你又在暗示我了。如果在过去,我还真相信你了。可是现在……我看你那么精明能干,而且野心勃勃的,我就怀疑你的动机了,甚至孩子的身份……他是我的么?”他毫不留情地看着她。
小方大吃一惊,惊骇地说:“满司令,您为什么这么说?我……”
满冠玉嘲笑道:“你那里男人那么多……而且,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那个死鬼男人在那方面是不行的。可是前几天关于他死亡的‘风流韵事’上,人人都说他是能行的,而且很厉害。你说,我该信你呢还是信这几天的传言?”他冷冷地看着她,满脸讥讽。
小方痛苦地茫然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老板的无能她心里一清二楚,每次靠虐待她来发泄,这次据说包了一个女子风流过度死亡。那个女子是谁,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第二天发现王老板已经死在床上时,那女子就立马被带到了警察局,不久后就神秘地失踪了。
警察局的人回答家属说,王老板的死亡是风流身亡,不是他杀,于是放了那个女人。为了保护那女人的名誉,别的情况恕无可奉告。王家人也没有办法,再说他们还要忙着瓜分财产呢,谁还管那么多?
现在满冠玉提到这个问题,小方也不知怎样回答好。她真的没有和别的男人好过,她是真心爱“伍先生”的,总希望他有一天能给她一个名分。现在名分是不可能了,但是孩子总该认了吧?可是因为王老板的“风流死亡”,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迷雾。
想要澄清这件事,只有问问那个女人了。但到哪里去找她呢?而且这事怎么问得出口?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办这么复杂的事情?
她突然心灰意冷,发了半天呆,怔怔地说:“满司令,我对王老板的变化也很迷惑,也找不到那个女人证明一切,更无法证明我的清白……我认了,也累了……我这就听你的话,回去收拾东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她凄然一笑:“我没脑子,走得匆忙,也不知道我的那点私房钱的存单还在不在。但愿还在,他们不要把我赶出去才好。你忙吧,我走了。”她站起来,就要出去。
“站住。”满冠玉面无表情,“你现在出去太显眼,等到晚上我派人用车送你回去。”
小方泪流满面:他总是嫌我辱没了他的面子,男人哪……她默默地坐下来,倔强地扭过头看向窗外,不再理满冠玉了。
满冠玉从侧面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的光芒,心里一笑,又转头看向别处。
几天后的早晨,正在坐月子的方别名听见墙外强烈的喧哗吵闹声,她对地下的婆子说:“什么声音?出去看看。”
婆子答应一声出去了,一会儿进来说:“是卖报纸的小孩,大家争着买报纸,说是城东的……暗窑子被警察局查封了,说是扰乱军心民心呢……呶,在这里。”她说得吞吞吐吐的,下巴一指手中的报纸。
小方不认识字,痴痴地盯着那报纸出神:被查封了?那么大的摊子。谁有那么大的魄力敢动这个摊子呢?
只听那婆子继续说:“听说警察局还要细查老爷留下的生意,说违法的要充公呢。还有,报纸上说大太太巧取豪夺,逼得几个姨太太走投无路,出主意让你们找个律师和他们打官司呢。太太,你现在生下了小姐,怎么着说也是老爷的骨肉,依我看……”
小方心里一动,又摇了摇头:还争取什么?让满冠玉那么鄙视,她已经心灰意冷了。再说她扫兴生了个女儿,说不起话的。要不是老爷死于“风流”,她这个孩子王家越不肯认了。
她正想谢谢婆子的好意,打发她下去,就听见一个丫头进来说:“太太,有个律师要见你,说是受人之托来拜访你。”
小方一惊,连忙说:“请他稍等一下。赵妈,拉上隔帘……”
……
林府里,陈若玉和林葱儿正在用早餐。她们已经同床共枕几天了。当初林葱儿在王老板的床上被摇醒,王老板的手下人要“私设公堂”打死林葱儿时,那位师爷说林葱儿的主家是有身份的人,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就打死她,那主家找来就麻烦了。
老板殁了,没有个主事的人了,大家没主见,就报案把林葱儿和王老板的尸体一起送到了警察局。在审讯中,林葱儿一口咬定那个王老板什么时候死的她不知道。王老板贪得无厌,她承受不住,早晕过去了。
法医检查了王老板的尸体,又检查了林葱儿的身体,发现她前胸后背都有伤,确实容易晕过去,相信她没有说谎话,就放了她。让王家把尸体抬回去,定论为“失精过多,心力交瘁而死”。
林葱儿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就见两辆小汽车同时向她开来,停在了她的身旁。一辆车上走下陈若玉,一辆车上走下一个陌生人,两人要同时带走林葱儿。
林葱儿漠然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后来陈若玉的声音高了起来,那陌生人畏惧,向他身后的小轿车上看了看,那里面似乎有人做了个手势,那陌生人不做声了,让陈若玉带走了林葱儿。在车上,陈若玉又哭又笑,搂着葱儿的肩膀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林葱儿默默地听着,没有吭声。
到了林府,陈若玉吩咐丫鬟伺候林葱儿洗了澡,吃了早餐,就带着她来到了林葱儿自己的卧室。
合上门后,陈若玉流着泪说:“葱妹,姐姐无能,找不到你。只有每天把你的房间打扫干净,等着你回来。先生不理我,我很孤独……”说到这里,她哽咽了,连忙转过头。
林葱儿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又听她说得真切,脸上才现出一点点动容的神情来。
饭后,陈若玉说林葱儿累了,让她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向她详细讲了这半年发生的人和事。
葱儿听得惊心动魄,默默无语。半晌,她轻声问:“你说景天翔还活着,怎么样?在哪里?”
陈若玉低声说:“在满司令那里,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葱儿听她把满冠玉叫“满司令”,脸上略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陈若玉看她笑了,连忙说:“我知道你听不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依我说,他当上司令也是好事,把先生换下来,他……太混账了。”
葱儿听她这么骂林子京,稍感意外地看着她。